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淇水汤汤

27、 杀机（上)

　　第二天醒来就已经不见瀚宇，我从龙床上爬起来，有很多宫女过来为我梳洗打扮。俩个宫女去整理龙塌时面面相觑，随后又用特别深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虽是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梳洗完毕后我立马离开了顺和殿，我可不想在那里多呆。

　　回到秋心殿我瞥了瞥空荡的后花园，对绾绾道：“去种些别的什么罢，这么空着也不成样子。”

　　绾绾连忙点头称是，我转身离开时她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嘴一张一合的却又不发声。我厌烦的看她一眼，径直走开。

　　用过午膳，小乐子来报悉婕妤来访。我连忙换过衣衫出门去迎接，可行至大殿才发现原来另外两个也来了，顿时心里的欣喜少了好几分。

　　“嫔妾给苑贵嫔请安。”三人恭恭敬敬的向我行礼。

　　我随意的摆摆手，让她们坐下。我坐在主位上，端起一杯碧螺春浅尝一口，漫不经心的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几位姐姐都给吹来了？不用在阜宁宫侍奉荔妃娘娘么？”

　　悉婕妤的脸色有些不安，没有说话。婵嫔倒是像忘记上次的事情一样，对着我娇媚的笑道：

　　“这不是听说皇上昨晚临幸了姐姐了么，姐妹几个今天是来道喜的。”说着用手拉了拉晴贵人的衣袖，她立马会意附和道：“是啊是啊，是荔妃娘娘要姐妹们来向妹妹祝贺的。”

　　我微蹙峨眉，一个妃子不就是侍寝而已，也能惊动她们几个往我这跑？而且她们几个的反应都有些奇怪，我从她们脸上一个个的扫过去，倒是没有发现什么。

　　我含笑道：“劳荔妃娘娘挂心了，说什么祝贺呢，都是服侍皇上的自家姐妹。”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恶心，原本这话从婵嫔她们嘴里说出来我还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这是后宫女子惯用的伎俩，但如今我也会说这虚伪的话了，看来环境是真的能改变人啊。

　　婵嫔和晴贵人都笑了，只有悉婕妤似乎在想些什么，手里捏着手绢默不作声。见势，婵嫔嬉笑着推了悉婕妤一把，她这才反应过来望着婵嫔。

　　我似乎看到婵嫔向她使了个眼色，悉婕妤看着我，咬着唇，似乎在考虑着。

　　我微笑着看向她，道：“悉妹妹，似乎有话对姐姐说？”

　　“也没有，就想问问姐姐，姐姐不还在生病么？怎么能侍寝呢？”

　　敢情是来质问我的啊，我微敛神色，道：“本宫确实是带病在身，可昨晚皇上来秋心殿召本宫去顺和殿侍寝，本宫又怎么能违逆圣意呢？”

　　“那妹妹昨夜是第一次侍寝了？”婵嫔惊呼出声。

　　我略有疑问，但又不能说瀚宇昨晚没有碰我吧，只笑着点点头。悉婕妤看着我，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婵嫔和晴贵人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我在心底琢磨着，我刚刚有说错话吗？明明没有啊。

　　婵嫔假意去看悉婕妤，道：“苑妹妹，悉婕妤脸色不好，我们就先扶她回宫了。”

　　我微笑着，从主位上下来，道：“好，悉婕妤要好好保重身子。”

　　悉婕妤走时特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让我想起了那两个宫女的眼神，可心里左思右想也想不透彻，她们几个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或许是来抓我把柄的，但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出宫她们又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这几个女人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我心里疑问的很，一直到晚上还在惦记着这件事，连晚膳也没有用。

　　此时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捋着垂在前面的一缕青丝慢慢回想着从昨天出宫到今天的我做的所有事和说的所有话。

　　思前想后，明明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那为什么婵嫔她们一个个奸计得逞的样子呢？还有悉婕妤那表情，似乎还替我担忧什么。难道我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上了？还是我在不知觉的情况踏进了她们的圈套？

　　摇摇头，脑海里一片糊里糊涂的，什么也想不透彻。

　　宫门‘吱呀’一声的开了，我有些不耐烦，连头也没回就没好气的道：“绾绾，拿回去，我不吃！！！”

　　来人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止步，我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我心里真的有气了，这绾绾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把梨木梳‘啪’的一声丢在台上，呵斥道：“绾绾，你别以为上次的事我没责罚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我说了我.......是....你”回过头，是缚公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心里瞬间闪过无数的情绪，有惊喜，有哀怨，有难过，有高兴............这么的味道打翻在一起，让我的心很难受。

　　我看了他一眼，强忍着不把自己的欣喜表现出来。装做若无其事的回过身，复又捡起梨木梳轻柔的梳起头发来。

　　我听到了他走到了我身边，他没有说话我亦没有。我就当做身边没有他的存在继续着我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了口，“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就站在后面。”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句的口气，他根本就没有想问这个问题。

　　我拿起一缕青丝，透着轻微的烛光看到上面有很多的分叉。我蹙眉，摸着那些分叉的部位有些心疼。

　　“缚公子何必多此一问，你不就是认定我不会向皇上告发才故意在那里看戏的吗？”我微微一笑，“缚公子不是说了要我看看我的‘夫君’会怎样对我吗，那你又怎么舍得不欣赏我的失落呢。”

　　从铜镜之中我似乎看见他满脸的怒气，却没有发作。我继续笑道：“缚公子那日看清楚了么，我的夫君是怎么样对我。”

　　我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呀，不是，应该是缚公子来问我，我有没有看清楚我的夫君是怎样我的。”说到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般。

　　“啪”他一掌打在我梳妆台上，顿时檀木制成的台子上出现一个浅浅的手掌印。“够了！”他怒吼出声。

　　我被他吓到，愣看着他因生气而扭曲的脸。他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愤怒，我嗤笑出声，道：“缚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溜进皇宫来就只是为了来找老朋友发脾气的吗？”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浓厚的怒火之中似乎闪过一抹痛苦，瞬间不见。

　　“绾绾，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可以放心。”他冒险跑进来不就为他的人吗？可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所以我才不会对她怎么样。

　　“你.......回答我的问题！！！”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我就纳闷了，敢情这古代的男人一发起火来就喜欢抓手或是抓肩的，可怜的我啊，被他们俩都抓怕了。

　　“我要怎么想你？你说我要怎么想你，要想是那个在我发病时搂了我一夜的人吗？要想是那个在后山陪我夜夜赏月的人吗？要想那个和我一起论人生的人吗？”

　　我似乎是疯狂了，怒火熊熊的在胸前内燃起。“要想那个一开始就有意接近我的人吗？要想那个为了对付自己的敌人而在我身上下毒的人吗？要想那个捏着我的下巴逼我看清我夫君真面目的人吗？”我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我竟然对他的怨气那样深。

　　他震惊了，眼里换上了深深的不可置信，他恍着神手也一松，我赶紧把手抽出来。“你.....竟然这样....恨我........”他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

　　恨？我恨他么？难道真如别人说的，爱之深恨之切么？难道不知不觉之中我竟然已经爱他如此之深了？

　　我微微收敛神色，道：“缚公子今夜深夜来访就只是想问本宫恨不恨你？”我知道这一声‘本宫’就已经回答了他，我只是一介女流，我不想插入他们男人的战争，我自问那些关于权利的争斗我应付不来，我也不想去沾惹，既然我现在已经成了瀚宇的妃子就应该守好作为妃子的本分，那些不应该有的情愫自然该压制在心里，就像我进宫前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一样，什么都该忘了。

　　果然，他闻言嘴角夹着一丝苦笑和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似乎要把这些话刻在心里。

　　我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不言语。

　　“你是自愿的还是他强迫你？我听绾绾说你..........”他的声音很痛苦，到最后似有似无化的作一缕青烟飘散。

　　我当然知道他是指侍寝一事，而这也是个机会。我将手收入宽大的衣袖之中，我从没有这一刻那么庆幸古代的衣服做的这般大，现在它可以掩藏我所有的心事。

　　我对上他俊秀的脸，一字一顿的道：“自、愿、的。”我感到我的双手不断在衣袖之中收紧，再收紧，最后化作俩个小小的锤子，仿佛在我的心上捶着，击打得我的心脏不成原型。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他狂烈的笑着，“哈哈哈.........”那阵笑声让我心底无端端的发悚，我有些后悔说这些话激怒他。

　　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着，最后募地打开殿门走了出去，没有再多看我一眼。我的身子在他走出门那一刻顿时软榻了下来，我蹲在地上，有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绾绾忙不迭的跑了进来，把我从地上扶到床上，紧张的道：“娘娘和公子说了什么了，为何公子的脸色那样可怕？”

　　我虚弱的笑了笑，道：“那你呢？今天早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绾绾很是迟疑，犹豫了半天才道：“其实奴婢本是想说昨晚公子等了娘娘一晚......”我心里募地一紧，她继续说着，“可是娘娘到今早才回来，而且.....”她抬眼看我，“而且听说娘娘昨晚侍寝了.....”

　　“他....来找我做什么？”

　　“公子说娘娘的身体不好很虚弱而且受上次的事情所影响，他不放心要来看看......”绾绾轻轻的握住我的手，诚恳的道：“娘娘，不要再折磨公子了好吗？”

　　我苦笑，折磨？是他折磨我还是我折磨他，这个还未知吧。

　　我摆摆手让她出去，现在的我好累，好想休息，好想睡觉。我忽然无比怀念几个月前那个温暖的怀抱，恐怕只有那一刻他对我才没有算计吧。只可惜从今往后为我暖心的男人只能是别人了，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对我确是真心实意的吗？

　　上次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吗？对于缚公子，对于瀚宇我都不能完全相信了，或许他们在有目的的接近我之前也没料到自己会对我产生情意，所以他们输了，输的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是自己。

　　而我也输了，只在他们靠近我时，我就被他们感动了，一步一步的沦陷到他们的温热陷阱里，我比他们输得更快更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