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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寥崞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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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云海外的寥崞山上,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恍若置身仙境中羽化独立。
剑眉星目,俯瞰云海。
寥崞山山势险峻,山腰处便是漫天的云雾缭绕,视线受阻,所以,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还有人前来送信,只能说外面的平衡状态已然失衡。
这是任何一任九黎星君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只是不知,此次失衡的背后,占的是爱恨嗔痴哪一类。
“南芙,你说,百年平衡,怎的偏偏就在我手里偏移了呢?”
男子合上手中的信纸,按照上面的折痕,再度放回。
后面的黄衫女子默默低下头,星君即位不过三载春秋,而天秤失衡一事,上一辈便有了征兆。”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此事,怨不得星君。”
男子不语,双手置于后腰,过了许久才重启朱唇,“看来最近功课见长!”
说话间,一蓝衣少年端着茶水靠近,“星君迟早跻身神君,届时万不能因为我与南芙失了分寸令星君为难。”
男子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位列神君,是每一任星君的归宿,只是,那不是他沐怀的归宿。
“北湘南芙,你二人即刻下去准备,此次出山,时日不短。”
“是,星君!”
长青门内,一青衣少年穿过房檐屋舍,顺着回廊直奔后院,步伐矫健,面色凝重,身影跃过之处,花草树木皆有不同程度的颤抖。
而他最终的目的地,便是直奔后院东边的一处院落。
墙角处的茉莉花开的正盛,只是无人驻足欣赏。
“师姐,师父出关了,二师兄让我特来寻你!”
青衣少年乃长青门座下五弟子,容仟朝。
想来这区区三尺高的院落小门必定阻挡不了他的轻功,只是长青门有规矩,日常起居不可滥用功法,故,他只能站在门外高声呐喊。
阵阵茉莉清幽袭来,也抵挡不住他内心的担忧,只希望师姐能在辰时之前赶到汀兰居。
好在不到一刻钟,他终于等到了容迁依的身影,依旧一袭白衣,衣袂飘逸,全身透露着淡雅而又沉稳的气场。
“师姐!”容仟朝微微颔首,恭敬有加。
“师父何时出关?”容迁依问道。
“寅时!”
“为何现在才传?”
“师父不让惊动其他弟子,出关后便去了后山!”
后山?容迁依眼角微微颤抖,暗叫一声不好,脚步愈发急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师父竟对那坛白蔺酒如此上心,此前,他可常有遗漏。
“仟朝,我昨日带回了几坛兰生酒,你去我房内取来,送至汀兰居。”
“是,师姐!”容仟朝满口答应着,内心明了。
容迁依赶到汀兰居时老远便闻到了那坛白蔺酒的清香,酒香比起昨日要淡了许多。
“简直胡闹,你们这是暴殄天物!”
汀兰居内一白发老者侧身站在中堂,一袭青绿对襟长袍,颜色比之身旁下跪的容仟刹要深了许多。
只见他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的懊恼不已,一双精明的瞳孔凝视着那坛仅剩一半的白蔺酒,发出一阵阵的惋惜轻叹。
容仟刹诚恳叩首,刚毅果决的语气当得弟子间的表率。
“弟子知错,甘愿领罚!”
“师父,是弟子的主意,此事与师弟们无关!”容迁依跨过门槛,轻提裙摆,话音落下,她已经跪在地上。
“鬼丫头,为师还不知道是你的主意吗?我长青门下世代弟子,论顽劣,你并非先例,可论胆大妄为,你当之无愧!”
容百澍看着自己跟前那一抹倩影,内心的悲愤情绪已经消失了大半。
“为师一出关便领教了你们给我制造的惊喜,迁依,你可真是带了个好头,让为师甚是欣慰。”
“师父故而,闭关许久,出关只为一坛陈年酒,这不免令弟子寒心,在师父心中,可还有弟子们的位置,如今,竟是连一坛陈年也比不过了吗?”
容迁依轻抬下巴,眉眼自然下垂,口齿伶俐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只不过,这到底是真委屈还是伪装的,她知,同门师弟知,容百澍也知。
容百澍大笑了两声,“好,许久不见,这丫头还是鬼机灵一个,都起来吧,为师还不至于为了一坛酒责罚你们。”
容迁依和容仟刹先后起身,只见那位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老者已经掂起酒坛,发出“啧啧啧”的可惜。
容迁依往前一步,挽住容百澍的手臂,脸上露出少有的俏皮。
“师父,这酒实在不怎么样,弟子前些日子去了趟西京,寻了好些美酒,我已经让仟朝去拿了,待会儿便送来孝敬您老人家。”
“西京?”容百澍疑惑道。
“恩,楚国公仙逝,弟子回京祭拜。”
“恩,这事你做的对,你既是国公爷…”
“好了好了,师父别再说教了,弟子耳朵都该起茧子了。”
容百澍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知道她不愿提及,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抬手扯了扯容迁依的耳朵,“两年多了,你所谓的茧子想必早就脱落,不长茧子便不长记性,让为师好好看看。”
容迁依连连惊呼,“疼疼疼,师父,弟子知错!”
“知错?那就让为师看看这些时日你有没有勤勉,如功力没有长进,那就是罪加一等。”
话音刚落,容百澍一个回旋,直奔容迁依腰间的折扇。
容迁依反应迅速,侧身回旋,腾空而起,人已经跃出了中堂。
容百澍紧随其后,两人间的试炼从室内,转至庭院。
“师父,能不能不搞偷袭?搞偷袭就算了,就不能不夺我的如樱吗?”
容迁依冲着师父喊了一声,可紧随其后势如破竹的攻势令容迁依连连后退,只得专心抵挡。
后面赶来的容仟朝左右手各拎着一坛兰生酒,一脸疑惑的奔向容仟刹。
“师兄,师父怎么和师姐打起来了?”
“师父检查功课!”
“噢!”容仟朝了然的点了点头,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想来师父是按顺序来,此时不跑,待会轮到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
“仟朝,去哪?”容仟刹冷声问道。
被抓包的容仟朝迅速稳住心绪,“回禀师兄,三师兄叮嘱我今日陪迁旬练功,眼下时辰也快到了。”
“不必,你就候在此地。他们待会儿都会过来。”
“是,师兄!”
容仟朝此刻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任谁也找不见最好。
庭院中央,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来回腾跃,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容迁依接招接的有些吃力。
“师兄,师父此次闭关,功力又增长许多,师姐怕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站在旁边观摩的容仟朝有些紧张的咽着口水,师姐尚且如此费力,待会儿轮到自己的时候岂不是要被打成筛子。
不等容仟刹回答,又接连问道:“师父的每一个招式都凌厉果决,师姐不会受伤吧?”
“师父这是在逼她亮扇!”
“也是,那要是师姐用扇的话,谁输谁赢也不一定!”
这个道理容迁依又岂会不知,只是她就想看看,不用扇,她能承师父几套招式。
她虽天资聪颖,乃旁人眼中的天选之女,可女子的先天条件决定了她不能依靠蛮力与对方互搏,只得以退为进。
很快,容百澍狠戾的三指扣杀逼的容迁依一个踉跄从空中极速下坠,稳住身姿之后容迁依只得亮扇。
“师父,对不住了!”
如樱似箭,在空中盘旋的速度极快;
如樱似枪,扇骨直指容百澍的眉心;
如樱似剑,中间略宽,两头略窄,呈现梭子型的身份朝着目标进发;
如樱似刀,扇面依旧坚不可破。
容百澍一个后空翻转体躲过,紧接着回旋而来的如樱令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腾空避开。
而容迁依也在这个时候调整好自身状态,再次与容百澍近距离搏斗。
这便是长青门扇不离手的根本所在,长青门没有独门心法可研习,内功增长缓慢,仅凭赤手空拳防御,并未优势可言。
所以,长青门的先辈便利用上了玉竹,制成了长青门弟子的武器。
容迁依手握折扇,一招流云解月,衣袖随着手臂的交替,遮挡住手腕的动作。
等逼近时,如樱正好发力,逼着容百澍连连抵挡躲避。
胜败即将揭晓…
“师父,还打吗?”容迁依问道。
容百澍欣慰的挑了挑眉。
得弟子如此,他此生已然圆满。
容迁依勾了勾嘴角,紧随容百澍的身影平稳落地。
她是高傲的,也是有傲慢资本的,不论是她的内力底蕴为她带来的武力值还是对如樱的掌控,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与如樱的配合更是达到了人扇合一的境界,人在扇在。
英雄迟暮,容仟刹的眼角流淌下一丝落寞,如若风行还在,师父晚年定不会这般苦中作乐。
如樱是容迁依最重要的魂,风行何尝不是师父的魂。
长青门下所有弟子,所配玉竹均是他们的魂。
“师父,先喝口茶!”容仟刹上前搀扶着容百澍。
容百澍借着弟子的搀扶,全然释放着疲惫,挥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师父老了,以后这天下,就是你们这一代的!”
容迁依收回如樱,跟在身后反驳道:“旁人或许越来越老,可师父你不一样,你是越来越年轻。”
容百澍摆了摆手,“这些话,你留着骗骗旁人吧,骗我老头子,你这叫一成不变。”
师徒四人说笑着往凉亭走去!
“师父!”
随着容仟时,容仟吉以及容仟旬三人的到来,凉亭内的气氛越来越热闹。
容百澍此生开山门四十余载,长青门下弟子一百六十二位,可养在膝下的嫡亲弟子唯有这六人。
他扫视过每一个人的笑靥,内心满满当当,如果可以,这样弟子促膝的日子,他还想再来一世。
可他没办法,他拖欠下三十年的债,如今终于等到后继有人的时候,他也该去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