《暖心》淇水汤汤

37、 棋逝

　　今天是十五，是知旗斩首的日子。

　　我知道自古斩杀犯人一般都是在中午，而且是在菜市场那种人流涌动的地方。不过是让更多的人看见，提醒别人这就是犯罪的下场而已。

　　现在红日当空，火辣辣的烧在在场每个人的身上，我似乎看见前方茫茫的一片都燃着烈焰一般的焦灼，让我连呼吸都要停滞。

　　我看见远方刑场上知旗穿着素白的囚衣，身上用粗绳帮着一块囚牌，上面用红笔描上一个“死”，末了还画上一个红圈还凸显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字。

　　知旗的头发有些许散落的面前，连着衣袂在风中翩翩舞动，他脸上是惯有的冷静和不迫，冷冷的漠视着眼前这些朝他吐唾沫星子的市井之徒。

　　我站在人群之中不禁捏紧了双手，几欲动手，只可惜我现在更不就运不了功，别说动手救人了，就现在站这里一会我就几乎晕倒了。

　　都是阴噬，上次没有去雪山，只胡乱的吃了几颗爹后来给我的紫荆丹，可是根本没有用它照常发作，甚至于上次就晕倒在瀚宇的怀里。

　　“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这是我醒来之后瀚宇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其实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呢，甚至于我也是不清楚的。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空，还有那块騞凰玉为什么会跟着我一起过来？又怎么会变成另一块？我来到这里见到的那个抱我的男子究竟是谁？缚公子抑或是瀚宇？或者是别人？那个来找我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她怎么会知道我有块玉？她是否认识我？这些我自己都理不清。

　　所以呢，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语儿，你知道不知道我有时候明明就看见你在我面前可是却感觉你离我我好远，远到似乎不是能用距离还衡量得了的。”

　　“为什么你的身体会这么虚弱，为什么连太医都诊不出你的病因，为什么你能如此勾动我的心情，为什么我明明很气你却丝毫拿你没有办法，为什么你要和那么多的男人牵扯上关系，为什么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

　　“我好希望你能健康起来，我好希望你能时常对我笑，我好希望你不会因为别的男子而来套我的话，我好希望会有你拿我没有办法的那一天，我好希望你的心只在我的身上，我好希望你不再看别的男子一眼。”

　　这是瀚宇第一次这样将他的心完全的对我敞开，毫无保留让我知晓他的心意。说到最后他眼里的满满的伤痛似乎能将整座秋心殿填满，那股因我而生的忧郁从他的心里窜出来深深缠绕上我的喉咙，几乎能将我窒息。

　　“事到如今，皇上还以为我能全心全意爱你吗？”我将头偏向一边的琉帐，薄薄的纹纱印着漂亮的花纹像一张巨大的网向我张牙舞爪的扑来。

　　“语儿，你告诉我，我们这些男人之中你可有真正爱过一个？”瀚宇探寻而悲切的眼神投向我，语气丝毫掩饰不住那份期待却又害怕失落的神伤。

　　“有........”我转眸看向他，语气缓缓如溪水流向大海般宁静，一字一字悠然道：“你想知道是谁吗？”

　　“不！！！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他仓皇起身，再也不看我就径直打开殿门离去，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你以为不听就可以逃避吗？不确切的得到我嘴里的答案你就能假装认为那个人是你吗？真是自欺欺人呢。

　　我的腿有些发软，一个趔趄差些倒下去，幸好天崎顺势扶住我。我向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没事，只是太阳有些大。”

　　明明是冬日里，阳光应该和煦而温暖的，可现在它在我眼里在我身上几乎的点出了一把火焰，烧的我从里到外都抽抽的烈痛。

　　我无措的拉住天崎的手，祈求着：“天崎，你帮我救他，好不好？你帮我救他.....”

　　天崎反握住我的手，安慰着我的伤心，微微含着苦涩的笑：“语儿，这是皇上下的套，我不能也不会去破坏他的安排。”

　　套，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套，他在玩一场赌博，而赌注却是知旗的命！他在赌书镇海会不会来截囚，他在赌缚公子会不会再次现身救他。

　　而只有我知道，书镇海是不会来的，或许书镇山会来但也不会也不敢截囚，他只会把这笔杀子之恨深深的放在心里，然后更努力的为缚公子卖命直到帮助他重夺皇权。

　　而缚公子现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刑场，所以今日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知旗难逃一死。

　　知旗，我的知旗啊。

　　梦语和知旗的往事一幕幕回放着，我的思绪渐渐迷乱。

　　望着前方那个挺拔不屈的身影，我怔怔的垂下泪来，一滴一滴又一滴，落在灼热的地上又被阳光吸收掉，连一点印记也不曾有过。

　　我不顾天崎的阻拦拨开重重的人群一步步向刑场上走去，知旗啊，我的知旗，我心里反复的默念着。

　　监斩官见有人闯上来，正要发作却见天崎用眼神示意便立马当做没瞧见一般的漠然。

　　我跪坐在知旗的面前，手颤巍巍的覆上他刚毅的脸，心疼而轻声的道：“知旗，语儿来看你了。”

　　知旗粲然的笑了，阳光下他的笑是那般的明媚灿烂，也慢慢的化解了我心里浓厚的哀思幽怨，

　　“语儿，你终于来了，能在死之前好好看着你，也算无憾了。”

　　我的眼泪落得更快了，掩着嘴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着：“知旗......你怎么这样傻.....”

　　“语儿，”他的手被绑着，头伸至到我肩膀上，轻声的说着：“告诉我爹不要为我报仇，也不要和君家的人来往了。切记！”

　　我抱紧他僵硬的身体，泪水顺着他的脖颈处滑进他的身体，我绝望而无奈的答应他，“好，我会转告二叔。”

　　我含着温情动人的笑意看着他，这个人是我的至爱啊，我曾经那么爱他，而如今我却亲手将他推上了刑场，如果不是我在瀚宇面前显得如此在乎他，瀚宇怕也是不会将事情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吧。

　　手划过他的坚挺的鼻梁落在他苍白且干燥的唇上，毫无预兆的我感到一丝心碎，那么痛。

　　我猛然印上那冰冷的唇，辗转的吸允着，希翼着这个吻能将所有的一切停止。

　　如果这是个梦，梦醒之后我还睡在沙发上，看看时间我正要去上学。

　　如果这是个梦，梦醒之后梦语还好好的活着，能和爹快乐的在一起。

　　如果这是个梦，梦醒之后知旗还当着他的大少爷，而不是这个冰冷的刑场。

　　如果，能够梦醒。

　　我松开知旗，看到他的唇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轻轻的笑了。

　　我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里我说什么做什么也变得徒劳，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按照我所想而发展。而我注定要失去所有我在乎的人，我所拥有的幸福，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监斩官的冰冷的毫无暖意的声音响起：“午时已到，行刑！”一根红色的令牌掷地有声，怦的一声打断我所有的思绪，我紧抓知旗的手被那些官兵强硬的扯开，我哭喊着知旗的名字。

　　知旗亦是神情痛苦的看着我，他募地高声喊道：“语儿，我会在桥下等你，一直等你！”

　　我被拖至刑场下面，天崎搂住我忍不住发抖的我。

　　知旗的身后的死囚牌被侩子手扯下，刀起，刀落。一气呵成，毫无停滞。

　　我紧闭双眼，天空一片黑暗，空气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无力的颓然倒在地上，我知道，这个深爱我的男子，这个曾经与我相爱的男子，这个曾说要带我远走天涯的男子，这个与我爱恨交织的男子，已经在上一刻永远的，不复存在。

　　有人在我面前站定，为我遮挡住所有的残酷和痛觉，睁开眼却一身微服的瀚宇。

　　怒火在瞬间被点燃，我像是被电击到一般的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惨然笑道：“你如意了？你终于开心了，他死了，他被你杀了，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瀚宇紧握住我的双手，怔怔的看着我的疯狂，不做言语。

　　我的余光似乎瞥见有人走上刑场，跪在知旗面前哭泣。

　　我倔强的擦去的脸颊的泪水，敛去悲伤的神色，漠然的对上他脸，一字一字的在心底道：“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