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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暮春时节,万物葱茏。

      许昭昭顶着晌午时分的烈日,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春云,正快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赶。

      她是一个月前被送来这里的,嫡母朱氏嫌她怎么都学不好规矩,便干脆把她丢到了自己的别院里,美其名曰学好了规矩再回去,其实等同于流放。

      对此许昭昭倒是没什么所谓,再往前倒推三四个月,她也并不是永宁侯府的人,而是一个乡下丫头,直到永宁侯府找上门,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永宁侯的庶女。

      十三年前,永宁侯的妾室带着女儿回娘家探亲,不幸路遇劫匪,妾室和随从皆死于劫匪刀下,剩下年幼的女儿下落不明。

      许昭昭与她亲娘长得极像,永宁侯府的仆人偶然在集市上看到外出采购的许昭昭,便立刻回府禀报,且许昭昭左手虎口边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殷红胎记,再错不了的。

      只是嫡母到底有些伤人了,一开始对着她还是挺和善可亲的,可没几天就对她挑剔起来,总说她的规矩学不好,不是步子迈得大了,就是头上的钗环晃得厉害了,出去要给永宁侯府丢人。

      许昭昭努力照着他们教的学,可惜落在朱氏眼里,还是效果甚微,最后连永宁侯许栾都烦不胜烦,听从朱氏的建议,把许昭昭送来了这里。

      一进院门,果然就看见正屋的门大开着,当中立着一个妇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打扮得珠光宝气。

      许昭昭赶紧理了理衣衫下摆,迎上去叫了一声:“吴妈妈。”

      吴妈妈是朱氏的陪房,算是朱氏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被朱氏派来看着许昭昭。

      听见许昭昭叫她,吴妈妈也不做声,只是拿眼睛在许昭昭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面前的少女虽说是乡下来的,但也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眉眼间像罩了一层远山晨雾,含情带怯,肌肤也如同粉团子捏出来一般的细腻白皙,耳边坠了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在两颊边晃啊晃的,更衬得她一张脸玲珑精致,杏眼桃腮,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衫子,又有说不出的清丽。

      这样的美人,实在是不可多得,也怪不得朱氏当年容不下许昭昭的生母,吴妈妈这样想着,便收回目光。

      许昭昭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又不敢多问什么。

      果然,吴妈妈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你说你都学会些什么了,我看着还是不长进。”

      许昭昭低下头,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吴妈妈说了。

      “学规矩,学女红。”许昭昭小声答道,“方才就是学女红去了。”

      吴妈妈其实也并不想听许昭昭回答,但对许昭昭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倒颇有些满意。

      她继续训道:“夫人怜你自小丢失,在乡下长大的,对你多有体恤,没成想越是这样越学不成规矩,你在家中又不好把你藏着不让见人,这才狠下心把你送来别院。可你也要体谅夫人,你这么学不好规矩,丢的可是永宁侯府的脸!”

      许昭昭一边听着,一边小鸡逐米似的点点头,只想赶紧把吴妈妈这尊大神请走。

      只不过吴妈妈这趟过来,到底也没饶得了许昭昭,她说完便手一挥,砸了一包东西到许昭昭脚下。

      许昭昭动作敏捷,东西一砸过来便往后一步跳开,没让东西砸到她的脚背。

      吴妈妈眉头一拧,指着地上的那包东西说:“你自己说这是什么?”

      许昭昭眨眨眼睛,只作不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她当然知道,是她背着吴妈妈偷藏的私房钱。

      吴妈妈来前便把许昭昭的行李物事都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许昭昭才统共拿了没几个月的月例银子,连带着在乡下靠做些绣活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都被吴妈妈刮去收着了,只说怕许昭昭胡乱使,容易被下人拿捏,让她要用了再问她拿。

      许昭昭明知吴妈妈这是欺负她,可也找不到人去告状,只能先把苦往肚子里咽,往后再想法子,暂时也没什么地方很需要用钱的。好在嫡姐许媱和嫡兄许致远得知了这件事,偷偷给许昭昭送了三十两银子过来,让她藏好了带到别院里用。

      吴妈妈冷哼一声,立时便有她身边的丫鬟替她把东西捡起来递到她手上。

      吴妈妈当着许昭昭的面把银块拿出来,样子有些得意。

      “你看看这是什么?十两银子!”她的声音尖利刻薄,“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哪来的钱?”

      这回许昭昭做了锯嘴的葫芦,愣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她不能让许媱和许致远难做人。

      吴妈妈见她不肯说话,忍着没往许昭昭嫩藕似的手臂上拧一把,到底是主子,只拿食指戳了戳许昭昭额头。

      白生生的额头一下便起了一点红印子。

      许昭昭吃痛,抬手轻轻揉了揉额头,依旧没说什么。

      “料你也不敢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吴妈妈把银子往袖子里拢好,“想来是上回落下没收的,我这次收走了,仍旧替你收着,我下回还来看你有没有偷藏东西。”

      许昭昭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然后恭恭敬敬目送吴妈妈离开。

      幸好她这回学聪明了,三十两银子被她分开放了,还剩二十两没被吴妈妈发现。

      只是许昭昭还是心疼平白被吴妈妈搜刮走的那十两银子。

      不知名的鸟儿从树木间飞过,留下一声清啸,许昭昭跑过去关上院门,这里愈发冷清幽静。

      里面春云已经摆好了从厨房拿来的饭菜,两人便坐下用饭。

      许昭昭在永宁侯府也有几个丫鬟,但都没跟来,朱氏说别院有伺候的人,用不着跟来。

      结果来了之后她一人住一个院子,只有春云一个丫鬟陪着她。

      许昭昭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不用那么多人伺候,甚至不用人伺候,少些人便少些眼睛盯着她,还松快自由些。

      只是她同样闹不明白,明明是让她来学规矩的,朱氏怎么不多找些人来看着她,提醒她,这是要她规矩还是要她不规矩?

      用完饭,许昭昭在廊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晒着太阳绣香囊。

      除了在这里学所谓的规矩之外,她还要和段姑姑学女红。

      段姑姑住在另一个院子里,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她和吴妈妈一样是朱氏的陪嫁,因朱氏不喜段姑姑的为人,又好像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这才把她打发来这里放着。

      听说段姑姑当年跟着宫里尚衣局出来的一位女官学过女红,手艺是很不错的,许昭昭很乐意去她那里学。

      许昭昭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跟着收养她的婆婆学做些绣活,后来婆婆死了,她就靠做这些活计维持自己的生计,只不过凭着自己东看西学的,没个章法,做出来的东西也粗粝。

      许昭昭想得简单,永宁侯府这般嫌弃她,朱氏看着也不喜欢她,万一哪天把她从侯府赶走了,她还能靠着学来的女红活下去。

      所以她往段姑姑那里跑得很勤,即便是段姑姑严肃又不苟言笑,许昭昭很有些怕她。

      但去了这么多回,段姑姑也不和她多说什么话,只在第一回时让许昭昭走了几针线给她看,然后就扔了个香囊给许昭昭,让她照着绣一个。

      结果接下来几回,许昭昭回回去,段姑姑回回都是让她回去继续绣香囊。

      许昭昭不太明白段姑姑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她绣香囊,但既然是段姑姑让她这么做的,那必定是有用意的,若是段姑姑见她愚钝不想教,应该也早就回绝她了。

      于是香囊一模一样的绣了好几个了,许昭昭还在继续绣着,段姑姑给她的那个被她小心翼翼放在一边摆着,时不时去看几眼。

      香囊上绣着一丛桃枝,是如今最时兴也最普通的花样子,许昭昭却不厌烦也不懈怠,老老实实照着一针一线绣,然后再将香囊缝合好。

      日头西斜,许昭昭伸手揉揉酸痛的脖子,再自己把针线剪子等物收拾好。

      春云那丫头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的父母家人都在这里,见许昭昭有些懵懂无知,便也大胆起来,时常回家去顽,到第二日一早才来。

      许昭昭也随她去,也不去同吴妈妈告这个状,免得自己再落个不会辖制下人的罪名,反而多被吴妈妈说几句。

      桌上还有中午剩下的残羹冷炙没有收拾过,许昭昭坐着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既没等来春云,也没等来她的晚饭。

      许昭昭不可能自己找去厨房拿饭菜,到时候又被吴妈妈骂没规矩,便只好就着热茶水把剩饭剩菜吃了。

      幸好许昭昭在乡下苦日子过惯了,吃点剩菜剩饭对她来说倒不算什么,只是这饭菜中午已经有两个人动过了,到了晚上再吃就不太够了。

      她这里的点心也不多,许昭昭翻找了一下,只找到几块酥糖,吃了也不顶饿。

      许昭昭坐在窗边,看着一轮圆月慢慢升上来,四下无人,更是寂寥无趣。

      从前她在乡下也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但那时却并不寂寞,早晨有鸡鸣,村口有玩耍的孩童,黄昏的村道上陆续都是归家的人,即便是落了雪,夜里也有犬吠,村里和她一般大的姑娘经常来找她聊天,有时还会给她带些好吃的,都是自家做的,许昭昭最爱吃白糖糕,又香又糯的。

      当时她被永宁侯府接走,村里的人都说她的福气来了,却怎么都没想到在乡下一个馒头能果腹,在这里锦衣玉食却吃不饱。

      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噜噜”叫了一声,许昭昭起身连灌了两杯水把饿暂且压住,然后换了一件窄袖外衫穿上,又放下了床帐,再熄了蜡烛。

      做完这一切,许昭昭把房门关上,自己却到了院子里,走到了西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门旁边,一闪身就出去了,如同一条滑溜溜的鱼。

      这个角门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周围都是厚厚的苔藓,门上有树藤与枝枝桠桠缠着,明显很久没人走过了。角门通往隔壁的院子,许昭昭胆子大,一发现这门当即就自己进去看了,原来那里也是个无人居住的院落。

      而这个院子却有个后门,通出去直到整座别院的后巷,后巷附近倒住着些下人仆婢,只是也无人特意去看管,平时不大有人走动。

      后巷旁开了个偏门,只用一个门栓顶着,打开偏门就能到外面去,别院建在山里,一出去便是山林。

      许昭昭有时候无聊,便趁着春云不在,跑到偏门外面散散心。

      不过她也不敢走太远,只在这扇偏门附近活动,有时春云忘了给她送饭菜,便采一些野菜蘑菇回去偷偷煮着吃。

      许昭昭以前是野惯了的,今夜又有锃亮金黄的圆月当头照着,便一点也不害怕,蹲下/身子便借着月光专心致志找起了野菜,一边摘一边放到自己带来的一小块布上。

      这附近的野菜蘑菇大概是被她摘得多了,便有些难找,许昭昭找了好半天才摘到没几颗野菜,蘑菇更是一粒都没找到。

      她本来见时候不早了,想就这么回去算了,将就着也能吃,但到底不甘心只摘了这么零星几颗,回去做成野菜汤也是喝水。

      许昭昭把布小心翼翼拢住,里头包裹着来之不易的几颗野菜,起身再往林子里走。

      她在乡下长大的倒也不怕走迷了,一来她会认路,二来即便走迷了也能看天上的星子辨清方向。

      果然前面不远处树木茂盛高大,许昭昭眯着眼睛远远一眺,便看见树下密密挨挨长着野菜,树荫多的地方还有蘑菇。

      许昭昭的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急着去辨认那些蘑菇有没有毒。

      夜色越发黑深起来,即便是有月光,许昭昭也看得有些吃力。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一边摘野菜一边看蘑菇的时候,冷不防旁边有截黑乎乎的树干突然砸到了地上,砸下来的动静还有些大,正好倒在许昭昭身边不远处。

      许昭昭吓了一跳,但好歹没叫出来,也很快回过神,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不过就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发现那截黑漆漆的树干似乎动了动。

      许昭昭心下立时惊了惊,想起了在乡下时听过的一些精怪故事,生怕自己是遇到什么山精树妖了。

      她大着胆子再仔细望过去,这回倒是看得有些清楚了,那树干还长着四根枝干。

      这分明是个侧身倒在地上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开新文快乐
    日更,一般每天晚上九点更新,求收藏_(:з」∠)_
    预收《佞臣与宠妃》,古言
    沈琬芳名动天下,冠盖满京华,却因命里带福,一朝被家族送进宫里为病弱的皇帝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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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琬成了名不符实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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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樾总是毫无顾忌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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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那双眼睛血红,像是要把她扒皮削骨。
    慕容樾每次见到沈琬,都会想起前世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前世的他端方温良,却被人设计毁了沈琬清白。
    沈琬被太医诊出有孕那日,自皇帝为她建的摘星台上跳下,
    在他眼前粉身碎骨。
    慕容樾在收拾完伤害过沈琬的人之后,一睁眼回到了过去,
    沈琬刚入宫的时候。
    **
    皇帝驾崩,貌美的宠妃成了年轻的寡妇。
    沈琬一身缟素,拖家带口拉着小皇子在慕容樾面前跪下。
    她哭得梨花带雨:“求摄政王救救我们母子!”
    慕容樾挑眉不做声。
    沈琬指着自己怀里的小皇子道:“其实这是你儿子。”
    慕容樾:“我知道。”
    沈琬:“快叫爹!”
    满朝文武都知道慕容樾与沈琬不对付,
    在宫里见面属实冤家路窄,
    皇帝死后沈琬怕是要被慕容樾送去陪葬。
    结果一直到慕容樾篡位夺了天下,
    沈琬都活得好好的,
    并且成为了慕容樾的皇后,
    而沈琬所出的那个前途眼看一片黑暗的小皇子,则被立为了太子。
    满朝文武&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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