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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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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承欢殿前有一处回廊,引了活水做池,池中莲叶已然成片,荷香清雅。
已是进膳时辰,四喜遂入殿请个指示,他甫一入殿,却见苏星若跪在那儿,昂着脑袋,一张小脸素静。
他轻扫拂尘,微微弯腰朝那美人行了一礼,立在殿门前询问:“陛下,是否用膳?”
薄野宸微颔首,拧眉问了句:“差事办得如何?”
四喜躬身答:“回陛下,都还有气儿呢。”
苏星若听到这儿,气又涌上来,丹田聚火。
她都跪了好几回了,狗皇帝就不能心软一下下吗?
她也不等薄野宸准她起,手揪着一旁四喜的袍服便要起来,四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觑了眼皇帝,皇帝面色冷然,但并无戾气,遂搀着苏星若起身,又一步一步搀着她步至那张紫檀木桌案前,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面饮尽了,还想喝,茶壶却空了。
她微蹙柳眉,娇声道了句:“我屋里的茶怎么都被人喝没了。”
意有所指。
这壶茶是她出宫前命宫人泡了,特地置在寝殿里放凉了晚上喝的,谁知道被某人喝没了。
薄野宸哂笑。
“喝你几盏茶,你气性倒挺大,谁让你起来?不是爱跪朕么?那继续跪。”
“……”
苏星若抿了抿唇,面色凄然道:“陛下,您罚也罚了,能否着太医过来给他们瞧瞧啊?”
“几个奴才还劳太医看顾,你宫内的奴才倒是金贵。”
“……”
薄野宸嘲弄一番,起身去了前殿,苏星若便也跟在他后边,她问四喜:“我宫内的宫人都受刑了吗?有没有漏网之鱼?”
四喜:“……?”
她把赵九阳打了一闷棍,赵九阳不会因祸得福了吧?
虽他这刁奴这一世还未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可一想到上一世他是白氏的走狗她就来气,因此兴冲冲来了这么一句。
四喜不知这苏美人问的是谁,未及多想,只道:“回小主,您宫内的宫人都挨了几十板子,没漏网之鱼,陛下命人搜宫,奴才领着人在偏殿那儿寻着一个太监,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五花大绑在廊柱子上,鞋都被人偷走了,奴才抓回来,着人打了三十大板,嗨。”
“……”
苏星若未再多言,跟上前方那抹明黄身影,夜风忽而大作,他衣袍纷飞,廊檐明火摇曳,竟让她生出几分隔世的错觉,仿若还是上一世。
她晃了晃脑袋,极力跟上他。
甫一到前殿,四喜正要命宫人进膳,朱膝宫门后匆匆闪进一位粉衣宫婢,是皇太后的大宫女画屏。
画屏入殿后朝薄野宸行了大礼,只微微对苏星若点了一下脑袋,也算作是行礼了。
这宫内等级森严,一个末等的美人,明面上是主子,可因为人微言轻,地位真还不及皇太后身边的宠婢。
画屏言笑晏晏,目光低垂道:“陛下,太后娘娘在长岁阁摆宴,请陛下与各宫娘娘过阁一叙。”她顿了顿,瞥向苏星若,笑意几许,“太后娘娘也邀苏美人同宴。”
苏星若坐在那儿喝茶,闻言,倒茶的手一顿,想要推辞,但薄野宸那锋利的眸光划过来,她怕自己宫里的人又要挨一顿板子,便没敢推却,同月见回了后殿换衣裳。
虽前世她只活了十九年,但在这皇宫内院经历三载年月,她对太后老妖婆的心性喜恶也知晓了不少,这太后,是个喜发号施令的主儿,说一不二,堂堂太后赏宴,谁若不去,那便是拂了太后面子,以后寿康宫飞出来的小鞋是穿也穿不完。
这太后还规矩颇多,内命妇最忌讳不尊礼仪,用膳喝茶逛御花园听戏都得换身应景的衣裳,否则便是对她堂堂太后不敬。
前世刚入宫那会儿,苏星若便吃了随性的亏,被太后罚了多次,她在舅父家住着那会儿散漫惯了,认为衣裳又不脏,为何要换?
月见也怕太后发难,遂千挑万选了一身明艳的宫装,一袭朱色牡丹烟罗软纱,其下亦搭一件朱色烟笼梅花裙。
这朱色过于招摇,苏星若觉得不妥,怕太后挑她毛病,遂又褪下,复挑了一件浅色连枝花样绣罗襦衣,下身一条碧色荷叶裙,搭一双锦缎靴。
月见觉得过于素雅,遂又寻来一领明黄纱衣替她搭在肩臂。
这宫廷装束制作煞是精美,一件纱衣竟也以金银两线缝制。
因宝珠挨了板子,现下正躺卧着呢,无法替苏星若梳妆,这梳头的差事便交给了月见,月见替她绾了个高髻,插一支步摇便算可以了。
步至前殿,苏星若才发觉薄野宸已然动身,她心下思量着,他这尊大佛先走了,独留她姗姗来迟,太后怕是又得挑她毛病了。
末等美人没有软轿,她只能匆匆步行至寿康宫。
宫门紧闭,月见去扣门,不多时一位嬷嬷开了门。
月见福了福身。
“问嬷嬷安,我家美人来迟,望嬷嬷通融。”
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苏星若,也没拦着,直接放了行。
皇太后实是奢靡,这宫内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巧华贵,宫内辟了空地做小花园,广栽牡丹和芍药,又引了活水做荷池,回廊亭台相得益彰,荷池馥郁芬芳,每百步一亭,亭尖用大红漆晕染,亭柱亦是朱红色,亭旁栽有几颗喜光耐寒的杏树,如今虽还未结果,倒也雅致。
苏星若上一世也不常来寿康宫,无人指路,她倒有些不认得路了,绕了半天也没找到长岁阁的所在。
这夏夜微凉,吹着风着实舒服,满池荷花竞相盛放,竟有几只发着绿光的萤虫飞舞,苏星若一时兴起,执了一柄团扇扑流萤去了,月见追着她身后跑,竟赶不上。
最后误打误撞的,竟真到了长岁阁。
这长岁阁一般只用于家宴,位于寿康宫皇太后的寝殿后,与慎思堂只一墙之隔,苏星若不喜慎思堂,一时心内发怵,扑流萤的心思也没了,耷拉着脸入了长岁阁。
阁内乌泱泱坐了一班内外命妇,皆着华服。
衣香鬓影间,她未寻到薄野宸,想必他是去更衣还未到。
苏星若眸光流转,忽地定在京兆尹夫人的身旁,她呼吸都快止了,指节嵌入掌心,生疼,冷汗直下。
若她没有猜错,若是这一世的走向与前世有些许不同,那么,这应当不是做梦,白星蕊竟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