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客》顾七年

2、第 2 章

　　事实证明，姓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带着面具见不得人还姓宋的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宋北来了之后，我每日五更天起，起床便得练剑，当真算得上是一个闻鸡起舞，舞得我想把手里的剑甩到宋北脸上。
　　当然，每回这事只能想想，因为我打不过宋北。

　　想装病吧，也装不成，因为江漠每隔几日就要来看看我，看我学的进展如何。倘若我要是装病被他发现了，宋北铁定会被江漠用鞭子抽上一顿。

　　是的，没错，是宋北定会被江漠用铁鞭子抽上一顿。
　　我知晓江漠抽人的力度，不会伤到要害，但每一鞭子都发了狠。
　　宋北一声不吭挨抽，我去看他时，他甚至还能笑着道：“习武之人，这点鞭子还是受得住的。毕竟小伤不足为惧，少主的身体却是半点马虎不得。”

　　如此这般，虽然抽的是宋北，却好似抽在了我心上。
　　我无可奈何，只得破罐子破摔地安分了，好在我不论学什么都学得极快，尤其是宋北教我的剑法，一招一式地教，不多时便能记住，连宋北都不由感叹一句：“少主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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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恍，我便同宋北习武了三月有余。
　　在这三月里，我除了扎马步、练剑，竟没了别的乐子。
　　因为我自小身子骨便不大好，是故江漠从来不许我离开魔月山太远。

　　我曾同江漠据理力争过，为此我还在魔月山的藏书阁苦读三日，便是为了能在据理力争时有十分的底气。

　　因三日三夜的废寝忘食，我的眼底有些青黑，脚步有些轻浮。
　　不过不碍事，这并不影响我的义正词严。
　　我掷地有声地道：“我听闻上一任的魔尊少主，十五岁时，他爹便将他放养，因此他十六岁便走遍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十七岁时便单挑江湖门派，十八岁成了最为年轻有为的魔尊少主。而他能成为最年轻有为的魔尊少主，皆因他十五岁那年，他爹将他放养。”

　　我这刚说完，江漠坐在高堂之上，手搭着扶手椅的扶手，未曾开口。
　　一旁的左护法笑道：“少主所言的那位最为年轻有为的魔尊少主属下也认得。他十八岁成了最为年轻有为的少主，十九岁时单挑武林盟主，弱冠时弑父，坐上魔尊之位，而后成亲，娶了盟主幼女为妻，诞下一子。”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待到八年后，江湖人联手将他讨伐，害得他尸骨无存，死相极惨。”

　　于是我据理力争的话就卡在了嘴里。
　　“这......”
　　“这也许是因为他太年轻有为了？”我试探地问，问完又道，“我虽说也年轻有为，但大抵也不会有他那么年轻有为，应该不会落得像他一样的下场吧？”
　　左护法含笑：“少主说笑了。”

　　我又问：“难道左护法是担心我也会同那位一样打算弱冠时弑父？”

　　左护法笑不出来了：“当然不是。”
　　我诚恳地道：“左护法放心，虽说我爹脾性极差，而且还蛮横霸道，独断专行，不讲道理......”

　　话音未竟，我瞟到了江漠黑沉的脸色，额角突起的青筋，堪堪改了口：“不是，我是说我的父亲英明神武，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多才多艺......”
　　就这么一会，我就已经把我能够想到的词汇全都绞尽脑汁想了出来。

　　左护法忍着笑，道：“少主所言极是。”
　　我以为这事有着落，眼巴巴地看着江漠。
　　然后。
　　然后被江漠毫不留情地赶出了议事殿，赶得那是一个干净利落。

　　我站在大殿门口，忽然感叹，以我爹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我竟然至今都未曾心性败坏、离家出走，真是太对不起魔头这个心狠手辣的名头了。
　　因此我很想心性败坏一回。
　　但转念寻思，又想到上回滚到了土匪窝里，此事还是作罢为好。

　　于是下山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随宋北习武时，曾将此事当个乐子说与了宋北听。
　　他当时就坐在我身旁，给了我一壶他自己酿的酒。

　　彼时已是正月，正待元宵。
　　月光姣姣，将山下苍翠的树木照得与夜空连成一线。

　　宋北忽地同我道：“元宵时镇上有灯会，少主可想去瞧一瞧？”

　　我想到书上说的火树银花不夜天，望着宋北片刻，道：“可是江漠知道了，估摸着会打断我的腿。”

　　宋北温柔一笑：“不碍事，即便是责怪，也是在下的过失。”
　　宋北这么说，便让我有些心动。
　　最终终究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吸引了我，我将此事拍板，轻声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