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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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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人问我烦扰的缘故,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嗯嗯怪的流水账》
时间倒退到2000年,随风因为父亲随宏刚调任一事,转学到B市一中。
一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尤其高达95%的一本升学率,近几年的折校费也随之水涨船高。
随风能顺利转学,一方面是家里拿出一笔钱,以资助学校的名义,购置了一批空调。那时候,空调还没有普及,更别说学校了。
再有一点,当初新校区选址,这片地有一部分是随风姥爷祖上的,当时占地规划,谈不拢价格,还是随风舅舅出马和老乡们谈妥的,多少有些交情。所以这次算是学校卖随风舅舅的面子。
高二开学第一天,随宏刚破天荒地要送随风去学校,在随风眼里,他不过是想炫耀新买的汽车。
其实随风小时候跟随宏刚关系特别好,每次随宏刚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有时候是一个芭比娃娃,有时候是一盒点心。小随风总是会甜甜地说一句“谢谢爸爸”。
然而现在,他们之间就好像被筑了一堵墙,即便共处一室,沉默的时间更多。而且一般女生到了青春期,也不爱跟爸爸接触。
“你舅舅冒着大雪请校长喝酒,才给你办好的转学。”随宏刚试图跟女儿搭话,“回头跟你舅说声谢谢。”
“知道了,你跟我妈都说了八百遍了。”随风自顾自地摇下车窗,热浪瞬间袭来。
见女儿回话,随宏刚又继续说道:“高二了,要收心了。别跟以前一样,交一堆朋友,耽误学习。”
“停车。”
“你这又是干嘛?”随宏刚不解地从镜子里看随风,但仍旧停了车。
随风打开车门,下车前冷漠地说:“你大可不必做出一副严父的模样。”
嘭——关上车门。力道不大,等回头时车子已经开走了。
随风来到B市的第11天,和随宏刚的第1次谈话,无疾而终。
随风双手插兜,彷徨地站在行道树下。她忘了,自己根本没有去过学校,甚至连路都认不清。
“艹”
从少女嘴里发出一声低沉、苦恼的脏话。
10分钟后,随风被自己的路痴给气到。她已经在这一片饶了5圈,整整5圈了,这破学校到底在哪儿!!
实在是烦躁,干脆就捡了个僻静的巷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得拿起身旁的石子就往对面的墙上猛砸。
等身旁的石头全都扔完了,又泄气地抱住双腿,沮丧地将头放在膝盖上,嘟囔道:“我才不需要你们关心……”
转学前一周,随风和母亲高岩大吵了一架。起因是高岩将随风好不容易拼好的梵高《星空图》给扔了。
“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我是你妈!你说我凭什么!”
“我好好的放在房间里,碍着你了吗?”随风恼怒地大喊,“不让我出去玩,在家拼图也不行,你要是嫌我碍眼,干脆把我也扔了!”
随宏刚把高岩拉开,“她要玩你就让她玩嘛,一个拼图而已!”
“而已”?高岩瞪随宏刚,“她现在都高二了,再玩下去还得了!”
随风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以前也不见你们管,现在装什么装!”
高岩顺手拿起桌上的书,作势要打随风,“我不信我管不了你了!”
“打啊!打的还少了吗?我死了你们就满意了!”
说完,蹬着拖鞋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用被子裹住身体,气愤无处发泄。
高岩气得直跺脚,“都怪你!你看看你女儿现在倔成什么样了!”
“……”
随风觉得自己应该再倔点,最好做出一件天大的事,让父母后悔才更好。
随风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南京烟,这是她来B市前,曾经的同桌阿肖悄悄给她的,一直藏在床垫里,没被高岩发现。
她学着随宏刚抽烟的样子,左右拿烟,但因为第一次抽,她拿烟的手像拿筷子似的。
打火机是刚刚在隋宏刚车里拿的,火点燃,烟头呲——地一下,冒出点点星光,泛红后很快化成灰色清烟,顺着气流往空中飘去。
小时候,我们总是想要装成大人的模样,以为这样就可以长大,像大人一样,只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气时,用打人的方式排解。
她试着猛吸了一口,却被冲人的烟味呛到直咳嗽。
“咳咳——”
是谁说的,给我一支烟,让抽出来的寂寞全都烟消云散。
呸,这散的全都是尼古丁。
无论如何,她是不打算跟父母和解了。就做个叛逆的人吧,叛逆哪里不好了?以前在A市,她的同桌,会抽烟、还打架,不照样每天乐乐呵呵的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她像圆规一样,不偏不倚,不能有一步走错。好像这辈子,只有中规中矩,才能活好一样。
可是,随风觉得自己活得已经够憋屈了。
幼儿园时,随风还不会数100,高岩拿着木棍逼了她整整一宿,像熬鹰一样,不让她睡。背错就打手心,直到会背为止。从此以后,随风看到数字就头疼。偏科偏的一塌糊涂。
小学一年级,高岩给随风报了钢琴版,即便随风哭闹着,强烈拒绝学钢琴,每天放学后的3个小时,仍旧是在少年宫的琴房度过的。
随风正打算抽第二口,远远地瞥见一个男生,推着自行车站在巷口。
她下意识把烟被到身后,结果一不留神烟头烫到手指。
——嘶
少年皱眉,正打算离开。
“等等……”
随风把烟扔到地上,又踩了踩,小跑到少年面前。
“你是一中的?”
她喘着粗气,胸脯一上一下的,男孩偏开了头,“嗯。”
“正好,我也是一中的。”随风往少年身旁一站,“一起走吧。”
“……”
许栖洲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随风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跟在许栖洲身后,上下打量对方。他穿一件白色T恤衫,个子起码有180,因为刚才她试图抬头看清对方时,发现阳光射的自己睁不开眼。
“我叫随风,你呢。”
“许栖洲。”
“许……栖……洲”随风小声的重复了一遍,想起了什么:“你听过《西洲曲》吗?”
“?”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随风快步走到男生身旁,“咱俩的名字还挺配。”
“……”
见许栖洲不搭话,随风也知趣地没有再调戏对方。两人就走到了校门口。随风这才发现,原来学校离刚才的地方,只有5分钟距离。
许栖洲似乎并不打算多留,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反倒是随风不好意思地拦住许栖洲,把人拉到路边。
“刚刚……”随风比了个抽烟的动作,“影响不好,替我保密哦。”
“明白”,许栖洲点了点头,“还有事吗?”
随风松开拉着自行车的手,摇头道:“没了。”
许栖洲作势要走,步子还没垮出去,又被随风从后面拽住车座,他郁闷地回头:“还有事?”
随风笑道:“谢谢~”
这便是许栖洲和随风初见时的样子,很多年以后,当随风再想到这个画面,似乎还弥漫着尼古丁冲人的气味,以及少年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很快,转校生的消息传遍了6班,甚至连许栖洲在的1班也有人议论。
“6班来了个转校生,长得可标志了!”同桌于然兴高采烈地趴在许栖洲面前,“叫什么风来着,反正听起来特女侠!特漂亮!”
许栖洲漠不关心地从抽屉里掏出竞赛题,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于然。
于然啧了一声,“哥们,你不会真的不喜欢女人吧?”说罢,假模假样地双手环抱住自己,装出一副惊吓样。
“你找死吗?”
“嘿嘿嘿”于然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同桌真的给他一拳。
“不过说真的,刚刚我潜伏到6班,小小的窥探了一下我的梦中情人”,于然一脸花痴状,“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啊~”
“我可跟你说了哈!这妹子,我于然追定了!”
许栖洲从笔袋里掏出橡皮擦,擦掉了错误的验算公式。
其实,许栖洲在随风掏出烟之前,就已经站在巷口了。这条路,是他每天骑车上学的必经之路。
他向来只对数学得心应手,十多年来最不解地就是,包含女人在类的一切雌性生物。平常都是远远地走开,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在发现女孩时,停了下来。
许栖洲是有点近视的,隔得远,所以看不清对方长相。只知道扎了一个高马尾,穿同校校服。
没曾想,对方发现他后,不但没有躲开,反而冲着他走来。甚至还调侃他们的名字很配,简直!
“我想起来了,”于然啪地一下站起身,“叫随风!”
咔嚓——往常那个处事不惊的大学霸,笔尖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