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以为我守寡》窗前夜曲

17、乌金

　　昨夜找到玄崇时，小院的门只是被冲开了，今夜两扇门板向内侧平铺在地。

　　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恶鬼双脚踩在门板上，双臂伸出三丈的长度掐着玄崇的脖子将他举至半空，而他用来保命的护身镜此刻却掉落在脚下。

　　白初语心头一惊，顾不得收魂炼化，隔空向长臂鬼打出一道除祟符。

　　长臂鬼被击中的手臂霎那间犹如一滴浓墨落入水中向四周晕开消融，他痛苦地嘶吼一声，向来人的方向扫了一眼，收回完好的手臂捂住断肢的伤口转身遁走。

　　穆辰安紧跟上去。

　　摆脱禁锢的玄崇跌坐在地大口地呼吸，朱砂符纹之下酱紫色的面容逐渐恢复如常，脖子上常人无法窥见的黑色掐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白初语操控黑鲤吸走玄崇身上沾染的鬼气，上前将他扶起，紧张询问：“师兄，你还好吗？”

　　道门中人被鬼物杀死亦是天命，即便她有阴阳鲤在手未必能救。

　　玄崇艰难吐字：“多亏师妹相救，性命无忧。”

　　只是性命无忧，情况并不好。

　　白初语定睛打量玄崇的面容，只见他眼窝乌青，双颊凹陷，肤色苍白，皆非鬼伤所致，有符纹的遮掩，她才没能及时发现。
　　她眉心微蹙：“你是不是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玄崇轻叹：“岁月不饶人。”
　　倘若他再年轻十岁，绝不会如此。

　　另一边，穆辰安手持一把用魂力凝成的黑色长剑截住长臂鬼的去路。

　　长臂鬼脸色难看：“长生君修的是正道，为何要拦我？”

　　京城里鬼物多，生存环境比活人更艰难，老鬼吞大鬼，大鬼吞小鬼，小鬼害活人，不够强就会变成饵食。

　　在这种条件下能够脱颖而出成为鬼王没有哪个是干净的，唯长生君一身修为是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一砖一瓦堆起来的，简直是个奇迹。

　　他是近年才出现的，大家猜测他是从外面来的，且还是孤王，身边没有小鬼拥护。

　　为此，曾有一个厉鬼鬼王盯上了他，欲吞其魂，夺其修为，没想到这修正道的长生君异常强大，将那厉鬼鬼王及其诸多部下一网打尽，一战成名。

　　大家都以他会趁势挑战其他鬼王，扩大势力，一时间，城里所有的鬼王都做好迎战准备，他却依旧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从不主动结怨，打那之后，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无视他的存在。

　　得嘞，您老爱去哪去哪，咱们不是一类鬼！

　　“既是正道，自然要除邪。”穆辰安一剑挥下，长臂鬼怀着困惑、愤怒、不甘饮恨西北。

　　京城里的“邪”那么多，为何偏偏拿他开刀？！

　　赶在长臂鬼魂归天地之前，尾随而来的黑鲤游动身体，似喝汤水一般尽数吸入腹中，像极了吃完面条喝掉最后一口灵魂的汤汁，一滴不漏。

　　穆辰安失笑。

　　这条黑鲤分明是法器所化，看起来却如同有生命一般。

　　黑鲤吸完就走，待穆辰安回到小院门口，便见白初语站在院中央的空地上，双手食指和中指合拢，手臂挥舞，脚下转动，身姿翩然，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似一轮碧落凡尘的明月，黑白双鲤呈守护之姿环绕着明月，不禁看直了眼，心里也由此萌生出一个念头——她是否是从天上来？

　　玄崇倚着门头柱面带忧色：“师妹无需如此，今日我只是一时大意，没料到那邪祟站在大门口就能将手臂伸到我身前。”

　　说来羞赧，他连起手式还没摆出来……

　　那长臂鬼至少背负了十条人命才能修出这样的能力。

　　白初语没有因为他的话停下动作，穆辰安双眼微眯，他不明其意，但从玄崇的反应来看，似乎白初语所为会有不好的后果？

　　白初语所学无非是道家术法，可他从未见过道士如此做法。

　　一盏茶后，白初语双手掌心相对，接连结出几个手印，整间院子骤然灵光大作，院墙内侧和地面上皆显现出繁复的纹路。

　　这是白初语以自身灵力绘制出的天雷阵。

　　待阵纹隐去，她单薄的身姿微微摇晃，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玄崇当下自顾不暇，穆辰安闪身上前搀扶：“你这是怎么了？”

　　白初语唇角抿出弧度：“不要紧，只是灵力耗尽了。”还牵动了魂伤，将长臂鬼炼化而成的魂火搭进去了。

　　魂痛，心也痛。

　　这就是为何她轻易不动用灵力。

　　可没办法，经过方才之事，若无此阵守护，她实在不放心把玄崇独自留在此地。

　　白初语看向玄崇：“有此阵在，师兄暂可安心修养，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

　　“今日之事多谢师妹和这位……道友（老鬼）。”玄崇拱手作揖。

　　回去的路上，白初语似一朵枯萎的娇花，身子软绵绵的，昏昏欲睡。

　　穆辰安道：“我可以送你一缕魂火。”

　　黑鲤是白初语操控的法器，黑鲤的行为可以解读为白初语对魂火的渴望。

　　白初语果断拒绝：“不行，你没有心愿，我不能白拿，否则我与厉鬼有何区别？”

　　她破碎的魂体对魂火有着本能的渴求，倘若没有加以限制，成为活着的厉鬼只在一念之间。

　　她不想走上那条不归路，她是要修仙的，即便成不了仙，也要如闻阳子那般自在逍遥，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穆辰安哑然。

　　……

　　接下来三日，白初语足不出户，养身养魂，在旁人看来就是睡觉。

　　白家老夫人欲让她晨昏定省，钟氏欲亲自教授她礼仪，白琼怡欲与她培养姐妹情，统统止步于门外。

　　有本事你们先把人喊起来！

　　瑞王府照例采买了一批肥美的活鱼送到穆辰安的院子里。

　　穆辰安修长羸弱的身体坐在轮椅上，一团旁人看不见的黑影趴在他的双膝，金色的圆眼直勾勾地看着木盆里的鱼儿有些急不可耐。

　　“喵——”
　　这些都是它的！

　　这只金眼黑猫名为乌金，取自御用的乌金墨，是穆辰安以魂体之躯在外行走时捡回来的。

　　即便它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于饥寒交迫，自被带回王府的那一刻起，它都是一只不愁温饱的幸运的猫猫。

　　小厮询问：“少爷，今日的鱼怎么做？”

　　“喵——”
　　乌金用爪子在穆辰安的膝盖上挠了三下，险些一头栽进木盆里，被穆辰安的大手托了一把才免于成为落水猫。

　　真是一只小馋猫！

　　穆辰安被它的模样逗笑了，露出一口皓齿：“一只清蒸，一只红烧，一只生切，鱼鳞，内脏，鱼刺都要清理干净。”

　　穆辰安在看猫，满院的下人在看穆辰安。

　　乖乖，少爷即便是在病中也是好看的。

　　墨发似流水莹润有光，眉眼似画师手绘一般完美，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却越发令人觉得他是如此的矜贵，此时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暖阳，这一笑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难怪那么多女子争着抢着要嫁到王府。

　　他们家少爷不是人，是仙人呐！

　　只可惜……

　　“是，少爷。”
　　小厮吩咐两个帮工把木盆抬到小厨房。

　　“等一下。”穆辰安目光看向木盆：“把那条纯黑色的鲤鱼和旁边纯白色的鲤鱼挑出来，放到我廊下养着。”
　　看到这两条鱼，他便想起白初语的那件法器。

　　“是，少爷。”小厮当即招呼人准备盛装的容器。

　　“喵——”
　　那两条鱼是我的，你居然想养着！

　　黑团子四脚在穆辰安的腿上踩来踩去表达不满。

　　穆辰安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无声开口：“又没短了你的吃食！”

　　“喵——”
　　我就觉得那两条鱼看起来最好吃！

　　就在这时，瑞王妃走进院门，笑着道：“我以为安儿只是喜欢吃鱼，没想到还有养鱼的兴致。”

　　她偏头吩咐身侧的婢女：“去库房找一个漂亮的鱼缸，再搭配几株水草。”

　　她的儿要养鱼可不能马虎，不，事关她的儿都不能马虎。

　　“是。”婢女屈身退下。

　　瑞王妃说出来此的目的：“安儿，我命人给你准备了几身衣裳，你挑一件在百果宴上穿。”

　　自家设宴，穆辰安出于礼节，无论如何都要露面，更何况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为他相看妻室。

　　瑞王妃为穆辰安准备的每一件衣裳都是事前精心挑选过的，以往穆辰安不会刻意指定哪一件，瑞王妃本以为这一次亦是如此，最终还是由她根据穆辰安近日的气色来落实，却见穆辰安一反常态，主动看向她身后婢女手中托盘里的锦服：“我先试一下。”

　　瑞王妃一怔，眼中藏着笑意。
　　她的儿这是想通了？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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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穆辰安：和媳妇第一次见面要留个好印象。
乌金：这个家里有喵没鱼！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色精灵星、此刻安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