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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uspicious Clou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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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挺外向,还有些自来熟的样子,实际上,谢云早已杵在寝室门外磨磨唧唧好几分钟,他跟大多数学生一样,在正式进入大学前都对未来四年有所憧憬,他想得非常美好——
期待能拥有一个不会嫌弃他缺陷的好室友、参加一个他力所能及的社团,以及得到一个足以分享到网上给人一起乐呵的沙雕男寝生活。
然而真跨出第一步时,他却退缩了。
“小云……”身边陪他一块儿傻站着的谢母严珠丽温柔耐心的神色里不禁漏了几分担忧愁绪,她张了张嘴,想说几句激励的话语。
下一秒,又狠下心闭上。
自然不是吝啬鼓励,相反,倘若可以,她十分想替自家儿子做好一切。
可是她清楚自己不能。
大学不比高中,谢云在M大的四年将没有爸爸妈妈每天陪伴跟娇养,出问题了,他们也不见得能马上给他处理、出气,他总得学会依靠自己,要是第一天就不学着主动与室友接触,之后的大学生涯不会太好过。
作为一个朋友圈好友能广泛到上至七十多岁老太太,下至十岁小学生的人,纵使平时不怎么爱看微博热搜或是某音,她也晓得除了沙雕寝室生活,奇葩室友大赏每年也能盘点不少令人窒息的例子。
谢云看出自己妈妈的纠结,抿抿唇,还是鼓起勇气打开门,做主动的那方。
见到新室友的第一眼,他便觉得对方好冷淡啊,眼神瞥过来都自带一股凉气,秋风提前找上门讨债似地,随后自己的满腔热情又单单只得到冷冷淡淡的两个字,他……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个人……这个人不会是嫌弃他说话怪怪的吧?
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严珠丽不忍心逼自己儿子太紧,这回不再等谢云做主进行下一步,她暗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便率先帮他把行李都给拿进去。
谢云呆呆地盯着地板片刻,才默默跟上去,开始安静地整理自己的位置。
毫不知情自个儿吓到新室友的祁隼利落地铺好自己的床,无意间抬眸瞧见自己的新室友手脚有障碍似地,动作笨拙又凌乱,他顿了会儿,正打算开口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却又眼尖发现新室友即使如此,也不愿让他妈上手帮忙,于是将舌尖上的话连同唾液吞下。
一个行李箱委实容纳不了太多东西,所以他还有一些日用消耗品需要下楼采买,拿上手机,爬下梯子,考虑一秒后,还是决定启唇,轻声问道:“我要去超市买些东西,你……有需要我帮忙一起的吗?”
闻声,谢云抬起脑袋,有些懵,慢吞吞地反问道:“……可、可以吗?”
祁隼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那帮……”谢云卡顿了下,想起妈妈说过做人要有礼貌,因此眨眨眼,语速极慢地试着重组自己的话,“那、那麻烦您、帮我、买一个、热、热水壶,可以吗?谢、谢谢您。”
您……?
祁隼心下有些古怪,面上倒毫无异样,朝他颔首。
谢云展颜,“谢谢!”
祁隼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还是单纯回以礼貌,在走出寝室前,脚步又停住了,特地转回身,回两个字:“不会。”
然后他便看见新室友咧起嘴,划开有些刻意又傻气的弧度。
祁隼眸光微动,这次不再逗留。
等他出门有一下子了,谢云才压下心中刚翻腾的喜悦,极力保持冷静地问自己妈妈,语气近乎小心翼翼,“妈妈,你觉得这、这个……呃,这个室友、室友知道我的情况后,会、会不会讨厌我啊?”
听出谢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严珠丽一如往常地难掩心疼,放下手边工作,走过来握住自家儿子的手,轻轻捏了捏肉肉的掌心,柔声道:“小云,人心难辨,妈妈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新室友,我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所以妈妈也没办法回答你。”
“啊。”
谢云花了足足两分钟消化这句话的意思,顿时丧气地垂下头。
“但是!”见状,严珠丽又立刻强调道,“一定要记得一件事情,你绝对不要因为别人讨厌你、嫌弃你,就感到自卑,觉得自己最差劲,因为歧视的人往往才是最自卑的人。”
说到这里,口吻又放轻几分,“还记得妈妈常常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谢云愣了愣,皱眉思索半晌,才亮起眸子,点点头。
旋即与严珠丽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歧视是靠轻贱他人来掩饰自己的自卑。”
为了配合谢云的语速,妈妈也跟着放慢,两人一时间像是还没认懂每个字的小学生在朗读课文,念得既认真,又不免有些迟钝。
这是谢云头一回没有忘词。
恍然想起谢云很久以前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不乐意过过脑,逼他一下就要闹脾气,如今竟要试着自立自强了,严珠丽欣慰之余,又一阵怅然,“你长大了。”
谢云“嗯”了声,“我长大了。”
少年白净的脸蛋上婴儿肥还没褪尽,圆溜的荔枝眼宛若不染尘世,毫无杂质,看上去乖乖巧巧,实在讨喜极了。严珠丽轻抚他的一边脸颊,莞尔道:“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去用心体会,记住!不要只看表象。”
“不、不要只看表象?妈妈?”
“有些人呢,看起来对你很好很好,说不定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例如说,知道你爸爸妈妈有钱啊,想要你给他钱花,骗你的感情,当然也有真心对你好的;还有啊,有些人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欢你,其实对方只是比较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或许在背后有默默关心你、帮助你,当然同样的道理,也可能是真的对你不好。”
谢云听得直皱鼻子,软软地埋怨道:“妈妈,好难啊。”
这副撒娇样看得严珠丽笑叹口气,忍不住轻点了下他的鼻子,“妈妈这么大了,也还是觉得很难很难,所以我们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判断。”
虽说依然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谢云了解自己妈妈的话术,想也不想,先应了再说,“嗯嗯,我会的,妈妈,因为小云已经长大了!”
严珠丽何等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敷衍,不过一时间也不好教育他太多,吸收不来等于枉然,她只能好气又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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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隼提一大袋东西回来时,谢云终于在严珠丽的帮忙下收拾好自己的书桌跟床铺。
半个小时前,对方还有一大半行李没拿出来,现在全都安置完毕,踏进门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视觉遭受一波前所未有的色彩碰撞与冲击,犹如强光直射瞳孔,引起短暂的不适应。
这间寝室是常见的双人寝安排,空间涇渭分明地划分左右,两张木板床紧密靠墙,置物柜与床尾隔一段舒适的距离,床头各放一张简易的木书桌,许是拜谢云是金主爸爸亲儿子所赐,两张桌子中间愣是空出不窄的走道,宽度恰好对应阳台落地窗,白天光线充足,偶尔读累了想出去透气也方便。
本来两边风格相同,朴质无华,木色淡雅,此时却一边暗沉得压抑,一边明亮得灿烂。
说不出谁在衬托谁。
面向阳台的右边一概的黑、灰、白,宛若缺乏生活乐趣,左边则五彩缤纷,活似颜料打翻肆意泼洒,要说唯一的共通点,大抵是……两边品味都不怎么好。
对惨不忍睹的审美有自知之明的祁隼默默地腹诽。
他不懂所谓的色彩学,所以挑选东西也是随心,顺眼就好,全部摆到定点的效果不仅没有北欧简约般的清爽,反而跟几十年前的黑白电影一样,充满一言难尽的悲剧色彩。
而他的新室友则仿佛要把世上所有颜色都一股脑儿装进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高明度、高彩度疯狂叠加,简直鲜艳到快闪瞎人眼,活泼得恍若不知节制的泼皮猴。
心里想法丰富,神情倒未变半分,他垂眸,淡定地从装了纸巾、牙刷和一堆东西的塑料袋里掏了几下,尔后递给谢云一个基础款热水壶。
黑顶银身,瓶身印着一个大厂牌的LOGO,保温效果极佳,便宜又实用。
谢云笑着接过来,今天第三次道谢,“谢谢您,请问、多少钱?我z……z……”
严珠丽在旁边小声提醒道:“转。”
谢云茅塞顿开地“啊”了声,“对,我转给您。”
出于同情心,祁隼想说不用,毕竟也没多少钱,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前注定严重下滑的经济状况,倏地又有些犹豫了,心想不收钱的话,会不会有些托大……
兀自拧巴了片刻,仍果断说服自己权当是买四年友善相处吧。
要他收这钱,着实有些收不下手……
感觉自己抠抠搜搜的,挺小气。
几番挣扎,他摇摇头,“不用,没多少钱。”
谢云再傻,也明白不占人便宜的道理,顿然一脸不赞成,“可是……”
闻言,祁隼忙不迭道:“真不用。”
他以为这样就该结束对话,以对方下次再买东西还人情作句点。
怎料谢云内里还是个犟脾气,更因为天生缺陷,极度直肠子,不仅没从善如流,反而瞪眼鼓腮,脸上奶白染上一丝红,气的,“不……不……!”
见状,不等祁隼反应过来,严珠丽马上拍拍自家儿子的手臂,阻止他。
然后飞快地扭头朝微怔的祁隼挤出尴尬却不失和善的笑容,轻声问道:“这位同学,是、是阿姨冒昧了,但能不能……跟你私下谈谈呢?”
一分钟后。
祁隼跟严珠丽面对面站在阳台。
落地窗被严珠丽刻意密合拉上,阻隔七成声音,同时,方才还附着在肌肤上的空调凉意顷刻被外头高温蒸发,化作热气凝在胸口,祁隼闷闷地长吐口气。落在室内的谢云也没好到哪里去,身子倒凉快,然而心里却有股火持续温吞地燃烧,叫他不上不下,难受得紧,只能气鼓鼓地抱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收回视线,严珠丽转而直视眼前清瘦的少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这位同学,小云的情况……有点特殊,他比较不懂人情世故,认死理。”
祁隼生来聪明,早就看出这个室友的不寻常,“没事儿。”
“还有就是……”
许是觉得要将自己儿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多少有些厚脸皮,严珠丽赧然局促,语气满溢迟疑,“阿姨……想拜托你……这几天做什么事情,能不能都带上小云,让他适应一下学校环境,虽然我跟他爸爸这个暑假已经带过他进来绕好几次,但我还是担心。”
“我……我知道同学你没这个义务,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拜托谁……”
说着,女人语调逐渐低下去,突出三分心虚。
“他……”祁隼觉得自己要脱口的词语不大礼貌,便没好意思说下去。
反而是严珠丽大大方方承认,苦笑道:“对,你猜得没错,小云他是先天低智,所以我跟他爸爸怎么样也放心不下。”
果然,跟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祁隼并不想追问太多,只温和地应道:“好,我会带上他。”
得到期待的答案,严珠丽面上一喜,相当感激地弯腰鞠躬,“谢谢你!”
祁隼从没受过这样的大礼,更别说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他登时受宠若惊,连忙把人给扶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又多少能理解这个阿姨的反应。
这年头的社会冷漠又自私,还格外在意旁人眼光,想必以往愿意捎上谢云的人不多。
转眼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
身为一个含辛茹苦的老母亲,严珠丽自是认为怎么叮嘱都不够,但她也没那个脸皮去要求别人替自己儿子做东做西,所以最后只是笑着跟祁隼加了微信,叮咛他有什么问题就用微信联系她,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有任何告状的心理压力,尤其是当谢云小脾气上来时。
谢云平时脾气都好,可凡事都有两极,换言之,他一上头也分外倔,就像现在这样,让人免不得感到头大难搞,怪又怪不了,骂也骂不得,因为知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办法像正常人懂得自我疏导情绪。
祁隼点点头。
他懂。
这时的谢云已经好多了,虽然尚存几分不满,至少没再硬举着手机让人操作,严珠丽又温柔熟练地哄几句,把人给哄顺了,便打算带他去吃饭,还不忘一块儿邀请祁隼。
祁隼不好意思。
正要拒绝,却被严珠丽看透似地,半玩笑地说道:“你别急着拒绝阿姨啊,我这不得拜托你多关照一下我家小云,这一顿就当是收买你了。”
想了想,也是。
祁隼不再推拒。
哪怕再不舍,严珠丽也必须离开。
然后顶着落地窗斜进来的残阳,祁隼眼睁睁瞧着理当已徘徊在成年大关的新室友跟第一天上学的幼稚园小朋友没两样,抱着自己妈妈不撒手,黏黏糊糊,两个眼眶还渐渐红了。
新奇,又含着道不清说不明的心酸。
对祁隼而言,这是不知道第几千天的寝室生活,他能淡定处之。
可是对谢云来说,这是第一天,他不熟悉集体生活,也不熟悉跟陌生人共处,所以他再活泼,这一天晚上也不敢多嘴造次,只敢趴在床杆,巴巴望着自己的新室友。
祁隼感受到实质的视线,一抬头,便撞进谢云好奇的目光。
要是普通室友,他会直接问一句做什么,但想起谢云的不同,他犹豫了会儿,决定主动开口问一句:“后天才开学,你明天……”
总算等到对方理会自己,谢云这个自来熟,眼睛一下噌亮,替他接话,“明天、要、要一起吃午饭吗?”
祁隼有些疑惑,“早饭不吃?”
谢云掰着手指,点点头,老实道:“我可能会想、想睡到九点多再、再起。”
祁隼颔首,“那去外面吃还是食堂?”
“外……”谢云起初想去外面,因为他听说学校的菜色都不怎么好吃,甚至奇奇怪怪,然而随即考虑到自己跟爸爸妈妈说好要自立自强,不能那样娇气任性,所以当即改口,“食、食堂,我要熟悉一下怎么跟、跟阿姨点餐……”
祁隼不挑食,依他,“那就去食堂。”
谢云满意了,转头就躺下去,盖上被子要睡觉,好似一个得到爸妈允诺的孩子。
祁隼收回目光,却依然听见细微的动静,不知出于哪种心态,又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谢云在一点一点挪姿势——
他蜷缩起身子,面朝外,双手似绘本图画那般交叠后平放在靠耳的枕头位置。
尔后称心如意地闭上眼睛。
祁隼觉得古怪,却也有些惹人发笑。
怪可爱的。
让他想到乖巧的小朋友。
他唇角快速勾起浅浅的笑,一下子又把注意力拉回书上。
跟上辈子不一样,他从没接触过商业,如果要保持成绩,还是需要稍微预习、多了解。
坦白讲,重本跟一本,对他,本质都一样,师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真正拉开差距的是学生自己,没有自制力的人到Q大依旧会慢慢趋于平庸,懂得提升自己的人纵然只是去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也会在闲暇时间充实自己,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因此祁隼之所以能毫不可惜地选择一本,倒也不是迟来的叛逆或是要与父母作对,他单纯是相信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