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的话》一鸣風流

1、『一』凡凡

　　凡凡和遥遥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两家又是住对门儿，从小一起长大的。
　　有同坐一个摇摇车的感情在，两人之间的默契非比寻常，不用对眼儿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俩小姐妹儿本该一只合合乐乐的，直到她们遇见了一个奇怪的斗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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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称许一川，说她们是难得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妹，默契天然，可以实现她们一人一个愿望。
　　凡凡安静，遥遥活泼，听到这种哄小孩儿的话，遥遥不逊道：“如果你能实现愿望，你怎么不自己许愿自己实现啊，来找我们干什么！骗子，我才不理你，凡凡我们走。”
　　那时，她们五岁，未曾上学，一直生活在安逸舒适的生活里，懵懂无知。
　　许一川带着兜帽，只漏出半张脸，微笑，“我可以实现你们一个愿望，在心里默许，愿望就会实现。”当然，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要你们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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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小孩子不记事，但是凡凡和遥遥却莫名记住了他的话，并且默契的没有告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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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的日子没几天，凡凡和遥遥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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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看见其他哥哥姐姐背着书包，早早出门，她们还奇怪过，哥哥姐姐们干什么去了，然后父母就会跟她们说，哥哥姐姐是去上学了，以后她们也会上学。
　　那时候她们无比期待，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自己长大了。
　　但是真的上学了，却觉得一直不长大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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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被学校安排的满满的，放学回家还会被作业安排的满满的，写完作业了，还会被父母安排的满满的。
　　遥遥：“啊啊啊，我好累啊，我好像看电视、玩滑梯啊！”
　　凡凡也在一边默默点头。
　　遥遥：“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累呢？”
　　凡凡摇头。
　　遥遥：“我一点都不喜欢上学。”
　　凡凡：“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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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学校，不是她们想退就可以退的。
　　随着课程知识的增加，作业量的加大，父母却还觉得不够，私下里把她们仅剩的周末也安排满了。
　　遥遥抗议，不服，跟她爸爸妈妈摆事实、讲道理，终于整得了自己的喘息之日。
　　然而，凡凡却不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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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什么，你看看xx，你看看人家，回回满分，什么奥数、书法、钢琴、围棋、舞蹈、声乐、美术，什么课不上，哪一门人家说过苦、说过累！你跟人家比，不过是占一个周末，算得了什么？”
　　连上满满的五天我已经很累了。
　　“玩什么玩，你看看你都班里第几了，还有心思玩，兴趣班不上了，补习班我都帮你报好了，这周就去上课！”
　　没跟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你法.西.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遥遥又找你了，那个疯丫头，自己不学习还老打扰你，以后不许跟她出去玩！做题！”
　　我只有，这么这一个朋友。
　　“今天家长会了，你知道老师跟我说什么嘛，说你家凡凡人安静，不打闹，挺好一孩子。这代表什么你没听出来啊？人家老师都不理你了，都不关注你了，你心里没点数啊，不知道长心啊！！！”
　　老师才没有那样想过，只有你这么想而已。
　　“你说你这个学是怎么混的，朋友朋友没有，老师老师不理，我给你报那么多班，分数一点没长，我都交了钱了，一天天的混，你就混，等你以后出去要饭去吧！”
　　要饭的总比听你骂我强，人家不争不抢的，要饭都能要来两套房。
　　“这个学还上吧？不上了你趁早说，我给你办退学去，你看看那些扫马路的，那都是不好好上学，一天天受大累的！还不长心呢！”
　　那也是一份工作，不要说的你自己好像高人一等的样子。
　　“听说你交朋友了，叫什么，男的女的，家里父母做什么的……倒数第一？趁早远了，本来就学不好了，还跟倒数第一玩，你想怎么的吧。能不能给你妈我脸上长点光，你看看人家xx，又是第一，人家孩子怎么学的，你又是怎么学的！”
　　你怎么也不看看人家父母是怎么教的。
　　“一天天的，我管你吃管你喝，什么都没让你干过，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啊？给你惯的！”
　　“你看看人家父母没文化的，孩子都博士后了，人家孩子怎么学的，你是怎么学的，给你惯的！”
　　你怎么没看到人家父母是怎么对孩子的。
　　一天又一天，从上学开始，凡凡就没有听到过一句夸奖。
　　一句都没有！
　　哪怕心里有无数句反驳的话，凡凡也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意义，她妈妈不会听的。说的多了，又该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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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凡凡，你最近怎么都不跟我玩了？”遥遥还是那么无忧无虑，该上学上学，还放松放松，虽然成绩普通，但她父母从未说过不好，也不会上手。
　　凡凡想着被抽断的棍子，摸摸被掐的肿起来的红，头发盖住的脸上的巴掌印，“以后，别来找我了。”
　　遥遥看着凡凡跑远的身影，心里不好的预感渐渐扩大，但是从小的默契告诉她，或许这样凡凡就能解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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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的最后一年，凡凡渐渐变了。
　　上课听课，下课坐着不动，回家写作业，写完了坐着不动，周末去上补课班，回家了坐着不动。
　　一年又一年，没有朋友，没有交楼，没有沟通。
　　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只有凡凡的妈妈感到了光荣，因为女儿获得的荣誉，让她脸上有光，在上班的时候提起凡凡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句“小废物”，而是“宝贝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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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凡：我许愿，做一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从那天开始，妈妈让凡凡不跟遥遥玩，凡凡就不跟遥遥玩了。
　　妈妈让凡凡不要天天玩，凡凡就不玩了。
　　妈妈说吃鱼补脑，凡凡就吃。
　　妈妈说女孩子没必要离家太远，大学报志愿凡凡就填了离家最近的。
　　妈妈说女孩子，稳定就好，凡凡就报了妈妈选的专业。
　　即使上了大学，凡凡也没有住宿，一直回家，过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妈妈不让凡凡搞对象，凡凡就没找。
　　大学毕业，妈妈让凡凡考公务员，凡凡去考了，一年不过就继续考，一直没有考过过。
　　温情的妈妈又变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你是怎么复习的，我花大钱给你报班，怎么你考试就那么难啊！人家xx一次就过了，你怎么还考不过呢！”
　　彼时，凡凡还是有最后一点自我意识的，她不想考公务员，不想现在就定下来，她还年轻，她刚毕业，她一直都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
　　“行了，我给你找了份工作，明天就去去上班吧。”
　　妈妈让凡凡马上结婚，可是凡凡没有对象。
　　“我给你介绍了个人，明天相亲去。回回考不上，干脆嫁出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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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亲宴上，男方个儿不高，没有凡凡高，挺胖的，公务员，家里有车有房，凡凡妈妈挺满意的。
　　人家问：“你为什么来啊？”
　　凡凡答：“我妈让我来的。”
　　人家再问：“小姑娘在哪上班呢？”
　　凡凡：“我妈让我上的。”
　　一场相亲，不欢而散。
　　久违的，凡凡又被.毒.打.了。
　　“合着是我耽误你了，是我逼你了！你看看你怎么回答的，年纪轻轻一小姑娘，让人家怎么看我！”
　　我说的是实话。
　　“倒霉催的废物点心，我倒了什么霉生了你这么个儿玩意儿！”
　　我才是倒了什么霉成了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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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又一年混着，凡凡仅凭着那一点意识，渐渐发表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被如数击垮，最后彻底丧失了自我。
　　“我想去大城市工作。”
　　你去什么你去啊，你能留那吗，你有那梦里吗，哪谁要你啊！
　　“我想干x工作。”
　　干什么干，这能挣钱吗，女孩子安安稳稳的得了，瞎折腾什么。
　　“我不想结婚。”
　　不想什么不想，你见过谁不结婚的，你说你，工作工作没有，对象对象搞不上，我这个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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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凡是感谢着许一川的，因为他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
　　妈妈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她”就是。
　　妈妈想要一个学习好的女儿，“她”就是。
　　妈妈想要很多很多，“她”都能给。
　　但与之相对的，凡凡失去了自我的意识，逐渐沦为了躯.壳的附属。
　　凡凡：原来，妈妈要的不是我，是能满足她的“我”。
　　最后一丝自我意识，可能是许一川的仁慈吧，他让凡凡自我反抗了一次，虽然失败了，但凡凡还是开心的，至少——她不是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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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意识被抹去，凡凡彻底消失了。
　　凡凡以为，她走了，“她”会留下来。其实不是的，“她”是载体，是需要能源供应的，而能源——就是她的意识。
　　能源消失，载体也会毁灭。
　　“凡凡”买了药，安静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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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上，遥遥没有哭一声，别人以为是她们姐妹感情淡了。
　　其实不是的，遥遥知道，凡凡早就不在了，现在不过是彻底解脱而已。
　　看着凡凡妈妈嚎啕痛悲的样子，遥遥只觉得活该，而且她还知道——她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只会责怪凡凡不懂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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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凡凡妈妈之后很快怀上了二胎，遥遥对此连句“恭喜”都说不出来，只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再是第二个凡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