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同尘》水晶野玫瑰

11、第 11 章

　　容迁依赶回静安堂，堂外跪着一众弟子，几位长老列坐两侧，大师伯一身墨绿色长袍，白发苍苍，尽显老者姿态。

　　时不时的便轻咳两声，这都是伤及内体的表现。

　　容迁依见状，出声道：“仟朝，去给大师伯换杯热茶。”

　　一旁的师叔容百涔双手背在身后，吹胡子瞪眼，看上去极其气愤，焦灼之下，他在内堂中来回踱步。

　　“迁依，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门派重要还是那毫无自保能力的易容术重要？什么是根基，外面跪着的弟子，你们这群后辈才是我长青门的根基。”说着他一脸痛心的指着所有弟子。
　　眼眶泛起泪花。

　　“老夫都不敢去想，当日值守山门的我那两个徒儿，仟末和仟术，他们独自面对狼爪时该是多么恐惧，甚至连玉竹扇都来不及打开便命丧于山门下，我身为他们的师父，痛在心底。”说着他仰起头，在声音极度哽咽之下还能控制好情绪，大口的深呼吸。
　　容迁依也随着这般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闭上眼。

　　“大师伯，我明白你的意思，师叔，我也知晓你的顾虑，大家都是为了长青门，为了众弟子的安危，可易容术，不能毁，也不能交，只能我们自己守，因为，这是祖宗规矩。”
　　容迁依的每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

　　“守？拿什么守？”容百涔质问道。

　　容迁依缓缓抬起头，“易容术。”

　　整个静安堂内一片哗然，各位长老瞪大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迁依接着说道：“玄门大乱，星君下山，长青门为求自保，只得袭用易容术，届时，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

　　如今的乱象，竟无一位仙君下界拨乱反正，长青门不能灭门，易容术也不能用在蛊乐门的傀儡身上，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有一双手，逼着长青门走向强大。

　　“这件事，不该是你来提，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叫违背师命！”大师伯有些无力的说道。
　　明面上是在劝诫容迁依，但话里，满是担心的语气。

　　他也心疼这位顶着家主首徒的女子，不想这件事会成为她日后飞升仙界的污点和阻碍。

　　容迁依淡淡一笑，“那有何妨，在弟子眼里，没有什么事比门派安危重要，也没有什么事比在座各位的安危重要。”
　　说着，她冲着堂上列位长辈作揖，“弟子容迁依，恳请大师伯，恳请师叔，恳请各位长老，允许弟子动用易容术。”

　　就在堂上几位快要松口之际，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不可！”

　　紧接着，便是一众弟子惊喜的呼喊，“二师兄，二师兄回来了。”

　　容迁依缓缓转身，正对上容迁刹嗜血的眼眸。

　　他飞奔而来，重重的跪在堂内，膝盖发出一道闷响，让人心口一震，“弟子，容迁刹，迟归而来，请大师伯，师叔，长老责罚。”
　　终于在这一刻，容迁依才敢露出感伤的微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师伯扶着桌椅起身，亲自将容迁刹扶起来，“有你二人同在，老夫也能松一口气。”

　　容迁刹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疲惫，有心痛，有愤恨，有遗憾，还有满满当当的自责。

　　最后他把视线落在容迁依身上，只说道：“师父的命令，不可违。”

　　容迁依不语，关于这个问题，这些天里她一直在思考，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容迁刹刚刚回来，她更不想当着门派长辈及众位弟子的面与他争辩，只是冷冷说道：“师父会理解我的。”

　　容迁刹轻嘁了一声。

　　一旁的大师伯隐隐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感觉，干咳了两声，“好了，弟子们今日的晨练也到点了，都去自行修炼，迁刹，你随老夫进来。”
　　说着他抬起了胳膊，容迁刹忙上前搀扶着。

　　堂下众弟子起身，可久久不愿散去，都在等候容迁刹。

　　容迁依略略瞥过，独自离去。

　　灵堂内，她跪坐在蒲团上，一张一张，撕扯着手中的纸钱。
　　只求灵位上的各位，这七天能好受一些。

　　一刻钟后，容迁刹走了进来，点香祭拜，井然有序。

　　“仟旬，走的安详吗？”容迁刹重重的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灵位上的名字。

　　容迁依平静的把一旁的蒲团递了过去，“垫着吧，仟旬一直视你为榜样，他也不想看到你这般潦倒失意。”

　　容迁刹坚持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容迁依轻叹了一声，“仟旬死前被毁了仙骨，痛不痛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脸笑意的站在我面前，安慰我别伤心。”

　　说着容迁依也看向灵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还是个孩子，谷玉霖作为修仙者，怎么就这般无情。”

　　心里则默念道：师姐一定手刃谷玉霖，为大家报仇。

　　容迁刹一声不吭，只能听到他粗喘的呼吸声。

　　灵堂内只有烧纸盆中的火苗摇曳，气氛僵持了许久，容迁刹才说道：“无论如何，师父也不会同意你走师母的老路，我，更不会同意。”

　　古书记载，易容术可易容易体，加之灵力，还能易血脉肌理，通达筋络，增长灵力修为。

　　此时此刻容迁依要动易容术，绝不仅是改变容貌，潜移至蛊乐门暗杀谷玉霖，她要易的，是她的内体。

　　“你看着他们的灵位，仟旬才十一岁，死去的弟子，最大的也才十六岁，只因事发突然，他们无力抵抗而惨死，如果习了易容术，他们也能抵挡一二，不会因为年幼，内体薄弱根本来不及打开玉竹。”容迁依不耐烦的语气响彻灵堂。

　　容迁刹纹丝不动，内心也在动摇。

　　脑海里不自觉又想起那句诗，谁倚东风千年阑？
　　难道，上天也要亡长青门吗？

　　容迁依则在烧完最后一张纸后，再次起身离开。
　　长青门的易容术有别于江湖易容术，因为它可做到出神入化，不仅仅是改头换面。

　　这是长青门弟子内力增长的秘密，也是至关重要的密法术。

　　与此同时，蛊乐门的异动早已惊动各大门派。

　　在九香门之后，悬医门与济药门相继遭遇袭击，只是蛊乐门并未下死手，两门家主也是为了保弟子安危，交出了《四圣心经》与《普济心经》。
　　五门乱做一团。

　　而原本要带着谷嘉茗前去蛊乐门兴师问罪的九黎星君等人，也在沿途遭遇伏击。

　　大北山位于蛊乐门以北，这里也是去往蛊乐门的必经之地。

　　上山后，沐屹川便察觉到了云雾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迷迭草气味。
　　可蛊乐门地处南方，这里非寒即暑，根本不适应迷迭草的生长。

　　“南芙北湘，屏息凝神。”沐屹川交代了一句之后便纵身往上。

　　云雾缭绕，宛若一个天然的屏障遮挡视线及感识。
　　他需要寻个眼界开阔的地方查看情况。

　　不曾想那极容易使人昏迷的云雾只是障眼法，待沐屹川再度回到地面，云雾已然消散，唯有地上断裂的冰蚕丝无声证明着对方的力量有多强大，悄无声息间救走谷嘉茗，还能带走身手不凡的南芙北湘。

　　沐屹川扯了扯嘴角，右手拂袖甩到身后。

　　心道：甲子阵钳西南以镇妖邪，如今，却是阵法消散，有天下大乱之征兆。

　　他随即屈身，捻起尘土放于口鼻间，唯有一股腥香味混作一谈。
　　大北山乃灵狐驻守，可这香甜味却并非源自灵狐。

　　看来，蛊乐门是监守自盗。
　　古往今来，正邪不两立，是该铲除异己才是。

　　长青门后山，流水潺潺，竹影婆娑，清脆而曼妙的音色荡涤灵魂。
　　数月以来，容迁依便一直闭关于此。

　　不说灵力增进，但灵魂安静了许多，有时候，甚至萌生出长眠于此的冲动。
　　山川美景好过快意恩仇。

　　时间一到，结界散去，她第一眼便见到了伤势恢复的容仟吉。

　　“师姐！”容仟吉算好时辰早早的等在此处，结界散去，满面笑容冲着里面的女子作揖。
　　容迁依踱步转身，迎上来拍了拍容仟吉的胳膊，眼神大致查验了一番，欣慰道：“伤势恢复就好。”

　　“大师伯亲自配药，又着人盯着我吃了好些补药，如今的我只怕是比二师兄还要强壮。”
　　说着容仟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些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完好如初的身体。

　　容迁依点了点头，这算是自己出关后的第一个好消息。
　　“师父还没有消息吗？”容迁依轻声问道。

　　容仟吉神情一滞，轻摇了摇头，“二师兄发出的信号都没有回应，师父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无半点儿回应。”

　　这样的答案，算不得好消息，也算不得坏消息，容迁依早已习惯，毕竟，她那几天没少发。
　　“这段时间，师兄弟们可有勤加修炼？”容迁依照例询问道。

　　容仟吉卖力的点着有，甚至带有一点儿激动的情绪说道：“师叔日日监督我辈习练术法，再加上短时间内灵力修为都有极大的增长，所以大家都很勤奋！”

　　昔日数年才能突破的瓶颈期，大家数月间便可完成，如此成效，宛若近在咫尺的甜果，弟子们很难不用功。

　　一阵风掠过，吹动了两人的衣角，途径的山泉激荡在石壁上，溅起点滴水珠。
　　容迁依轻扬起头，深呼吸一口，轻旋而上，自风声中传来一阵明朗的声音。
　　“既如此，那便让师姐看看。”

　　容仟吉扯了扯嘴角，期待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