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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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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村是丰宁县十里之外的一个村子,坐落于深山之中。
传闻村里人性情古怪,且没有其他的爱好,就爱种树,而且种的还是传闻中能招鬼的槐树。
纸人最初得知这个习俗时,还十分疑惑不解:“诚然,种树也是一种值得肯定的优秀的习俗,但他们不应该种值得人歌颂的白杨或是柳树,家家户户都种个槐树,这是个什么说法?”
彼时的祝妖神思不知飘去了哪,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似拢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纸人早已习惯祝妖时不时的走神,而且还接受得十分良好。祝妖平日里总喜欢以胡扯来掩盖自己的心绪,旁人不可窥探分毫,也就走神时能泄露那么几分端倪,令纸人觉得它和祝妖亲近了一些。
它听到祝妖漫不经心地笑道:“许是槐木制成的棺材,令人躺着格外舒坦些。”
纸人闻言陷入沉思。
槐木属阴,易招鬼祸,一般没人会用槐木制成棺材,除非是用来埋葬横死且怨气深重的死者。
虽然祝妖说的很恐怖,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演绎出了一折一波三折的鬼戏,但这话说的还真没毛病。
沉思时,他们走向了村子里头。
三位身着灰色粗布麻衣的村民迎面走了上来。
为首那位,年纪约五十上下,头发花白,脸上沟沟壑壑,像极了裂开的树皮。
祝妖站在原地,敏锐地捕捉到来者在看清他的脸时,眸中一闪而过的一丝贪婪的神色。
“听闻村里来了一位捉鬼先生,本以为定是头发花白的道士,不曾想先生看起来这样年轻。”
老者笑眯眯地迎上来,冲着祝妖作揖,“介绍一番,在下是村长,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招待不及,还请先生勿怪。”
祝妖笑而不语,跟在村长的身边,听他一道介绍这长宁村的情况。
从昨夜到来时,他就发现了一桩很有意思的事情,长宁村每家每户都系着红绸,从村头系到了村尾,院前两盏艳红的灯笼,灯笼上是仿佛用血写出来的囍字。
这幅做派,分明是在办喜事。
七月半,鬼节将近时办喜事,这是一村人都约好了的么?
此事他也询问过村长,得到的回答含糊其辞,只道是村里的习俗,鬼节将近时办一场喜事,去去村里的晦气。
祝妖沉思片刻,还笑着叹了句:“这习俗可真别致。”
似是感受到了祝妖心中所想,纸人面色凝重,贴在祝妖的肩上,以只有祝妖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不,不是办喜事。他们这幅装扮,倒更像是......”说到此处停顿了几息,才犹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更像是给鬼结阴亲。”
祝妖指尖微动,垂眸敛去眼底情绪。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这村子还真是不简单啊。
村长还在喋喋不休:“哎,长宁村自百年前一场意外后,便没落了,不复之前的繁荣昌盛。村里寸草不生,不论种什么,都存活不下来。也只有槐树可以幸免,长得又粗又壮。”
“这也怨不得,百年前那桩事实在是......哎。”
村长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角攒出了一点不明显的泪来,被他极快的抹去:“罢了罢了,都是孽呀。”
身后跟随的两名村民默然不语。
祝妖眉一挑,他生平最讨厌说话说半句末了还得卖个关子的人,有什么事一口气说不得,又不是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说件事还得端个架子。
倘若寻常遇着这样的人,祝妖定是装作没听见似的不搭理了。可谁让他现在是捉鬼先生呢?祝妖挺有捉鬼先生的自觉,在村长欲抑先扬、九曲八弯的叹息声里很是捧场地问:“一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
村长摇头:“那事不提也罢,提了只怕给先生招来灾祸。先生赶路几日,想必已是疲乏了,不如先于此处住下。至于捉鬼之事,明日再与先生详谈。”说罢他又是一笑,不容祝妖拒绝,挥手招来他左侧的村民,“王二虎,今夜就请先生歇在你那,可得好酒好肉地招待着,莫怠慢了。”
王二虎听到村长的吩咐,哎了一声,眉开眼笑地应了:“那是自然,先生是村里的福星,怠慢了谁都不能怠慢了先生!”
说罢,他看向了祝妖。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生得也俊俏,身上肌肉粗壮结实,还试图能吸引到祝妖的注意。
孰料祝妖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反倒停下了步子,不走了。
王二虎一时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恼,顺着祝妖的目光看去,倒想看看是什么吸引了祝妖,便看到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户已经落败的人家前。
这户废弃的人家从前应是家大户,雕栏玉砌成的宅子,哪怕是落败了也不难看出曾经的恢弘大气。
只是到底落败得太久了,屋檐牌匾处,都积了一层厚实的灰,蛛网置于檐角。无人打扫的爬山虎顺势而上,颜色是一片暗淡阴冷的绿。
宅院四周的温度有些低。
王二虎在看清残缺的牌匾上一个若隐若现的姜字时,神色大变,当下退后了几步。
祝妖注视着这块残缺的牌匾很久了,饶有兴致地问:“这一户住的是谁?”
王二虎默默地道:“这一户住的是鬼。”
祝妖弯眼,抬脚就要往宅子中走:“这不是巧了,我正好是个道士,可以替你们捉鬼。”
村长脸色微变,下意识伸手拦住了祝妖,猝不及防地对上祝妖漆黑的双眸,那双眸里情绪很沉,明明嘴角是勾着的,眼底却殊无笑意。
村长心中一惊,待定神回看时,才发现祝妖神色未变,浓丽眼睫也染了笑意,方才那一幕仿佛是他的错觉。
他定了定心神,凝重开口道:“先生留步,此处宅子十分诡异,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其中之事,先生倘若感兴趣,还请先随我们离开,待我同先生细细道来这宅子后的故事,再做打算未为不可。”
祝妖笑了起来,颔首道:“村长所言极是。”说罢又看向了方才试图吸引他注意的王二虎,“那就有劳这位小哥了。”
语调柔柔的,听得人耳边一酥。
王二虎刚刚还羞恼着,忽然见着美人展颜,耳朵尖不自觉地红了些许:“那是自然。”
祝妖比出一个请的姿势:“那就烦请小哥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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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虎的家住在村尾,离方才所谓闹鬼的宅子还有一大段距离。
村长未能陪祝妖到最后,路走在一半的当口,一位穿着白色丧服的男人匆匆地走了上来,面色凝重,在村长耳边说了几句。
祝妖无意打探这两人在说什么,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
这些村民对村里来了位捉鬼的先生也是十分好奇,时不时能瞧见他们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守着祝妖,待祝妖目光转过去时,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祝妖打量的视线。
村长微微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祝妖,祝妖很是体贴,笑道:“村长若是不得闲,先走一步便是。”
村长感激地作揖:“家里确实出了一些事情,不能留陪先生喝上一杯,实乃惭愧。”
祝妖笑笑,又和村长闲话了两句,这位腿脚依旧很灵便的村长才转身,两步并作一步地离开。
霎时,三人行的队伍就只剩下了祝妖和王二虎两个人。
天色渐晚。
祝妖和王二虎同行。
这小伙子还沉浸在方才对祝妖的惊鸿一瞥中,总是忍不住想要偷偷瞥祝妖。
祝妖也总能捕捉到他的目光,在对方偷偷瞥过来时,大方迎上。
他状似闲谈一般问:“你方才道那宅子里住的是鬼,这是何意?”
王二虎微微一怔,挠挠头似有些为难。
祝妖看出了王二虎那片刻的动摇,思忖着这八成又是一桩家丑,唯独家丑才不好外传。他眸色一深,装作很遗憾地道:“不能说?那便罢了,我也不是什么喜爱打探他人私事之人。只是你们总想着我替你们捉鬼,总不好让我两眼抓黑,如坠云雾吧?”
如此一说,王二虎顷刻急了,当即抛了心中那点顾虑,道:“先生莫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
祝妖兴致勃勃,愈发感兴趣了:“你仔细说说。”
王二虎挠头,片刻后破罐子破摔了,干脆道:“不瞒先生,这宅子原本住的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大户主人姓姜,唤作姜玉杰。”
“姜老太爷风流成性,年少时娶了十八房妾室,个个年轻貌美。按理说,娶了如此多的妾室,哪怕是有那么几个不孕不育的,姜家也该人丁兴旺了。可令人不解的是,姜老太爷即便娶了十八房妾室,十年间也无一所出。”
娶了十八房妾室?
祝妖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他从前就听闻三妻四妾于凡人而言乃是常事,他当时还代入了自己,娶了七位纸人夫人在家,用餐时凑成一桌,你方唱罢我登场。
倘若再遇上两个泼辣的,只怕能当场将他撕了。
祝妖想想就觉得甚是可怕,比让他躺在槐木制成的棺材里还要可怕,没想到这姜老太爷还能娶十八房,当真是人中豪杰、风流成性中的翘楚。
不过既然娶了十八房妾室,还一无所出,这姜老太爷莫不是...莫不是人道不能吧?
“当然不可能!”王二虎大惊。
祝妖挑眉,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把话给说出来了。他瞧着王二虎那有些着急的模样,略一偏头,有些无辜地问:“如何不可能了?你亲眼见过?”
戏谑的一问惹得王二虎红了脸,他支支吾吾半天,嘀咕道:“总之就是不可能了。倘若姜老太爷当真人道不能,这传闻还怎么传下去了?”
祝妖颔首轻笑:“也是。”
王二虎继续道:“是以姜老太爷寻了许多求子的法子,终于在一个冬日由正室诞下一子。”
“正室被冷落多年,到底心中有怨,瞒着姜老太爷,在姜家的族谱上,为小公子取名为无宁。”
“姜无宁,将无宁。”
姜无宁的名字被王二虎说出口的那刻,不知是不是祝妖的错觉,置于他手中的骨笛蓦地一烫,灼热的温度似是一根尖锐的针,扎进了他的手心,疼得他的心脏微微一缩。
祝妖下意识握紧了骨笛,仿佛又走神了,好半晌才轻笑道:“这名字取得真有水平。”
王二虎霎时看向了祝妖,神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