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梦(综漫)》子不语殇

47、第 47 章

　　惟的头脑里千百种疑问纠结，乱成了一团浆糊。现在她的思考已然跟不上伯爵的话题以及思维的变化速度，还停留在“原来她是仙鹤难怪D伯爵对她那么尊重”的阶段。所以对方的问题她只听了个大概，混乱之余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不知道。”

　　“农夫救了一只仙鹤。当天晚上，一个女子敲开了他的房门，说自己要做他的妻子。”似是在自言自语，伯爵的语调舒缓而随意，有意无意的落入惟的耳中，却牵引着她的注意力：“农夫家很穷，女子就织布为他赚钱，并且叮嘱他自己织布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偷看。农夫虽然好奇，但也照做了。”

　　稍微的停顿。他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步伐缓慢而规律。一束光自他手中亮起，然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橘黄色模糊的光晕萦绕于手掌间，隐隐映出伯爵的轮廓。惟凝神注视，才看清他手中光亮的实体，一笼纱灯。淡漠的口吻复又缓缓响起：“女子织的布非常高贵而华美，农夫用它赚了很多钱。但是钱很快就花光了，他央求自己的妻子，为他再织一匹。卖出布，赚了钱，花光，继续央求妻子。如此反复。女子每织一次，自己就变得憔悴很多。沉迷于金钱的农夫又怎么会看得出来呢？终于有一次，女子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为他织布，以后真的不能再提供布给他了。农夫很好奇，就背弃承诺，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偷窥妻子。却发现一只白鹤啄下自己的羽毛，放入机杼。”

　　不知不觉中暗下来的光线，D伯爵适时的讲解，让惟有一刻的恍惚。她仿佛听见了机杼运作的声音。那团模糊的光晕吸引着她的视线，伯爵也好，阿澈也好，走廊也好，仿佛都已经在黑暗中融化。惟却顾不得许多，她看见光亮慢慢延伸，变成狭长的缝隙，像是隔着什么隐约透出来的。然后是门，日式的推拉纸门，隐隐的机杼声从里面传来。屋子很暗，有一丝光线透过门的缝隙铺洒在淡黄色的木质地板上。可视的范围越来越大，一个男人蹲坐在缝隙前，似是在偷窥。缝隙里隐约可以看得见正在啄着自己羽毛的白鹤，浑身的鲜血。

　　“……然后，女子说，我就是在平原被你所救的仙鹤。被你看到了我这个样子，我也不能再留下来了。最终，她变回了白鹤，飞过春日将至的群山。”伯爵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惟眼前的鹤的世界轰然熄灭。周围依旧是浓重的黑暗，伯爵停下步伐，回身注视着她，昏黄的光线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子陌？”

　　“是！”惟终于回魂。那一瞬间她所看到的影像，似乎还残留在眼睑内。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确定自己的存在。或许是那鲜红的颜色在洁白的羽毛上，所产生的视觉震撼太强大了。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轻轻颤栗。

　　刚刚是伯爵燃香产生的幻觉吗？惟环视周围，似乎不像刚才那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有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来，惟顺着那一丝光线寻找着其他的光源：“D伯爵，这是哪？”

　　“哪？这是店里呀。”伯爵一如既往的含着笑意和冷意的声音。紧接着是“啪”的一声，屋内瞬间明亮起来。刺眼的光亮让刚刚从黑暗中回归的惟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古香古色的家具，她终于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从刚刚开始，甚至是见冉羽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惟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动至D伯爵的手上，却发现那白皙的手掌之间，空空如也。

　　“丹顶鹤是安静而祥和的动物。”D伯爵将惟的诧异神色收之眼底，却不打算做任何解释，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所以，她对杀气以及戾气很敏感。不过呢——”

　　他将目光在惟的身上定格了一会，又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她所织的衣服，带着她的的悲与静，正好能遮掩住你身上强烈的气息——”伯爵抓住惟的手腕，将水袖慢慢上移至手臂，之后将鼻子放在他的腕上嗅了嗅：“这么纯正的兽的气味……被遮掩住，真是太可惜了。”

　　被伯爵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惟睁大眼睛看着他享受而贪婪的吸收着所谓“兽”的气味，大脑完全陷入空白状态。身上所有的知觉随之全部消失，只能感觉到他的鼻子对着自己的手腕喷吐而出的气息。意料中的冰冷。而此时，D伯爵的眼睛忽然上挑，如蛇般冷漠锐利的目光中隐藏着深不可见的危险：“那么，子陌。这次寻找貔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额，我……”惟打了一个冷颤，D伯爵松开她手腕的瞬间，所有的知觉和思考都回到了身上。手腕上留下炙热的疼痛感，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恐惧。

　　“怎么？你是我的店员，当然要帮助我做事不对吗？”恢复了平时妖冶的笑容，D伯爵玩弄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就用这次的事情来证明，你有没有资格和能力留在这个店里吧。”手指轻颤，白瓷杯于指尖滑落，碎成一地的斑驳。他将视线转向惟，眼里藏着笑意：“如何？”

　　惟随着白瓷杯落地的清脆响声抖了一下。特地强调的两个字。惟知道，那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我知道了。”傻子才会在这么明显的威胁表现中拒绝他。惟低下头，借以躲避对方发射而来的让人汗毛直立的视线，以及，隐藏自己的恐慌。

　　“很好。请你努力吧。”听似满意的语调，隐藏着早就预料到答案的理所当然。当然，惟还从其中听到了“算你识相”的隐藏信息。

　　“哎呀呀，杯子不小心打破了啊。我来把它收起来吧。”D伯爵无辜的声音非常之欠扁。惟咬碎了满嘴的牙往肚子里咽：伯爵大人啊我知道你讨厌人类但是您不至于这么折腾我吧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类，喂喂你对客人态度外表看起来都那么美好而且克里斯和雷欧他们还可以没事在这混饭吃。为什么一到老娘来你就把敌意表现的这么明显啊老娘惹你了么？莫非这就是对自己店员的“特殊关照”……？

　　“啊，伯爵。”惟在错综复杂的思绪以及百味掺杂的纠结心情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无意识的唤出声来。

　　D伯爵将碎片一片一片的放入木盘子里，惊讶她居然还有勇气和自己说话：“怎么了？”

　　“她……现在还好么？”惟不知道这句话她到底该不该问出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该在乎的事情。只是，意识回到现实的那个短暂的时间，她所看到的鲜红的影像，远不及白鹤眼角那一滴似有似无的泪水给自己的震撼大。

　　对方正在拾碎片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半长的柔媚发丝刚好遮住他惨白削瘦的脸：“……我不知道。”

　　“是吗？”惟的眼神慢慢黯淡。自己怎么忘了，D伯爵是不懂得爱的。也许仙鹤的报恩，她对那个男人的执着，在他看来都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她蹲下身来，思考中不知不觉的帮D伯爵收拾起了碎片：“呐，伯爵，她在你的店里吗？”

　　“嗯？”他没有抬头，亦没有阻止惟的动作：“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问她。”瓷片掉在木盘中的声音，轻而浅。她看着不停晃动的白色碎片，若有所思。

　　“你想问什么？”D伯爵似乎对她的话题很感兴趣，也接下去问。

　　“比如，她后不后悔；再比如，她现在是否还想着他。”

　　“……这很重要？”

　　“大概吧。至少曾经对她来说很重要。”

　　“愚蠢。”D伯爵忽的起身，托着盘子背对着她。语气淡漠依旧。

　　惟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们人类，就是喜欢讨论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微微侧过头，明亮的灯光映衬着完美的侧脸，却异常诡异神秘。

　　“是吧。”惟并不反驳，意外好脾气的将自己的认知传达给对方：“虽然知道无聊又愚蠢，可还是有人愿意去体会。那样的爱，那样的恨，千回百转，刻骨铭心。但如此爱过，此生也算无憾了吧。D伯爵，人类的感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般毫无意义。它很多时候能支撑起一个人的全部。人类也好，动物也好，都有着这样一个沟通桥梁。我想，其实你也懂，所以才会架在这座桥梁中间，为他们引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D伯爵已然已经不耐烦。他的声音带着波澜不惊的平静，但惟知道，他在生气。

　　“……我只想去见一见那只鹤……呃，那个女子。”惟有些底气不足。老毛病又犯了啊！哦~NO！自己疯了么，居然去跟D伯爵将大道理！

　　墨缘在一旁掩了嘴偷笑：“自以为是。”

　　惟瞪着眼睛冲着他握了握拳头：你找死？

　　“感情吗？”意外的，D伯爵只是站在原地稍稍思索了一会，并没有要黑化的迹象：“人类不像动物般单纯，总是会被外表所蒙蔽。金钱，美色，欲望。于灯红酒绿中挣扎，于纸醉金迷中沉沦。有很多东西，你看不到，感受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在那——”

　　他转过头，看向惟的眼神意味深长：“这算是给你的提示。”

　　“呃？”惟看着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脑海中又变成了空白一片。冷汗淋淋而下，她想还是先转移话题比较好：“那个……那只鹤……”

　　“这里有这么多丹顶鹤，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是哪一只。”D伯爵扔下一句话，端着盘子缓缓离开惟的视线范围。

　　她在原地怅然失落。之后开始发愁去哪里找什么貔貅。长长的叹了口气，惟朝天大喊了一声：“什么世道！”之后拽着墨缘回阿澈的房间了。

　　“已经见过了哦。”走至长廊的D伯爵忽然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语气里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