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火》初忍

10、“我请你”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黎枳宁愿选择剁了自己的狗爪子。

　　这一瞬间，黎枳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炽白闪电，刺啦一下，劈中天灵盖。

　　她猛地将手一缩，把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还在背后拼命搓着刚才碰了那拽哥的小爪子。

　　黎枳抬眼，两颊的肉被她狠狠地紧绷着，眼里杂糅着憋屈、羞涩、尴尬等等各种复杂情绪。

　　叶昱钦收回手，双手插到裤子口袋里，他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没等黎枳缓过神来，印凡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边哒哒哒地朝黎枳走过来了，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黎枳呀，老师发的信息你看了吗？我咋有些看不明白呢？”

　　“黎枳？”

　　没人出声，然后印凡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再一寸一厘地向上看去。

　　迟钝如她，也隐约体会到了面前两人之间眼神中的暗波涌动。

　　但印凡想起了黎枳在公交车上帮她打掩护的那次，这次她觉得大义凛然一把，主动开口缓解场面的凝固：“帅哥好啊。”

　　“嗯。”

　　高冷拽酷帅哥就简单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
　　果然拽哥喜欢维持他的逼格。

　　黎枳紧紧盯着那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种后知后觉地喜欢和他接触，喜欢触摸他的手臂，喜欢和他对视。

　　这是什么感觉呢？

　　旁边的印凡打断了她的思路：“黎枳，咱们快点去校门口找秦老师吧，这改进方案我没太看明白。”

　　“好……”黎枳弱弱地回答着。

　　秦慧是高等师范大学毕业的，起初她来石遵，就有很多人说暴殄天物，但秦慧却不以为意，毕竟她是石遵人，故乡和家庭都在石遵，即使石遵的教师工资不高，她也乐意待在这里。

　　以前黎枳在大课间的时候问过秦慧，她问她为什么拿着那样好的身资，会愿意来到这样的一个小城市，普普通通地过着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

　　那个时候的黎枳觉得，人难得来一趟人世间，那不得风风光光，尽自己所能，过完疯狂璀璨的一生，才不算遗憾。

　　秦慧给她的回答是：她不仰慕那种金字塔顶端的光鲜人生，她最钦佩的是那种看过灿烈烟火后，还敢趋于平庸的人。

　　毕竟，承认自己的平庸也是一种勇气。

　　愿意趋尊于基层，才算是为这个世界贡献。

　　黎枳以前一直觉得秦慧是能力不足去大城市，才会到石遵来教书，但是看到秦慧写的改进实验方案，还有她带着她参加各种化学竞赛开始，黎枳开始对秦慧改观了。

　　现在的她是打心眼里敬佩秦慧。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两道实验操作考核，黎枳、印凡和谢戈三个秦慧带出来的学生，都纷纷打了个漂亮仗。

　　虽然结果没出来，但秦慧站在考核教室外，看到了他们的操作，连她也觉得拿奖应该问题不大。

　　等下午的第二个改进实验考核完毕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秦慧又是叫他们三人去食堂一边吃饭，一边开个小会。

　　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第二天和第三天赛方都是安排的有学习任务，各种讲座也穿插其中，不过秦慧这次把她们找来是为了商量后天的一个纸桥模型比赛，算是一个放松身心的益智比赛了。

　　秦慧拿出一个小纸袋，里面是赛方发的比赛道具，意思是只能用这些纸张去制作模型。

　　谢戈今天晚上没怎么吃饭，他接过秦慧递过来的纸袋子，倒腾着赛方发的纸张。

　　这种纸张非常软，都快跟报纸差不多了，就连糊纸的木浆也就一小瓶。

　　“搭纸桥的话，这个纸有点难度。”谢戈说。

　　印凡看了眼谢戈拿起来的纸，皱眉道：“我以为是A4纸呢……纸还那么少吗？”

　　谢戈点了点头。

　　黎枳放下筷子，看了过去：“我先前看到有个新闻说有个大学小组做的纸桥能承重250公斤。”

　　“我看你像个250，”谢戈没好气睨她一眼，看到秦慧朝他看了一眼，他才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问题不是在于纸桥能不能承重，纸桥模型在网上随便搜都能搜到模板，问题是如果利用有限的资源去搭建出那些标准模型。”

　　秦慧吸了口气：“确实，谢戈说的没错，现在网上资源很多，纸桥模型也都是玩烂的比赛，不过你们不用在意这个，这个小益智比赛跟咱们的知识竞赛没关系，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老师说。”

　　见交代差不多了，秦慧先行放碗：“你们继续吃，老师还有点事，有事情可以微信找我。”

　　“好。”三人同时回答。

　　印凡吃饭动作有些慢，黎枳和谢戈也没有催促，就干脆坐在食堂里搜起了相关资料，待印凡吃完，三人一齐出了食堂。

　　等他们磨蹭出食堂，已经五点多了，陵涟的冬天天黑得早，一片昏暗笼罩着这座城市，一路上路灯开始慢慢被点燃，暖黄的灯光氤氲在三人之间。

　　走到分岔路口上，黎枳哈了哈气，搓搓手给谢戈告别：“纸袋子你先带回你们男生宿舍吗？”

　　谢戈点点头：“我先带回去研究研究，你们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微信联系。”

　　黎枳和印凡点点头，相邀一齐回了女生宿舍。

　　只是没等黎枳在宿舍里暖和一会儿，谢戈那老狗比就直接一个连环夺命call打来了。

　　“你又有什么屁事？”对着谢戈，黎枳早就没有好脾气了。

　　跟他从小学就是同学，两人一路打打杀杀到初中，谢戈这个万年老二总是喜欢给她没事找事，那张嘴就没一次吐出过象牙。

　　谢戈笑了笑，开始放低语气：“黎大小姐，帮个忙呗，我们男生宿舍楼下的便利店关门了，你去你们女生宿舍楼下买两胶棒呗。”

　　她还以为是什么厕所炸了这些石破天惊的大事……

　　“不能明天去买吗？”黎枳屁股刚坐热，是真的不想动弹了。

　　谢戈正了正声色：“你个猪脑子，来这里参赛的人那么多，大家都只有一小罐木浆，咱又不能随便出去，胶棒这种东西肯定就是抢手货了，你还不早点去买。”

　　“……”确实有点道理。

　　黎枳没做犹豫，立马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印凡刚洗完澡，见黎枳要出去，顺嘴问了一句：“你打算出去？”

　　“谢戈叫我去赶紧买胶棒，我害怕去晚了就买不到了。”黎枳简单解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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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还真让谢戈给算到了，黎枳刚下到一楼，就看见一楼便利店门口排满了长队，远远望去，理货员搬着一大箱胶棒在收银台上，那一小长队，全是排队买胶棒的。

　　黎枳认命般走了进去，开始排。

　　她感觉自己都算是来的晚的了，好在便利店储货充足，等排到她的时候，还有几根胶棒，黎枳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五根胶棒。

　　她不管是不是用得完，黎枳只是单纯地不想有那种缺货的恐慌。

　　五个胶棒，老板递给了她一个小袋子，黎枳提溜着小袋子，出了女生宿舍，往男生宿舍那边走去。

　　只是黎枳刚下完宿舍大楼的台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黎枳抱紧自己手里的胶棒，紧张兮兮地朝黑暗处看去。

　　那人站的角度是完全背光的，这一块角落隐匿在黑暗里，连斗大的路灯都照射不清他的脸庞。

　　黎枳看着那人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踱步走来，光线在他的脸上一寸寸移去，黑色的羽绒服外套照旧大咧咧敞开着，锋利的喉结在冰霜下显得有些冷冽，那颗朱砂痣瞬间点醒了黎枳的记忆。

　　她听见那人叫她：“同学。”

　　“干干干嘛……”不知道为什么，黎枳就是瞬间结巴了。

　　“能帮个忙吗？帮我去你们女生便利店买个打火机。”
　　那人态度出奇地好，语气竟然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黎枳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她转身朝宿舍大楼内的便利店走去。
　　莫名的，只要是他的请求，她都会下意识答应。

　　当时的黎枳把这个行为归结于——月黑风高，怕人打劫。

　　向歹匪妥协才是保命的第一招。

　　等黎枳到了便利店之后，让她没想到的是便利店没有打火机卖……

　　不过好在有火柴，黎枳买了一盒火柴。

　　出门了黎枳才感觉奇怪，没有打火机，竟然有火柴？

　　她没想太多，把火柴递给了那人：“超市里没有打火机，火柴可以吗？”

　　那人笑了笑，伸手接过火柴，紧跟着递给了黎枳一张十元纸钞：“多的就当我请你喝瓶饮料了。”

　　黎枳还打算借机加一个他微信来着……

　　好吧，人拽哥根本不给她那机会，黎枳没多说，收下了那张纸币。

　　原本她应该就可以走了，但不知为何，黎枳没有动，她看见那人走向黑暗，提了提裤腿，蹲坐在路边的灌木丛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来一根。

　　他似乎有些不太习惯用火柴，第一根没点燃，第二根拢了拢火才算是点燃烟。

　　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这里是一个拐角处，四周无风，黎枳盯着那微星火光有些发呆。

　　他的食指和中指娴熟地夹着烟，猛吸了一口，紧跟着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看样子……又好像不是个经常吸烟的。

　　烟头的火光被他拿起又垂下，然后黎枳听见他开口问：“看我干嘛？你也想抽吗？”

　　她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意味不明，黎枳走进他，替他挡住了唯一一条路口吹来的微风。

　　黎枳眨眨眼，点了点头：“你请我抽我就抽。”

　　突然，他笑了一声，低头埋进自己的衣领里，这一刻，黎枳能隐约察觉到此时他的不同，虽然她跟他笼统也没见过几次面，但不得不说，先前的他都是带着点傲然，眼里有着少年恣肆的意气。

　　现在，他将头深深埋下，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总有种说不清的落寞感。

　　只见他单手弹开烟盒，抬头看向黎枳，眼里尽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抽吧，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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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落魄狗请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