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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想要岁岁长相见 ...

  •   一个念头若是产生了,人就总是不自觉会想起它,池瑜也是如此。
      哪怕她再怎样让自己忙碌起来,可她能做的事情也就寥寥几件罢了,甚至于就算她专心致志去抄写那些宫规,还是会在看见某几条时不自觉忆起某人。
      这一忆便一发不可收拾。
      先皇刚驾崩那阵子朝堂内外乱成了一团,池瑜作为先皇唯一的子嗣,尽管是个女娃,朝臣们也不得不奉先皇遗诏拜她为帝,更何况还有顾家在背后支持她。
      那日顾妧虽说是池瑜钦点她为摄政王妃,其实也不然,先皇是留有遗旨的,年幼的池瑜不过是照着父皇的意思那么做罢了。
      在朝堂中,本最适合代为摄政的理当是文臣之首丞相严立,再者便是武臣之首护国大将军顾耿。
      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即使他们之中一人曾是先皇的军师,一人曾是先皇的心腹大将,两人一起出生入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也是如此。
      或许是考虑让他们互相牵制但顾将军不善处理朝政,抑或是考虑到池瑜是女子,让同为女子且聪慧善谋的顾妧来教导会更妥当些,但不管是什么,先皇已经不在了,具体的原由也不得而知了。
      一开始顾妧处理朝政并不如严丞相,池瑜时常见她忙完后独自待在御书房中翻阅先皇留下的书籍等物,想来是在学习先皇的处事之风。
      而池瑜既然作为天子,必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玩乐和学些琴棋书画,顾妧便给她寻了个太傅。
      此事本该严丞相代劳的,也不知道顾妧是如何做到的,最终来教导她的并非翰林书院的院士,具体那人原本是什么职位池瑜也忘了,反正是个极为严厉的老头。或许也不是老头,只是他两鬓发白,脊背略弯,年幼的池瑜才会这么觉着。
      学那些个四书五经、帝王之术可不是什么易事,池瑜贪玩,总是被太傅戒尺问责。
      虽然打得不算重,但奈何池瑜肤白皮嫩,又每日如此,待到夜里顾妧忙完来看她,她总是窝在床榻的一角,两手又红又肿,眼睛也红红的,里面漫着水雾,瞧着可怜兮兮的,像是只小兔子。
      顾妧常会抱着安抚她,极为温柔地替她上药,还会给她说些宫外的趣闻,要么就会轻声软调地唱安眠曲哄她入眠。
      每逢佳节和休沐时,顾妧便会放下手中的事陪她,或是偶尔带她出宫游玩。
      有时太傅告假回乡,池瑜也会缠着御膳房的人教她做些糕点,亦或让宫人教她些手工,等到夜里顾妧来了送给她。
      大多时候顾妧瞧着并不高兴,会边给她伤痕累累的手上药,边指责她,但池瑜能看见顾妧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种愉悦的情绪,所以就算被骂了她也挺开心的。
      况且顾妧说话惯常是没什么温度的,神色也是淡淡的,极难得会露出笑容,不过对池瑜倒是挺温柔的。
      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池瑜很受用。
      那时的她觉着顾妧亦母亦姐,姐姐更多些,像她皇兄一样待她很好,但她不喜欢叫顾妧“皇嫂”,总是“姐姐”、“妧姐姐”地叫着,顾妧也由着她,跟着唤她“瑜儿”。
      后来她渐渐大了,这般叫着让朝中的人不满,顾妧就不让她叫姐姐了,也不再唤她瑜儿了。
      她唤她皇嫂,她称她皇上,两人之间似乎生分了许多,顾妧也不会再带她出游,亦不准她出宫了,甚至那份温柔都变成了奢望。
      就是这样的关系,顾妧又是什么时候待她的感情变了味呢?
      或者应该说,是她什么时候不再仅仅是把顾妧当成姐姐?
      大抵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某些便想更多,想要顾妧能在这宫中一直陪着她,想要顾妧只待她温柔对她展露笑容,想要……
      和顾妧岁岁长相见。
      池瑜从恍惚间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握着笔不知何时在纸上留下了一行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池瑜一怔,犹豫了一会还是补完了后面那句: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她的手从未干的笔迹上抚过,指尖沾满了墨汁,那乌黑的颜色仿佛她内心晦涩的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对顾妧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只清楚地知道,连顾妧单独与别的男子相处她都会嫉妒,那假如顾妧嫁作他人妇,她估计真的会疯。
      顾妧说,她是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这晋朝的一切都是她的,自然是她想要如何便可以如何。
      话是顾妧亲口说的,那她想要顾妧做她的皇后,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可是女子要迎娶另一个女子,就算她身为皇帝,恐怕一众朝臣和百姓们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她还是个既无威信又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要想做出这么耸人听闻、有辱朝纲的事情,首先她就得先摘去这个难听的名头。
      换句话说,这个傀儡皇帝她不能再继续当下去了,她得设法改变现状。
      若想要百姓接受,那她得在她们心中是个有政绩的明君,只有国泰民安四海生平,才有不被指责的可能。
      至于那群刁臣吧,不是顾将军一派,就是严丞相一派,前者若是顾妧同意了倒还好说,后者嘛……她得想办法扶持一些忠心于她的人。
      想法倒是挺好的,只是如何去做就没想得那么容易了。
      池瑜暂时将罚抄之事搁至一旁,让秋雁去吏部讨要了些曾经的文书,专心窝在石亭中研究自她父皇建国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近几年来顾妧处理的种种事宜。
      其实历朝历代的难解之题不外乎那几个——天灾与人祸,内忧和外患。
      旱灾和洪灾几乎是每年都会发生,加之官员们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之人怕是不胜枚举,以及每逢严冬收成不好时对晋国虎视眈眈的东夷南蛮。
      本来她身为女帝,顾妧作为摄政王妃,大晋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同为女子,国家应当是男女平等,而不是男尊女卑才是。
      只不过有严丞相一党从中搅合,顾妧有心怕也难以改变现状,毕竟她摄政再久,也只是个外姓之人罢了,很多事从她的立场来说并不好做,真当得有人背负那些骂名和不解的目光,也该是池瑜自己,而不是顾妧。
      似乎头等大事是什么已有了眉目,但在去做之前她首先得做几件旁的事情为此打个底。
      而且……
      池瑜侧目瞅了眼一旁堆得高高的宣纸,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妧还在气头上呢,不先把人哄好,她怕是什么都做不了。
      池瑜唤来秋雁,命他把借来的文书,以及她为了掩盖真实目的,一并借的乱七八糟的那些还回去,自己则是抓紧把剩下的遍数抄完。
      日子一天天过去,池瑜没日没夜地努力,终于赶在北齐使者同顾小将军顾毅抵达京都前,抄完了宫规礼法百遍。
      说真的,她手都快断了,每日用膳时抓筷子的手抖得那叫一个厉害。
      顾妧是真狠心啊……
      再者以往她快要抄完时,顾妧都会亲自前来检查,可这一次没有,甚至于连个长清宫的宫人都没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个理由自己去找顾妧。
      池瑜跟守在太和宫门前的侍卫们只会了声,晚些她会带人把东西送去长清宫给顾妧检查,大概顾妧也提前吩咐过,侍卫们没多说什么就撤走了,变成了平日里巡逻的那些。
      解了禁的池瑜领着秋雁大摇大摆地走在宫里,不过并非去了长清宫,而是绕路去了御膳房。
      里面的人各自忙碌着,推开门一股子蒸腾的热气和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池瑜被冲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在门框上,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来。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注意到了这方,烟雾迷蒙间看不清脸,但一见那身明皇色的衣袍也能知晓来人的身份,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
      池瑜挥挥手腕,把人都打发出去,就留了房长,连秋雁一并被关在了门外。
      秋雁再见着池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廊里虽点着灯,但还是看不分明池瑜的面容。
      “走吧。”池瑜把手中的食盘交给他,自己背着手率先往长清宫的方向走去。
      秋雁小心翼翼地端着东西,亦步亦趋地跟上。
      那食盘上摆放的碗碟都被罩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不过池瑜既然在御膳房待了那么久,应当是她亲手做的了。
      等到了长清宫,顾妧的贴身宫女芜桃本想去通传,被池瑜制止了。
      “朕自己进去便是,不必通传了。”
      芜桃显然有些迟疑,池瑜不解地看着她,“怎地?王妃眼下不方便见朕?”
      “王妃说了皇上何时来自然都是可以的。”芜桃连忙摇头,“只是王妃眼下正与娄将军在殿中议事……”
      池瑜听了冷笑一声。
      娄茂,娄茂,怎么总是这个该死的娄茂。
      “秋雁。”池瑜唤了声,示意他把东西交给芜桃。
      “这是朕让御膳房准备的吃食,你去送给王妃吧,朕就不进去打搅了。”
      秋雁伸出去的手一顿,愕然地看向池瑜,“皇上……”
      池瑜瞪他,让他闭嘴。
      秋雁只好把那些话咽下,乖乖把食盘递给芜桃。
      “哦,对了。”池瑜转身欲走,忽地想起什么又扭头对芜桃说,“替朕转告王妃,宫规礼法朕已经抄完了,晚些会命人将东西送来的。”
      说完这句也不管芜桃是个什么反应,池瑜直接朝秋雁扬扬下巴往外走,“走了秋雁。”
      不过还未走出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呼声:“皇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想要岁岁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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