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无原则》面喜内忧

64、第六十四章

　　萧燃最后没等到弟弟，护士把萧言言抱出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随后谭斯从诊室出来，快七十岁的老太太风韵犹存，一身白大褂更是彰显她的威严肃穆，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
　　方雅青和萧燃上前询问病情，谭斯先是若有似无的打量了萧燃一眼，而后问方雅青萧言言小时候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方雅青把刚刚和萧燃说的大致和谭斯说了一遍，谭斯听了之后脸色沉沉，大概了然，跟两人说小时候那场意外应该是“元凶”，但不排除原生家庭的影响。
　　老太太面容慈祥，看了萧燃一眼：“你是孩子的姐姐？”
　　萧燃说是。
　　“小孩子刚刚只提到了你。”谭斯说，“然后我顺着往下跟他说了些姐姐的事，小家伙慢慢放松下来最后睡着了。你弟弟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他能在听到你的名字之后睡着说明你能给他安全感，工作不忙的时候建议多陪陪你弟弟，这样有利于他病情的好转。”
　　萧燃脑子里没想那么多，只是混沌的点了点头。
　　再后来，谭斯和方雅青说了好一会儿话，大多是安抚，说要积极配合治疗，说孩子还小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大，甚至有很多比言言病情还严重的孩子最后都痊愈了。
　　谭斯走了之后，方雅青见儿子睡得迷糊，匆匆跟萧燃说了几句话就回家了。
　　人走完之后萧燃反倒平静了下来，她原本是想打电话给陆云醒的，又想到他临走前跟自己说上午有两场手术恐怕不能陪她一起吃午餐。萧燃把手机屏幕摁灭，叹了一口气，沿着走廊一步步下楼。期间，她一直在想要那些事情要以怎样的方式陈述给陆云醒，他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没等她琢磨清楚，便有人替她做出了回答。
　　萧燃无精打采的往医院大厅的旋转门走去，整个人都是一种放松的状态，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钳制住手腕。她微微蹙眉，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上浓重的药水味，她觉得不对劲，立马用力甩开。
　　她转头，对上那人的脸瞬间如同坠入冰窖，凉意从脚指头侵入，蔓延四肢百骸。
　　是董大年。
　　此时的董大年穿着病服，头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手上还打着石膏，手腕上一条白色纱布挂在脖子上，脸上挂彩，看样子伤的挺惨。有些人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狗改不了吃屎”，在里面蹲了十年，丝毫没有把他身上的恶习改掉，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猥琐油腻的贱模样。
　　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微发胖，个子不高，留着大背头，肤糙牙黄，看着萧燃的眼神与当年别无两样。
　　萧燃手指紧紧捏着手机边缘，牙齿打颤，浑身都在发抖。
　　“唔，还真是你啊，老子刚刚还以为看错了，长大以后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董大年咧嘴笑得油腻，眼神浑浊的打量着萧燃，了一声“身材比起当年辣多了。”
　　黄大年说着，抬起没打石膏的左右意欲过去扯萧燃的手腕。
　　萧燃眼疾手快躲了过去：“别碰我！”
　　“长大了脾气都变硬了。”董大年也不恼，堪堪收回手，似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记得以前叔叔是怎么对你好了？那几个孩子里我对你最好了，买衣服让你先挑，好东西都留给你。”
　　萧燃实在不想回想那段如地狱般的生活，她握紧双手，紧紧闭了闭眼睛：“董大年，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只被你摁在砧板上的鱼吗？最好不要来惹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萧燃说完转头就走，男人似乎一点都不畏惧萧燃的话，逆鳞似的快步冲上去，不由分说拽住萧燃的手腕。萧燃这些年练了不少防身术，也打趴下不少男人，可是当董大年拽住她时，那种力量就好像被封印了一般，除了恐惧和无力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硬着头皮扭着手掌试图挣脱，可男女悬殊巨大，萧燃怎么都挣脱不了，而董大年满脸都是邪恶的笑，正想顺着力道把萧燃拉过来时，手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开。
　　钳制突然被放开，萧燃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几乎要摔倒，接着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肩膀被人锢住，陆云醒把萧燃抱在怀里。
　　她抬头看着陆云醒，男人下颚线紧绷，脸色沉沉带着戾气。
　　董大年也因为陆云醒突然扯开，往后趔趄了几步，还未站定就听见眼前穿白大褂的男人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董大年住了几天院，当然认识陆云醒，还记得那天晚上这个医生坏了他的好事。
　　董大年觊觎一个年轻护士有几天了，白天还好，只是趁着那个护士给她换药的时候碰碰她的手臂。那个护士刚刚进来实习，想着董大年也快出院了于是忍气吞声。那晚凌晨，医院值班的医生很少，大多是护士，董大年故意按了床头的紧急灯。陆云醒查房回来路过走廊，听见有人在叫喊，他觉得不对劲，冲进病房就看见董大年把护士摁在床上扯她的衣服，陆云醒没说什么上去就给了董大年一脚。
　　随后几名值夜班的实习生闻声赶来，看见这场景就什么都懂了，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扯着董大年的领子把他拖进厕所，接着一声声求饶和哀叫从厕所隔间里传出来。
　　一向动口不动手的陆云醒也没拦着，打电话给护士台叫几个护士把那个小护士送回家。
　　“陆医生活雷锋转世啊，那么英雄救美。”董大年话语里玩戾不减，“我哪敢在陆医生眼皮底下干什么，不过是和老朋友叙叙旧。”
　　闻言，陆云醒垂眸去看萧燃，用眼神询问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萧燃始终不敢抬头：“我不认识他。”
　　陆云醒清晰的感觉到萧燃情绪不对，而且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联想到小护士事件，陆云醒不得不对董大年这个人多了一重戒备。
　　“我女朋友说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陆云醒说完，没给董大年反应的机会，搂着萧燃走出医院大厅。
　　董大年也没追上来，甩了甩刚刚被陆云醒扯开的手臂，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只手插着腰，嘴里碎碎念：这丫头都有男朋友了啊……
　　萧燃整个人都是僵凝的，直到左上车，陆云醒附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那种属于陆云醒身上的味道席盖过来的时候，萧燃才渐渐觉得身体回暖。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手术？”
　　“不是什么大手术，后面的收尾就让栓子做了。”陆云醒帮萧燃系好安全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握住她被勒红了的手腕，“疼不疼？”
　　“啊？”萧燃低头看自己的手，“不疼，就被扯了一下。”
　　“回去给你擦点药。”陆云醒手指轻轻抚了几下，然后准备踩油门，“想吃什么？”
　　萧燃有些懵：“你不用上班吗？”
　　陆云醒被她逗笑，曲指轻敲了下萧燃的脑门：“你怎么了，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
　　“哦。”萧燃有些心不在焉的望向车窗外，烈日当头，光滑的车窗上渐渐浮现出董大年那张邪恶的脸，她突然有些心悸，手心冒出了冷汗，“我想回家。”
　　她愣了下，声音很小的问陆云醒：“可以吗？”
　　陆云醒明显感觉到萧燃的情绪从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同，但看着萧燃一副不愿意被提及的模样，陆云醒也没着急去问，一脚油门驱了车。
　　回到小区，萧燃低头按着密码，正准备进去的时候陆云醒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与刚刚董大年的抓法丝毫不一样。刻意避开红痕的位置，力道很轻，却也给人一种不容易挣脱的感觉。
　　“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陆云醒这次没有在结束语后面加吗，这无疑是多了一层笃定，萧燃莫名有些慌，勉强从嘴角里挤出一个笑：“不认识，可能就是单纯想来搭讪的吧。”
　　“嗯。”陆云醒沉默了一下，看着萧燃故意假装出来的轻松，心里五味杂陈，“燃燃。”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带着温柔：“你是女孩子，不用那么坚强，无论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
　　陆云醒的话一字一字打在萧燃的耳边，她甚至不知道这是铠甲还是软肋。她强忍着全身的颤抖和胸腔里的振动，笑着把陆云醒往对面推：“我知道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我有点困了，你快回去吧。”
　　关上门后，萧燃整个人靠在门背上，所有的情绪和神经放松下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点一点顺着门背往下滑。她蜷缩在玄关处，双手抱住膝盖，脸深深埋进去，肩膀颤抖得厉害，她看见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光滑的瓷砖上，还没蒸发就又被新的泪水覆盖。
　　这天夜里，萧燃怎么都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那间阴暗潮湿的厂库。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想忘，记忆就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堆砌着，稳固着，最后成就一座记忆之城。
　　萧燃起身开了，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薄弱的月光从床头柜拿出了一把女式左轮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