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小探花》声停处

2、漂亮的小探花

　　虽然我是个公主，但我一样得和所有成亲当晚的女子一样，坐在床上等待不知何时会醉醺醺进来的夫君。

　　喜烛噼里啪啦的炸着灯花，我的肚子也噼里啪啦的炸着惊雷。

　　一天到晚只吃了两块垫肚子的糕点，连茶水都只喝了两口，我太理解我的肚子为什么抗议了。

　　我都不知道成亲是这么憋屈又煎熬的事情，于是掀开盖头委屈巴巴的哀求：“滴露，漂亮的滴露，求求你帮我找点吃的吧，我都要饿晕了，你快去快回，我只吃一点，不要紧的。求求你了。”

　　真是一位无比卑微的公主。

　　万幸滴露同意了，她帮我把金冠扶正，盖好盖头：“公主，别出声别乱动，奴婢悄悄的去。”

　　所以我怎么也没法彻底讨厌滴露，她总归还是很照顾我的，又这么聪明。

　　滴露掩了门出去了，我大出一口气，金冠太重了，压得我摇摇欲坠，我又不敢摘，索性躺在床上，把盖头蒙在脸上等着她。

　　外面的吃喝声还在继续，推杯换盏的恭喜，红烛摇摇晃晃的安静影子显得格外寂寞。

　　父王母后睡了吗？他们会坐在一起想我吗？

　　躺了一会儿，困意就上来了，谁让我今天起来的太早，昨天晚上又根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呢。

　　迷迷糊糊的，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滴露回来的真慢呐，我感觉肚子都饿完了，于是含糊的开口：“好滴露，先把吃的放在旁边吧，让我眯一会，我实在太太太困了，就一会会。”

　　滴露没回答我，我感觉脚步声来到了床边，我想她大概又在酝酿着怎么骂我，于是哭唧唧了一声，万分困难的闭着眼睛爬起来，自己把盖头盖好靠在床边打盹儿：“别骂我别骂我，我也是头一回成亲，哪里知道会这么又饿又困呢？”

　　滴露还是没说话，或许是又被我气的说不出话了。

　　我实在不想醒，抓着床边胡言乱语的推卸责任：“都怪那个小探花，吃酒吃到现在还不来，让他试试当新娘子，他肯定也会睡的。”

　　“我可不会睡。”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彻底把我炸醒了。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还没反应过来，揉着眼睛大喊：“谁！谁！放肆，本公主……”

　　“公主殿下，臣是谢朝华，来晚了，让公主受惊了。”

　　谢朝华就是那个我刚嘟囔完的小探花。

　　我全身都石化了，觉得今日真是诸事不顺，谁都能听见我在背后说坏话。

　　他可是我未来夫君啊，第一印象这么差，以后怎么生活。

　　我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努力镇定下来，揉眼睛的手也放下来，十分规矩的放在腿上：“哪里哪里，呵呵，久闻大名，久仰久仰。”

　　糟糕，又带入话本了，我悔的想把舌头咬掉。

　　多说多错，我干脆不说话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房间太静了，喧嚣之声好像一下子不见，只听的见我像得了病的剧烈心跳声。

　　这该死的心脏，怎么这么没出息。
　　小探花离这么近，肯定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公主，臣要掀盖头了。”
　　“掀吧。”我自暴自弃。

　　下一秒，一张如翠如玉如竹如柏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他竟是半蹲着身子和我平视着揭了盖头。

　　我被这张俊脸再次惊艳到了，又离的这么近，情不自禁的捂住越跳越快的心脏，结结巴巴的赞美：“你，你真好看。”

　　他应该是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脸也有些微红，眼睛跟盛了光一样璀璨，他愣了一下，很礼貌的回赞我，相当温和真挚：“你也好看。”

　　互相夸赞完后，他很自然的坐在我旁边，问道：“你饿了吗？”

　　我点点头，想到他刚才已经听见了我的胡话，于是很诚实的道歉：“真对不住，我让我的侍女去帮我拿点东西垫肚子了，我实在太饿了。”

　　我今天真是在不停的向每一个人道歉。

　　谢朝华是唯一一个对我说没关系的人，他指了指桌子：“路上我遇见你的侍女，把吃的拿来了，你吃一点吧，不要紧的。”

　　我头重脚轻的往前走，差点栽了个跟头，谢朝华又帮我把金冠拿下来，他的动作很轻，一点也没扯着我头发。

　　我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的吃着，谢朝华就坐在对面看着我，吃到一半我突然想到做了很多不合规矩的事，连忙放下筷子和谢朝华商量：“你不会说出去吧？”
　　“说什么？”
　　我有些难堪：“说我躺在了床上，还吃了东西。”
　　他又笑了笑：“不会的。”自己也拿起一块糕点吃进去：“你看，我也吃了。”

　　我放下心来，这才又继续吃起来，心想我这个小探花还真不错，人长的俊，做事也不赖，心肠也好。

　　吃饱喝足之后，我想起一件大事来，于是端正身子，脸也凝重起来，严肃问道：“你在娶我之前，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这门婚事是我父王赐的，别人也拒绝不了，我是个通情达理的公主，总觉得自己有点强抢民男。

　　谢朝华撑着脸看我：“没有。”他真是醉得有点厉害了，脸和耳朵都红彤彤的。
　　真是个美男子。我被美色蛊惑了几秒，清醒过来后柔和了神色：“你别怕，我不是要害人，我的意思是，你娶我也是被强迫的，咱们俩都做不了主，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她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她娶回来。”

　　谢朝华没做声，奇奇怪怪的看着我。

　　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不过，我毕竟是公主，她只能做个妾室，进府之后，处处要尊敬我。但是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这都只是些免不了的规矩而已。”

　　小探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有些恼怒：“你笑什么，我很认真的在说话，我又不是个多么坏的公主，我嫁给你了，大家以后舒舒心心的过日子是最好了，把话说明白，别总嘻嘻哈哈的。”

　　什么毛病，这小探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听不懂别人说话。

　　“你别急，我不笑了。”他也坐直身子，板着脸道：“回公主，臣在娶你之前，确实没有喜欢的人。”
　　“真的吗？”
　　“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莺莺燕燕的戏码我从小看到大，早就烦透了，还是一个人清静。

　　“好，那我们来说下一件事。”我又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
　　“还有下一件事呢。”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这个小探花的语气像在调戏我，有那么点轻浮和挑逗，好像我是个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一样。

　　“你什么态度！”我色厉内荏的学我父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感觉真不错，就是手有点疼。

　　“是，公主。”谢朝华敛了神色，低眉顺眼的回我。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以往驸马是不可以做官的，这你知道吗？”
　　小探花心不在焉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你别不高兴，我去求过我父王啦，说你是个探花，雄心壮志文韬武略的，不能因为娶了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这多委屈人呀。我父王说本来也没准备让你只做个驸马，准你可以继续做官啦。”
　　“什么？！”他惊讶地抬起了头。

　　也确实够他惊的，这可是本朝头一位可以当官的驸马呢，开了大大的先河。

　　我洋洋得意：“别高兴的这么早，你做官可要凭自己的本事，驸马身份没什么用的。想感激我的话，嗯......”

　　我还真不知道要让他感激我什么，我好像也不缺什么。

　　谢朝华很快反应过来，但神情居然不是我以为的喜悦和感恩，而更像是一种不解与探究。
　　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文人的九曲心肠。

　　“公主想让臣怎么报答呢？”
　　“别总臣呀臣的，我们已经成亲了，随意一点吧。”啊！说到成亲，我总算知道该让他怎么感激我了。
　　我抓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小探花，你这么有才学，知道什么是洞房吧？知道该怎么洞房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他的脸好像一瞬间更红了，简直要烧起来，声音也没有那么镇定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这那那了半天。

　　我挪到他身边，坐的更近了些，十分羞惭：“是这样，没人教过我这些事，成亲之前呢，教导嬷嬷给了我一箱子图画书让我看，都是两个人在打架，我也看不懂，就，就继续看我的话本小说了，嬷嬷后来问的时候，我就装病糊弄过去了。想着你肯定知道，我就不用学。你肯定知道对吗？”

　　他的脸色一时千变万化，一会红一会白一会绿，听完之后，又低着头对我笑了出来，道：“对，我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拍拍巴掌：“咱们快点洞房吧。滴露说洞房完了才能洗澡睡觉，我太困了。”

　　谢朝华突然伸出手掐了掐我的脸，又像揉面团一样揉了揉，笑得都有点夸张了。

　　我也照葫芦画瓢的掐掐揉揉他的脸：“这是什么意思？”热热的软软的滑滑的，手感真不错，怪不得他现在还不松手。

　　小探花神神秘秘：“前戏。”

　　“那又是什么？”看来成亲之后要学的还很多。

　　谢朝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浑身的酒气更浓郁了，眼睛里是一片被搅碎的星光，他直直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又觉得他根本没醉，相反，还很清醒。

　　“公主，我们慢慢来吧，我让人去备水，你洗完就睡，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把我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掌心：“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吩咐，也不要再乱拍桌子了。”明明是很温柔的话，我总觉得他哀伤又无奈。

　　但我没空也没脑子想这些，一听我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还有人帮我搞定一切，兴奋的一蹦三尺高的挂在他身上，像小时候对父王母后那样，吧唧亲了一大口他的脸：“啊你真好！嫁给你真是太好了，你怎么不早点娶我。”

　　看来今天所有的倒霉都是在为这一刻的快乐做铺垫，因为谢朝华，我愿意忘记所有的不开心。

　　谢朝华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他条件反射的抱住我，又伸出一只手摸着被我亲过的右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真是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又吧唧一口亲了他的左脸，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又亲他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捧着他的脸，重重的亲了一口他的嘴巴，因为力气太大，把谢朝华亲的直往后仰，差点两个人一块摔地上。

　　他像话本上被调戏的小少女一样对着我气急败坏的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不知道洞房吗？”

　　他在说什么胡话？

　　我从他身上跳下来：“这和洞房有什么关系，我小时候就和我父王母后这么玩，只是不亲嘴巴而已，后来他们说我长大了，对夫君做才可以。你不就是我夫君吗？我不能这样做吗？”

　　他看了我半天，认命似的长叹一口气：“是是是，能能能，公主殿下快去洗漱吧。”
　　“不急不急。”我提着裙子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眯眯的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屋子里飘了一朵又一朵红云彩。

　　谢朝华莫名其妙的开口：“你在干什么？”

　　我一口气转了好多圈，高兴的要和裙子一块飘起来，断断续续地回答他：“滴露，滴露不许我转圈，我现在要，转个痛快哈哈哈，成亲真好，哈哈哈......”

　　他也不管我也不骂我，由着我像个陀螺一样地转，直到我自己转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嘻嘻傻笑起来，他才过来蹲在地上扶住我，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不然呢，我晕晕乎乎地想，他以为公主会是什么样？端庄矜持？聪慧优雅？还是心机深沉？不露声色？

　　真对不起啦，我的小探花。我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倒下去，心里像捡了一个大便宜一样又愉悦又不好意思。你娶回来的这个公主，又任性又普通，只会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的。你只能受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