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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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惊愕，苏星若淡然收回视线，手执团扇轻摇，目光飘忽在各宫妃嫔脸上。
后宫妃嫔只十人，比那些个位高权重的京官也不多，他的后宫实则不算充盈，相比于历代先皇和前朝某些荒淫无度的皇帝，他后宫人数已算克制，甚至较之几位王爷也是少的。
皇十一子贤王薄野霁还未大婚，府院内侍妾和侧妃加起来就有二十来位，皇六子端王薄野穆，虽已大婚，然则更宠侧妃，光是受宠的侧妃就有三位，侍妾亦有十来人之多，而曾是大骊皇储热门人选之一的皇三子韩王薄野琮，封地邕州，在邕州斥白银三十万两并动用了数百名佣工建造了韩王府，声势浩大。
这派头，生怕皇帝不知道他韩王有钱有势，若不是大骊祖制铁律，亲王只受封地但不能执掌兵权，否则这韩王怕不是在错失了储君位后，即刻就要帅军逼京造反。
韩王是有些想动真格的，只因其母妃是闵贵太妃。
闵贵太妃乃辅国大将军之女，因战功赫赫，先帝赐了闵公世袭五世的从一品宁国公爵位，虽闵公因年事已高鲜少再带兵出征，但手上还握有二十万将士的兵权……韩王有异心，实非偶然。
几位亲王都受了皇太后懿旨，奉旨从各自封地赴京，一是为了秋夕，二来，皇太后的寿诞在十月，因此为了免除几位亲王舟车劳顿，皇太后特命人在京师辟了一处行宫出来让几位王住进去，待寿诞后再返回各自封地。
此次秋夕，除去几位亲王，亦有多位郡王和封疆大吏赴京恭候皇太后寿诞，因这是新帝即位后第一个秋夕，皇太后为了彰显天恩浩荡及与皇帝间的母慈子孝，特地在寿康宫辟了间屋子出来，专程陈列摆放皇帝及各大臣和亲王郡王供奉的贺礼。
苏星若人微言轻，每月俸银也不多，因此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孝敬皇太后，遂就送了几瓶自己亲自酿造的桂花酒送去了寿康宫。
她方才经过那间陈列秋夕贺礼的屋子，粗略看了回，并无发现自己送的桂花酒，想是皇太后嫌粗陋寒酸，赏赐了下人，亦或是倒了也难说。
早知如此，她应送少些，留着自己喝。
秋夕宴觥筹交错，歌舞亦是极好的，只可惜她无心观赏，两盅果酒下肚，已是有些昏昏欲睡，又觉此地人多眼杂，应是无人注意她，遂携了月见悄然从偏门退了。
今日本应赏月，奈何天公不作美，乌云厚重，银辉难见，苏星若沿花圃走了一段路，忽觉头晕，便找了处亭子歇息。
远处似有谁在低哭，这月黑风高的，隐约有几分瘆人，那哭声如鬼魅一般，着实有些吓人，苏星若重生一世，倒是敬畏鬼神一说的，因此让月见前去探了探。
月见虽是女子，比她年纪还小半岁，却胆子生得颇大，大踏步就去了，半晌后才回来。
“是谁在哭？”
“回小主，一个小宫女，在烧纸钱，是你见过的，太后宫内小厨房的一个掌勺，叫春韶，不过奴婢听闻她犯了错，被太后娘娘罚出小厨房去做其他粗活儿，不知怎么又被画屏姑姑赶出寿康宫了。”
苏星若摇扇的手一顿，又问：“可有打听她如今在哪宫当差？又为何在此啼哭？”
“这个奴婢没问，不若奴婢把她叫过来？”
“去吧，快些，记得把火浇熄。”
月见应声去了，须臾，领着春韶过来。春韶见了她，一时有些惊讶，随后又跪下来行礼。
“此处无人，不用拘礼，起来吧。”
春韶有些犹豫，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苏星若眼看四下无人，才又说：“怎么在宫内烧纸钱？被人看见了要罚的，以后别再烧了。”
春韶抬起一张泪颊，犹自抖着肩颤了颤，才答道：“回小主，今日是我阿娘的忌日，我思念阿娘，没忍住才烧的……”
月见叹气，说：“人人都像你这般思念亲眷就烧纸钱，宫内成什么样了？不成规矩，今日是我们小主心善，若是其他宫的主子见了，保不齐打你一顿以儆效尤，今日又是秋夕佳节，你有几个脑袋？”
那春韶一听，当即又哭了，嘤嘤嘤哭了几声，被月见又呵斥了几句，才因为惧怕止了哭声。
待平息后，春韶又跪了下来，低声抽噎：“奴婢今日烧纸钱还有……还有……一事……奴婢的阿姊百日前去了，奴婢乡中习俗，逝后百日要烧纸钱的……奴婢怕阿姐在地底下过得不好……才想给她烧……求小主不要告诉旁的人……奴婢今后再不敢烧了……”
苏星若想到什么，忙问：“你阿姐可曾在宫中当过差么？”
“阿姐名春华，曾在承欢殿当差，不知怎的被罚了杖刑，没挺过去就死了。”
“……”
月见和苏星若皆是一愣，过了许久，月见过去扶了春韶起来，问：“你可知道，我家小主曾是承欢殿的主人？”
春韶一听，满脸惊恐，她只隐约听说过承欢殿里曾住一位美人，那位美人不知犯了何错，陛下就拿了下人开刀，若是如此……那么眼前的小主不就是害她阿姐殒命的祸首吗？
思及此，春韶生了几分恨意，抬眸瞪了苏星若一回。
月见不快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不去找陛下寻仇？你听好了，若你想寻仇，就去找陛下，别找我家小主。”
春韶一听，哪里还敢回话，只又跪下来垂着脑袋低哭。
苏星若于心不忍，扶了春韶起来。
“你阿姐殒命确是因我而起，只是事已至此，已然于事无补，莫要想寻仇一事，你该谨言慎行好生活着，熬到二十五岁出了宫去，嫁人也好寻个买卖过活也罢，这才是告慰你阿姐在天之灵。”
春韶抬起头来，犹挂泪痕的一张脸惨白，眼中却已无恨意，她是知道的，这宫内人的生死皆不由己定，她又哪里敢记挂天子？
且她阿姐确实身子打娘胎出来就不好，接生稳婆说她阿姐怕是熬不过周岁的，却活了下来，后来她们俩被父亲送进了宫，原以为能给家里挣些钱，谁知一朝因一顿板子殒了命，只能说是福薄。
她是记得的，那次在太后宫内她犯了错，太后要杖毙她，是苏美人向太后求情才绕过她一命，其实苏美人已经不欠她的了，她怎还会继续记恨呢？
“奴婢今后不敢再烧纸了，今日……多谢美人，若无事，奴婢先告退。”
春韶说罢福了福身子便退去。
月见忽地发现那花圃里掉落了一只荷包，忙捡了叫住春韶。
“这个可是你的？”
春韶却摇头，月见蹙眉说：“还抵赖，我看见从你身上掉的。”
春韶还是摇头，对苏星若道：“小主，这只荷包是奴婢在寿康宫当差时，在荷池边捡的，因这做工精致，奴婢想是哪位主子的东西，只是奴婢只是个粗使丫鬟，不知道该找谁辨认交还。”
苏星若拿了那只荷包细看，倏然一怔，这荷包做工的确精致，不似一般的东西，竟用了金银两线绣，上边还有一个“桐”字……
这是他掉的那只吗？
应该是吧，总不能还有别的谁这么绣，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
她将荷包递还给春韶，问：“你如今在哪宫当差？”
“回小主，奴婢被四喜公公分到了披香殿侍奉慕容宝林，宝林听闻奴婢的厨艺不错，就留下来使唤了，只是披香殿没有小厨房，宝林便着奴婢专司泡茶一职。”
苏星若眸光微动，思量片刻，对春韶道：“荷包拿回去收好，记住，下次陛下去披香殿看你家小主的时候，你可趁人不注意，将这只荷包掉落在陛下能看得见的地方。”
春韶怔了，道：“小主，奴婢不懂，这荷包……是要奴婢，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陛下捡到吗？”
“算是吧，这荷包有些来头，还是不要自己收着了。”
春韶重重点了点头，收好了荷包退去。
月见不解，扶苏星若往寿康宫的方向走，一边问：“小主，那只荷包什么来头啊？”
“小丫头，有些事就别问了，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月见低笑，“小主又打哑迷，一个荷包罢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的荷包奴婢也能绣。”
苏星若一顿，“你会绣？”
“是啊，小主您忘了？在江南舅老爷家住着那会儿，舅夫人请了师傅教您学针黹女红，是您自个儿贪玩儿不肯学，女师傅为了交差，每日都来教学，奴婢喜欢这个，您偷懒睡觉的时候，奴婢就在一边偷师学艺啦。”
“……”苏星若笑，“回去你给我绣一只看看，不好就罚你去刷马桶。”
月见苦着小脸，“别啊小主，奴婢好久没绣了，自然不能和刚才那只荷包比，不过多绣几只就能绣好了。”
“那就多绣几只，我明儿个让崔姑姑给你找些好的用料来，若绣得好，我和你学着打发时日也好。”
月见笑眯眯地问：“小主，你是不是想绣了送给陛下呀？”
“……不是。”
“奴婢不信，不然你绣来做什么？从前你可是很讨厌做女红的，舅老爷不让你读的闲书倒是读了不少。”
“……”
半月后。
月见的女红活计着实精湛，都快赶上江南一带最一流的绣娘了，这些日子苏星若也没闲着，跟着月见学了半月女红，她虽那时不爱这些，但也不是全然不会，只是学艺不精而已，如今跟着月见绣了半月，也渐渐能上手了，绣出来的荷包马马虎虎也能看。
因这些天她不怎么出门，窝在广德殿西北角那间未题匾额的屋里一闷就是半月，期间便做了不少荷包出来，总共做了六个，不似月见，一天就能绣两个。
主仆二人无事，就拿这些荷包来赏人，陆六、宝珠、大内、高手、崔姑姑都有份，就连某日奉陛下口谕过来送进贡之物的蔡保都有一个，苏星若觉着四喜公公待她不错，于是托蔡保给四喜公公捎了一只回去。
她绣的荷包就六只，一只与了陆六宝珠还有崔姑姑，剩下三只一只给了蔡保，一只给了四喜，还有一只，她拿来自己收着做香包，将那些晒干了花瓣塞得满当当的，揣了荷包在身上，走哪儿都一片清香。
自然，花瓣的用料来自御花园。
这日她带着月见和宝珠去御花园里摘花，没敢摘多，怕多了授人以柄，恰好远远地看见御驾打前边过，三人垂首不敢动，待御驾过了才敢继续，不料四喜公公揣着拂尘独自过了来。
“给小主请安，奴才那只荷包已好好收着，今日特过来谢小主一谢的。”
苏星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那些荷包做工一般，可以算得上是粗陋了，幸好四喜公公不嫌弃。
“公公哪里的话，那荷包……我绣着玩儿的，不好，公公用旧了就扔了吧。”
四喜却笑，说：“小主赏赐之物，奴才自然不会扔。”
“啊，公公真是个好人。”苏星若敷衍道。
“……”
四喜正待要说些别的，那边蔡保开道，背后乌泱泱一班宫女太监拥过来，几人望去，大惊，只因是御驾又回来了，那天子大踏步而来，背着手，脸色冷硬，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不过这天底下，也确实是他最不好惹了。
苏星若领着自己的宫人躬身行礼，花篮还放在脚边。
一身玄色衣袍的皇帝没有叫起，只望了眼她脚边摘得满当当的花篮，眉心一跳，她竟把他的御花园当作是自家后院了。
“苏星若，朕再不来，你可是要将御花园摘秃了？”
“……”
苏星若自知理亏，只好垂着脑袋说：“臣妾不敢。”
“不敢，这些如何解释？”他拎起她的花篮问。
“这些……的确是臣妾方才摘的，任凭陛下处置。”
薄野宸冷哼一声，将她的花篮扔过去，她顺手接住，不敢辩驳，正自己琢磨着该如何找个借口溜了，却忽地被他拽了手腕扯过去，她惊然抬眸，撞进他寒潭般的眼底，待垂下眼睑，才发现自己昨日绣好的荷包竟掉了出来，就恰好在他的脚边。
她想用裙裾挡住，他却早已看见，命人捡了。
宫人将她绣的那只荷包送到他手上由他过目时，她冷汗都冒了，只因她在荷包上绣了一个“玄”字。
玄玉，他的字。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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