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贤》侯泉声

7、第二章 挂靠埋下祸根-2

　　韦达人回到城北老家，把租赁肉品公司前期谈判情况对父亲说了。韦忠毛也拿不定主意，又打电话给他的老下级、现任市经委主任陈风义，请他帮儿子出出主意。
　　陈风义根据自己对的判断，认为只要产权清晰, 老企业债权债务不涉及新企业，注册分公司是可以的。他提醒老领导，签合同时要把注册分支机构将来创造的有形及无形资产归韦达人所有都明确地约定下来。还建议最好找一个有水平的律师参与合同起草，并推荐了他熟悉的盛州正道律师事务所主任赵黎。
　　对于陈风义的意见，父亲觉得也有道理，父子俩就把挂靠的事 定了下来。父亲还让儿子把汪少惠从鸭场调到新公司搞销售，让办事实在的小儿子达松镇守养殖场。达人告诉父亲，他也有此意。父亲又告诉他对少惠不能太撒手，要多关注，尽量消除家族化负面影响，努力按制度办事。
　　租赁并挂靠国有盛州肉品公司厂房的事几经周折终于大功告成, 韦达人在征求各方意见后把熟鸭品牌定为“秋尔” o企业名称按营业执照应为\"盛州市肉品有限公司秋尔分公司”。在确定工厂大门口招牌如何写的问题上，韦达人和宋肖发生了冲突，韦达人坚持要去掉 “肉品有限公司”六个字，写成“盛州市秋尔鸭业公司”。宋肖不同意，韦达人坚持要这样挂，双方僵住了。宋肖实在没法，只好去请示何局长。何兵斌看不是原则问题，便同意了。
　　签合同前一天，宋肖单独约韦达人吃晚饭。在饭桌上，宋肖大谈秋尔鸭业用国有肉品公司牌子对外经营的好处，夸韦达人有眼光, 将来发大财不要忘了他宋肖。对于每年65万元租金，他告诉韦达人，是他向局里争取的，秋尔鸭业至少讨了 20万的便宜。韦达人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知道这是在要人情。先前宋肖约他吃饭时，他心里就纳闷，对方为什么要破费请客？现在看来，这顿饭不好吃，有点鸿门宴的味道。既然来了，就听他说，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果然，宋肖三杯酒下肚，话越来越多，越来越能吹，说了他的许多传奇故事，把自己说成是商业奇才。达人估计，一番铺垫过后，必有么蛾子出来。
　　“韦老板，你看我做国有企业的老总，一个月就拿三百来块钱的工资，连你们做老板的零头都不到。我有老婆孩子要养活，还有其他女人找我要钱。没钱，这日子很难过。”他在讲其他女人时，脸一 点也不红，韦达人心想，这人脸皮真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静静 地听宋肖往下讲。
　　\"韦老板，我是有路子的人，我在台上，可以为秋尔鸭业协调很多事情。我搞过推销，还能直接替秋尔搞销售，以我的才干，做秋 尔的销售副总那可是小菜一碟！”他拍着胸口说，“我会倾尽全力为秋尔的发展壮大作贡献。”这话说得实在，韦达人能感觉他的真心。企业发展需要人才，尤其是挂靠国有公司确实需要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眼前这个人不能得罪，不管他有多少缺点，是不是玩弄女人, 只要他不过分，都要团结好他。

　　“我这人心不贪，钱不钱的不算什么，给多少我都不会在乎，只要能对得起我的付出，养活我一家老小就行。至于在秋尔任什么职更无所谓，我堂堂国有盛州肉品公司第一副总，将来的总经理，还在乎你秋尔分公司的什么狗屁副总？做顾问我还嫌丢架子呢！\"宋肖酒喝多了，说话有些放肆，韦达人没往心里去，但他说的内容却不对劲。养活他一家老小？还有外面的女人？这得多少钱？这姓宋的看来不是善茬，要当心！他喝多了。酒后吐真言，醉后现原形，我今天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韦达人控制住自己情绪，不吭声，听他一个人不着边际地胡吹乱侃。
　　“你不说给我多少钱，我自己说，每月700,不，800,发发发, 你我都发！外加销售提成。至于我在总公司位置上为秋尔分公司协调工作，一年给多少，韦老板你看着办。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现钱, 你秋尔鸭业搞大了，我贡献大，到时给点股份，搞点分红也行。”宋 肖眉飞色舞地说着，听得韦达人两眼发愣。这家伙够贪的，月薪、 销售提成、股份、年底分红样样不少。不能全答应，要和他好好周旋，对付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得有些手段。
　　韦达人拿定“小要求可以答应，原则问题不能承诺”的主意, 表态说：“宋总，你帮我多少忙，我心中有数。我韦某为人坦荡，绝 不亏待朋友，月薪和提成我答应了，股份分红现在不到时候，等企 业搞大再说。不管是谁，只要对秋尔发展有贡献，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江湖上讲哥们义气，国家讲论功行赏，不管从哪方面说, 我韦达人都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你放一百二十个宽心。”韦达人这一 番话讲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宋肖听完韦达人的表态，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干而尽。
　　杯子放下后，用右手拍了拍韦达人的肩膀，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韦老板，仗义！走，洗澡去，我请你。”
　　韦达人怎么能让他请客？就怕这顿饭还得自己买单呢!
　　果真，两人吃完饭来到吧台，宋肖假惺惺要买单，却不见掏钱的动作，任由韦达人付钱。
　　宋肖带韦达人来到刚开业不久，号称盛州规模最大的“水月人家”桑拿休闲中心。进了更衣室，他飞快脱掉衣服，也不下池洗澡, 换了浴衣，歪歪扭扭向楼上包间奔去，边走边对韦达人说：\"快点洗, 洗完赶紧到包厢里潇洒一下，我请客。”满嘴的酒气直往人脸上窜。
　　韦达人在热水中泡了一会，酒气上来，胸口发闷，桑拿也没蒸, 便从浴池中爬上来。到休闲大厅刚躺下，就有一个漂亮小姐劝他去包厢。他不肯去，这个小姐劝不动，干脆把他往包厢拉。韦达人不为所动，无论对方怎么拉，都不起身。这个小姐看韦达人铁了心不去包厢，只好失望地离去。他等了一个多小时，睡眼蒙胧的宋肖才晃悠悠来到休闲大厅，嘴中说：“那个小姐说话真喙，明晚你要请我们何局 长来享受享受，秋尔分公司省下的20万租金可是他亲手批的。”
　　韦达人能说什么？今后还有许多事要这位何局长帮忙呢，明晚还真得请他。
　　第二天晚上吃饭就在“水月人家”旁边的一家老字号餐馆，按宋肖的意思，范围要小，人不能多，就他们三人加上汪少惠，一共四个人。
　　韦达人第一次见何兵斌，看上去这人挺儒雅，细一瞧，发现眉宇间有一股杀气，两只眼阴沉沉的。
　　何兵斌也是初会韦达人，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魁梧结实，五官棱角分明，两眼深邃坚毅，他看出韦达人是个有个性的人。
　　饭桌上四个人寒暄过后，接着又是天南地北乱侃一通，何、宋 两人说得多，韦、汪两人就出耳朵听。汪少惠和他俩熟，偶尔还插
　　插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吃完饭后，宋肖提议去洗澡，何兵斌扭捏着不肯去，宋肖连拖带拽把他拉到\"水月人家”。这一晚，韦达人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何局长不仅和他一块蒸桑拿，从池里出来，还硬拉着他上楼进了包厢，知趣的汪少惠溜到休闲大厅睡觉去了。韦达人第一次进洗浴中心的包厢，脸上抹了厚粉、嘴唇涂得通红的小姐上来就要脱他的衣服，达人不让，小姐变本加厉，伸手在他身上乱摸，韦达人吓得赶紧推开，把她撵了出去。小姐起先不肯走，听韦达人说按摩费照付才出去。

　　身强体壮的韦达人次日早晨天一亮就来到古淮河湿地公园打了一套八段锦，回到家匆匆吃点早饭，尔后快速来到公司，参加秋尔 鸭业挂牌仪式。
　　秋尔的挂牌仪式场面很大，何兵斌邀请到分管工业的杜副市长前来剪彩，市经委陈风义主任也应邀参加。市报社、电台、电视台记者悉数到齐，仪式搞得隆重而又精彩，盛州的几大新闻媒体都对此事做了详细报道，报纸上还刊登了韦达人在挂牌仪式上讲话时的照片。
　　顺利租下盛州肉品公司的厂房后，韦达人首先制定了秋尔熟鸭三年占领全省市场的计划。对于裸露、袋装、礼品这三大类产品，他决定采用主打商场超市和土特产专卖店的策略，这两大主流销售通道终端盖率要达到70%。第一年最少实现销售额1000万元，利润100万元，后两年平均要以80%的速度向上增长。为了保证五年销售额过亿目标的成功实现，韦达人高瞻远瞩地提出及早在企业实施人才战略和团队建设规划，通过各种渠道招聘了一批大学生和食品类职业技术专科学 校的应届毕业生，引进了鲁进、张成功、邱磊等一批年轻有为的专业

　　人才。在中外合资食品企业做过销售总监的鲁进36岁，张成功只有 22岁。别看张成功年纪小，他17岁就离开家乡，远赴江西南昌金皇食品公司从事生产、销售工作，阅历丰富，少年老成。
　　韦达人还对干部进行了分工，弟弟韦达松继续负责养殖，妹妹韦达玲负责卤鸭专卖，他担心妹妹能力不强，跟不上卤鸭店发展的步伐，安排鲁进协助她的工作，顺带考察一下这个中外合资企业销 售总监的真实才干。妹夫汪少惠分管秋尔本部的销售，张成功协助韦达人本人抓生产、质量和技术。对于宋肖的顾问头衔按他的意思 最终没有宣布，从种种迹象看，宋肖可能是怕公开以后局领导有看 法，影响不好。刚进公司的那批年轻人和大中专毕业生全都充实到一线去锻炼。
　　韦达人在人事安排上，充分考虑了当下和未来，在是否搞家族化运营的问题上，他一度也很纠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是千年古训，血浓于水的道理谁都懂，亲情在企业初创和遇到重大危机时肯定会展现它的独特凝聚力，但他同时又看到，作为老板的亲属，他们的能力和才干因人而异，不见得个个都强于其他员工。如果实行家族化运营，就会压制家族以外的人才，挫伤一大批人的积极性。从最终的人事安排上可以看出，韦达人既重用家族内的人, 又引进了很多家族以外的人才，为将来的去家族化打好基础。同干部年龄结构的梯队化一样，韦达人在家族化问题上搞起了平衡。只不过，他从不对人讲，做得也不动声色，所有人，包括家里的人都看不出一点迹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