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尼斯库罗斯

3、惊蛰

　　又是这间竹屋，还是那个人。
　　烈焰红唇，眉梢英武，弧度柔和的上眼线勾出了眼底的缱绻，多一分太凌厉，少一分太明艳。
　　周悦未曾有幸做这女子装扮，此刻看到她便算是圆了自己的憧憬。

　　“你没断奶吗？”关九见周悦醒来，突然问。
　　她实在是好看，挑着眉眼睛微阖，华容俊颜藏着不羁与侠气，只是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关九看周悦呆滞的样子，戏谑道，“你昏迷时一直在喊娘亲。”
　　她以为会看到对方窘迫的神情，没想到是微微的黯然。
　　关九一愣，没多久又释然，“既然你醒了，就自己回府吧，当然你可以在此多居几日也可，我回辽南了。”
　　“关、关九。”周悦叫着她名字，观察她脸上的神情，除却有一下眉头轻蹙，倒不像在殿前那么嫌恶。
　　关九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咱俩泛泛之交，你也不必在意我怎么看你，我只是看不得人受伤，那日换作别人我也会救的。”
　　周悦手背在身后，捏了捏手指，将情绪压藏住，对关九道，“既然郡主离京在即，在下不敢耽搁，他日有缘再见。”

　　清风朗月。
　　关九心想，不过道貌岸然，可惜了可惜了。

　　有缘再见本是一句客套话，通常说完就直到生离死别都不会见上一面了，除非是孽缘。不然怎么自己糊里糊涂就被骗到宁城来了。

　　“宁城与辽南一河之隔，宁城水患一日不除，辽南百姓一日难安。已经跟陛下说了回辽南，为父不便亲往，小九你跑一趟。”
　　“水患之事有那周侯府的五公子处理，有我们什么事啊。”
　　“那日在殿上他言间有袒护三殿下之意，为父担心他其身不正，奏请不真。”
　　“父王~”
　　关通似看不到关九的抵触，交给她一个令牌，“到了宁城，就去城西的棺材铺找老李，其余之事你可自决。”

　　关九没奈何只能听命，但她不想与周悦撞上，就故意没走官道，小路比官道还绕，但大约是那位身子骨弱，反而是她关九先到了。
　　这日关九在老李的棺材铺里打棺材，她一手拿着个酒坛，时而喝两口，一手拿着工具钉钉锤锤，低着头见门前的光一暗，知是有客上门，头也没抬就说，“本店有大中小三种尺寸的棺木，客人要哪种？”
　　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关九抬起头来，瞧见周悦一脸震惊地伫在原地。
　　关九也震惊，但她不忘问，“你是要给自己买棺材么？”
　　啊怎么说话的自己真是，约莫是醉了。
　　没想到周悦点了点头，“帮我挑一口适合我的。”

　　关九打量着她，她退去了华丽的官服，身着素色衣衫，没有束冠，只是简单将侧边的长发拢起，在头顶盘成年轻男子发髻，以发带缚住。较之朝堂上更为清俊，较之竹林间更为肆意。

　　关九从她面上移开目光，轻笑，“虽然你不爱惜自己身子，但也不至于现在就准备后事，棺材这东西时买时新，买早了买早了。”
　　“阿九不必理会，给我便是。”周悦肃声道。
　　关九此刻应该在辽南，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周悦只称她为阿九，一改之前所见的隐忍克制，颇有几分严厉。

　　行吧人都这么说了，还能不卖么。关九环顾店面，指给周悦看，“那口就挺合适。”
　　周悦拍了拍手，两名男性随从进到店内，扛了棺材就走，周悦留下一袋银子也二话不说地走了。

　　之后几天关九都在棺材铺蛰伏，不日城中传出三殿下勾结外藩，故意疏忽水利工事，克下的官银中饱私囊的消息。消息再传到京中，皇帝龙颜大怒，皇子谋逆是皇家大忌，皇帝对三皇子贪污一事早有耳闻，但不触及皇家根本就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周悦不但将他贪污的事抖出来，还将他与外藩勾结的证据也公之于众，皇帝因自己被儿子蒙在鼓里而生气，连夜派京军去宁城换防，并把三皇子押回京受审。

　　此间详细，关九都是听老李说的，说是三皇子不配合调查，威胁要取周悦性命，她直接让人扛着棺材到他府上，说是即便不敬也要要把三皇子府邸翻个遍，末了不顾阻拦，让伪装成家丁的打手强行入府搜查。

　　“悦携棺木而来，纵知忤逆是死罪，也不敢徇私枉法，若殿下清白，悦自当以死谢罪！”

　　“.....她没自戕吧？”关九憋了半天只有这一句话问老李。
　　“当然不能够，阻止了水患和国难，周少卿立了大功，圣上下了特赦。”
　　“那她现在在哪？”
　　“今日清晨已经动身回京了。”
　　关九眉头紧锁，“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