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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噩梦与过去 ...

  •   深夜,万籁俱静。

      连守在他身边守了一天的糯糯都已经进入熟睡。

      段明昭平躺在床上,他也只能这样躺着,无法翻身,像是残废一样。

      原本以为阮时心会问很多关于他的问题,想不到她是真的对他的一切毫无兴趣。

      反倒是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身份,救下他又是什么目的。

      抬头,便能清晰的看到悬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但今天的月亮比起往常来不甚明亮,像是裹着一层白纱,若是仔细瞧,似乎还能看到一丝血色。

      红黄色的火苗将干树枝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这是段明昭难得的几次能和唐月盈心平气和的单独相处。

      以往都是他厚着脸皮去接近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想要和他一起看烟花。

      唐月盈是他幼时的玩伴,更是分别多年以后一见钟情的对象。

      自从重遇上唐月盈之后,段明昭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着,假如外祖家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是否能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走向白头偕老十指紧扣。

      在京都中传来了尚书府小姐唐月盈和侯府二公子,也是最年轻的右佥都御史辰宿定亲了。

      才子佳人,青梅竹马的故事总是能让人津津乐道。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仿若晴天霹雳,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

      辰宿,也是他曾经的玩伴……

      段明昭不甘心这样的结果,第二天,带着酒气就掳走了去寺庙祈福的唐月盈。

      当晚,山寨的弟兄们就布置好了一个粗糙的新房,强行让唐月盈与段明昭拜了堂。

      新婚之夜,唐月盈抵死不从的模样,段明昭知道她还不能接受他,便把房间留给了唐月盈。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朝被掳来这个地方,遭此侮辱,定是不会屈服,尤其是掳她到这里,毁了她名声的段明昭更是没有好脸色。

      而段明昭总是厚着脸皮的去靠近唐月盈,她想要的一切,除了放走她意外都尽量去满足她。

      带她去山间玩耍时,遇到危险总是挡在她的面前。

      即便是唐月盈的无数次逃跑被抓回也只是默默为她处理伤口。

      心态乐观的幻想着有一天唐月盈会爱上他。

      段明昭做的这一切,唐月盈毫不领情,可在心里却又有一个角落在和段明昭的相处中渐渐融化。

      但这融化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了,没能让唐月盈在辰宿冒险进入山寨找到她之前察觉到。

      辰宿恳求唐月盈帮他一个忙,这个时候,唐月盈是有些迟疑的,除了绑她过来这件事,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

      可终归是这些人把她绑过来的,也是他们限制了她的自由,是以她同意帮辰宿拿下山寨。

      这些人还不算是太坏,所以她请求辰宿留这些人一命,辰宿也答应了她,只要这些人愿意弃暗投明就保下他们。

      唐月盈借着段明昭的信任从他的书房里找到了布防图交给了辰宿。

      根据辰宿的计划,她向段明昭提出想看烟花的邀请。

      烟花是信号,是告知山下的辰宿她已经下了安神药。

      段明昭对此一无所知,以为唐月盈是原谅他了,兴奋的去为心爱的人准备烟花。

      一连串“砰砰砰”的声音炸开,掩盖住了杀戮的声音。

      黑暗无光的天空骤然变得明亮起来,恍如白昼。

      照亮了前行的路,也照亮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遍地的鲜血。

      火药的气味把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掩藏。

      朵朵形态各异,绚丽夺目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如宝石般光彩夺目。

      下一刻,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化为血雾翻涌,鲜红的,腥臭的血滴铺天盖地的向他扑来。

      到处都是兵刃相交的声音,还有哀嚎和惨叫的声音。

      眼前似乎都变成了血色。

      唐月盈从血色中走出,她冷着一张脸,眼里全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恨意。

      血色的雨滴裹着寒意不断的砸下,凌迟着段明昭的神经。

      和他出生入死的手下都因为他做下的任性决定而死!

      自责,愧疚,后悔……负面的情绪化为一只只漆黑干枯的手从地底冒出来抓着他,就像是要把它撕裂一般……

      段明昭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心脏狂跳,后背生出一层冷汗,满屋寂静,只听得到他剧烈的喘息声。

      黑暗中,他又看到了憎恨他的唐月盈,看到她走到辰宿的身边,耳边是辰宿的话:“一切都是月盈的虚与委蛇,从她这拿到了布防图,才得以攻破这坚号称功不可破的山头。”

      原来,是这样啊……

      主动和他看烟花,也不过是为了他们的计划而已……

      看到了那个笑起来憨憨的护卫,为了救他,被一刀砍下头颅……

      闭上双眼,那温热的鲜血洒在脸上的感觉仍无法忘记。

      有人正在将他的心脏揉圆搓扁,反复蹂|躏。

      悲痛而落寞的夜晚需要宣泄,动不了,只能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般在月下嘶吼。

      糯糯听到动静立马惊醒,试图将陷入癫狂的段明昭叫醒。

      叫了两声他还是这个奇怪的样子,糯糯立马开门出去找阮时心。

      阮时心刚好也听到了动静,穿者短袖睡衣就赶过来了。

      “常麓?常麓?”阮时心尝试喊着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段明昭。

      如雨般的箭矢朝他射过来,锋利的箭头插入肉里时,他一跃而起,跳下万丈深渊……

      “常麓——”谁的呼喊痛彻心扉,会是唐月盈吗?

      不,不会是他,他在她定亲前夕将他绑走,毁了她的名声,还将她禁锢在寨子里,他这么恨他,怎么还会用这样担忧的声音呼喊着他的名字。

      “常麓,醒醒,常麓?”

      是唐月盈在叫他吗?真希望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这样关切的声音将段明昭从梦魇里拉了出来。

      段明昭睁开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这亮如白昼的光下,眼睛有些刺痛,下意识的想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好先闭上眼,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睁开。

      “天亮了?”他问。

      “还没。”

      “那为何……”会是这么亮……

      话还没说完是因为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他看到了面前的女子身穿一身浅蓝色的吊带短衫短裤,光洁又有力量的小腿和手臂就这样毫无掩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再往上瞧去,衣服的领口也是低的可怜,突出的锁骨和修长优雅的颈项清晰可见。

      非礼勿视!

      段明昭立马把头扭开了。

      所以刚才的呼喊他名字的不是唐月盈而是救了他的阮时心啊……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段明昭鬼使神差的开口。“一个让人不愿意面对的梦。”

      阮时心知道此时的段明昭正是脆弱需要安慰,然而,她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只得硬邦邦的说:“人不要老是活在过去,等过几天好些了再带你出去看看大自然,心情或许会好些。”老是待在这个空间里,确实容易让人抑郁。

      早知道当年应该顺便学一下心理这一块。

      相处了几天,阮时心说话一向是冷冷淡淡,言简意赅,难得今天的语气里带着柔软,还有担心。

      段明昭也有点不自在自己的脆弱,正好视线对上发出光芒的灯带,便转移了话题。

      “这是何物?”

      阮时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回答道:“这是灯。”

      “灯?”段明昭好奇的打量着。“真是特别的灯,它为什么会这样亮?不用点火吗?”

      “它靠电发光,不用火。”现在用电全靠车顶的太阳能电池板发电,幸好这里的气温要比现代低几度,又正好在河边,不会太热,不然这一天的发电量还不够空调造作。

      夏天还好,不知道这边的冬天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电又是何物?”

      段明昭的这个问题,还真把阮时心给难到了。

      倒也不是她不知道“电”的形成原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里面涉及到的现代用词太多了,解释了眼前这个叫常麓的男人听不懂不说,搞不好还得衍生出一大堆的问题来,再解释,在延伸……

      光是想想就很麻烦了。

      见阮时心皱着眉,一副难以言表的模样,段明昭也没再追问,继续更换了话题。

      “看姑娘的衣着打扮,行事作风,你不是晋国人吧!”晋国女子家教极严,像她这样大胆的穿着以及……以及……毫不在乎男女有别的行事作风……

      想到这里,段明昭耳根都红了。

      回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因为受到了阮时心的投喂,食物经过消化以后,不能吸收的,当然都要排出体外。

      有这种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问题就是,现在的段明昭是个动不了的废人。

      连往床边挪一分都做不到。

      紧皱的眉头,焦虑的神色,内心对自己的嫌恶和羞耻。

      好在通人性的兔兔发现了他的异常,把阮时心喊过来了。

      阮时心一看段明昭的困窘的模样就明白了,二话不说就上前将手穿过他的腋下和膝盖,试图用公主抱将人抱起来。

      “放开!别碰我!”段明昭红着眼,眼角还有屈辱的泪水。

      生理的不适和强烈的自尊心使他咬紧了牙。

      他的父亲弃了他,还派人追杀他,他喜欢的人恨他背叛他,那些对他忠诚的人死在了他的的面前,他毫无办法。

      而现在的自己只能摊在床上,当一个恶心的废物。

      “你不是想上厕所,我带你去。”阮时心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

      “……”

      看着眼前这举手投足都尽显气质的女人,很难想象她那么轻易,那么自然的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更难想象的是,她一个女人还真把一个男人抱了起来,扒了他的裤子……

      比起这间奇怪又高级的恭房,段明昭更好奇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就……不觉得恶心?

      一不小心问出了口。

      “我见过更恶心的。”医院比这恶心的场面比比皆是,更别说后来社会混乱的那段时间,整条街都是残肢断臂,人类怪物的都有,内脏血迹流了一地,空气里的空气都是腐肉的气味。

      一声“嗯,不是。”让段明昭从回忆中脱出。

      她的装扮也不像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应该是从非常遥远的国家来的吧!段明昭想。

      “一路到这里很辛苦吧!”这个国家,富人官员富的流油,而平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想饿死,只能去偷去抢去当山贼。

      段明昭刚经历了一场噩梦,想着聊聊天也能排解一下他心中的忧愁,便留下来陪他聊上几句。

      “还行吧。”她从天坑掉下来,就精准降落在这个位置,空间也还在,没吃上什么苦。

      就算掉到外面,阮时心倒也不怎么害怕,她有伙伴。“我有他们。”

      糯糯和兔兔似乎也知道阮时心是在夸他们,本来乖乖躺着的,立马就起身,趴在床头吐舌头摇尾巴。

      庞大的身躯把过道全部占用了。

      这两只大宝贝可是自家表哥收到了外公的的命令,为她专门按照军犬标准训练出来的,就是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

      更别说她的空间还有一仓库的热武器。

      那是在他们在离开安全区的逃亡路程中,‘顺便’剿灭了几个走私枪支弹药的□□没收来的。

      反正当时已经被部分势力盯上的她们,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干脆就大着胆子搞事情。

      当时的想法就是,人生嘛,就要过的肆意畅快才好,毕竟不知道哪天就会命丧黄泉。

      两人一问一答的聊了一小会,在感受到段明昭情绪的平缓之后,阮时心起身说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段明昭轻声回应,看着阮时心在门边墙壁上的开关上一摁,头顶的发亮的灯光瞬间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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