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85、擅谋

　　“你在我这里做什么？”
　　妃若扬从一溜儿花架子那边回过头，看到古江晴回来便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几乎是耀眼的，瞬间便让古江晴的心情明朗了许多，他晃了晃手，道：“给你送东西来的。”
　　大致又是一个木雕，古江晴进了院子：“这回雕的是什么？”
　　妃若扬走到她面前：“一只小狗。”
　　古江晴接过来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傻乎乎的。”
　　那小狗端坐着，微微歪着脑袋，憨头憨脑的，似是有什么疑问，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喜欢吗？”妃若扬也微微歪了脑袋，问她。
　　他跟那木雕小狗一模一样的神态，看起来傻乎乎的，让人很想摸一把他的脑袋，古江晴手都抬到了半空，却又顿住了……有他的这份心思在，这动作于她来说总归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妃若扬却反应的很快，他看到古江晴欲抬又止的手，立马低了头把脑袋凑了过去，主动蹭了蹭。
　　古江晴愣住了。
　　妃若扬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待她回神，便眨了眨眼睛，又调皮又可爱道：“愣着干什么？不是你想这么做的吗？我主动配合你你可不要事后怪我哦。”
　　古江晴莞尔一笑：“不怪你。”
　　说着便往书房走去，妃若扬转了下眼珠，心道她这别是害羞了吧？忙跟了过去：“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要跟你说的事。”
　　古江晴抬脚进了门，把木雕小狗放在书案上，转身问他：“何事？”
　　妃若扬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道：“我大哥的事。”
　　古江晴想起千沐锦众目睽睽之下说的那些话，非常不合时宜，也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她坐在妃若扬对面的凳子上，道：“我以为云衡太子只是在开玩笑，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点神经质，”妃若扬略显尴尬的拽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大概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就疯疯癫癫的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本质上是为了我好，不过可能给你添了麻烦了，你不放心上是最好的，就当他是发了一回疯吧。”
　　古江晴道：“你怎么这么说他，我听说云衡太子很有治国的才能，总觉得不至于是你说的那样子。”
　　妃若扬：“那可能是治国用去了他大半个脑子，别的地方就不太行吧。”
　　古江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并且再次表示道：“我不介意，其实你不用特意过来解释。”
　　妃若扬又拽了下耳垂：“虽说宗国中没有那项规矩，千沐锦的言行也有些荒唐，不过……他当日对你说的倒也不假，云衡三公子的确想求娶风影古阁主。”
　　说到最后一句，神色已是完完全全的认真了。
　　古江晴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些，道：“你也说了，宗国中没有这个规矩。”
　　王室和宗门不可结亲，尤其是大宗门，何况他们还是两国之人。
　　“那如果是妃若扬想娶你呢？”
　　古江晴：“有什么区别？”其实她心知肚明。
　　妃若扬道：“如果你肯同意，我可以不要那个身份，只做琴师妃若扬！”
　　他有些激动，双眼满含期盼的看着她，其实心里已大致知道了结果，古江晴对他永远都只有拒绝。
　　果然，她正色道：“恐怕要辜负你的心意了，非常对不住，我眼下不想嫁人。”
　　妃若扬泄了气：“我就知道。”
　　但又很快的补充：“我都习惯了，你不用觉得对不住什么的，反正我总有办法让你动心的！”
　　说着说着还豪情万丈了起来。
　　古江晴淡淡的笑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奈，没有接他这个话。

　　青云试结束，千沐锦便不好再在洺川逗留了，只好千叮咛万嘱咐了妃若扬一番，才非常不放心的告了别，古江晴率众属把他送到了城门外，回到宗府，又与赛歆细细的磋商了几日，等到赛歆也走了，逐游城恢复了久违的平静，此时已是冬初，万物逐渐息止，便更显平静寂寥。
　　此届洺川青云试让很多人都接收到了一种信号——古江晴在不久的将来必有一番大动作。
　　无论是她着重建设新宗门风影阁，还是高效而快速的狂揽人才，都预示了这一点。
　　有心人注意到，古江晴非常擅长笼络人心，也有运筹帷幄之能……对下有洺川约则的改革和救济贫困的助养堂，使洺川子民在短短两年内便完全信服敬仰于她；对上在青王面前则是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每逢重要节日便进宫拜见，给了青王足够的尊重，那正是猖狂了十几年的任翛宫做不到的；对内经过白家发动内乱之后一顿清洗，无人再敢有异心，且经过风影六部职能的划分，使风影阁更具结构性；对外则更是占尽优势了，天下持器者本就都敬慕铸器古氏，寒冶山铸器池一开，铸器古氏便恢复了一半的生气，她又有铸器谱和湮古帝刃在手，古氏虽人丁单薄，却也有了往日大半的气势，击退苍临之军以及在群英会上一展剑式，让人们知道她绝非柔弱可欺，隐约的她是清风公子的传闻和风影阁广济天下寒士之心，又让人觉得她必定大仁大义，除此之外，人们也看到她跟武宗万俟山庄关系匪浅，至少跟练歧傲和赛歆交情很深，又与云衡国往来密切，还能让那狂傲不可一世的朝玄茗之以礼相待……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一切都像是在铺垫，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野心，一切又似乎很是寻常，是她日常都会做的事情，也许她只是在传承铸器古氏的仁和义也说不定。

　　风影阁，议事厅。
　　众臣属依次禀报完了自己所负责的事务，成牧飞低眉俯首、惭愧万分：“属下无能，未能抓到孟玉辰，请阁主责罚。”
　　古江晴翻阅着他写的任务详报，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无波，让人猜不到她是不是在生气，底下一片安静，这种时候没人敢随便说话，等她看完了详报，平静的喝了口茶，道：“非你之错，孟玉辰手段繁多，我都见识过，因此不必自责。”
　　成牧飞道：“属下带了很多门人和铸器追捕，设下层层陷阱，眼看就要把他俘获了，谁知他又使诡计逃脱，再追却找不到踪迹了。”
　　古江晴：“意料之中，此人的两副面孔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便不能以尧辰堂堂主的角度去看待他，仍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叹气道：“我等无力擒他，我已让人告知万俟庄主，总归是万俟山庄的人，便由他们来解决吧，你不必再管。”
　　听她这话，廖悬想说什么，经重羽眼神提醒，最后还是忍住了。
　　成牧飞道：“属下明白了。”
　　“青云试刚刚结束，众多新弟子需要入宗分部，洺川亦有许多要事未决，我们便管不了旁人了，”古江晴道，“牧飞，我已让你与上官共同掌管铸器一门，今后统筹洺川百家之力、驻守寒冶山铸器池便需要你与他共同协作了。”
　　成牧飞拱手道：“多谢阁主信重。”
　　“而今还有一事，”古江晴又道，“秋收之后，理应向青王献奉节礼，此事便由你去吧。”
　　“属下领命。”
　　待成牧飞退出去后，廖悬道：“阁主，玉禅国之事不跟成大人说吗？还有孟玉辰跟玉禅国之间可能有联系之事？”
　　古江晴：“玉禅国之事牵连的可能是整个中州大陆，事态未明之前，最好不要走漏出去消息，少一个人知道是好事，况且成牧飞马上就要动身去青王宫了，没有精力参与此事，待他回来，我再细细说给他。”
　　廖悬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必不走漏风声！”
　　重羽与上官遥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别样的猜测。
　　古江晴看向重羽：“中午让白音来一趟兰心居。”
　　“哦我知道了，”又不免多嘴的问了一句，“白音她怎么了？”
　　迟妙君打趣道：“吆，看掌印使担心的，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你老婆呢。”
　　重羽忙道：“掌音使别取笑我了，还不是因为我带过她一段时间，担心她做事出了差错吗？”
　　廖悬懵懵的看着他们，不太明白说的是什么。
　　古江晴岂会不清楚重羽的那点小心思，她道：“白音没有差错，她做事细致，人也忠实，白家在她手里近一年，整治的很有成效，我便打算让她兼管掌刑门下的一些事务，不过以她的年纪资历，做掌刑使还是过于稚嫩，便先交由她掌刑之事，考察一段时间，诸位都可以监督。”
　　众人皆道：“属下明白。”
　　中午白音到了兰心居，古江晴同她谈心，最后才提及了掌刑之责，白音受宠若惊，同样也觉得以自己的资历资质不足以担任掌刑之事，古江晴便安抚了一番，激起她的志气，白音这才俯首领命。
　　这边刚把掌刑之权交付给白音一部分，下午便出了事，那前几日公然挑衅古江晴的段紫萧守城门也不老实，不知怎么的跟同僚很是不和，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与人打斗时失手弄坏了城墙上的防御器械。
　　这都是洺川约则里明令禁止的，他一下子便触犯了两条禁令，犯的罪可算不小了。
　　古江晴听到时很淡定，她把这事交给重羽和白音共同处理，一切按规矩来，不必宽恕，段紫萧归属在重羽手下，而白音又有掌刑之权，交给他二人正好合适。
　　这小子因为出身于镜虚湖便自视甚高，又因没见过多少世面便狂妄骄矜，实在是需要好好磨炼磨炼。
　　“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又有谁要遭殃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古江晴抬眼看去，妃若扬花枝招展的走了过来。
　　其实他既没有涂脂抹粉，也没有簪花持扇，举止也十分正常，并且他一向看不上某些男子过分爱美的娘气，入了古氏宗府后穿着也像古江晴一样简雅素淡了，之所以说他花枝招展，是因为古江晴觉得他越来越像一只喜好在她面前展露华丽翎羽的花孔雀，处处透着想要勾/引她的意图，比如说，他平素其实是个不大喜欢笑的人，却在他面前笑的越来越好看。
　　关于花孔雀这一点，重羽等人颇有同感，因为妃公子的图谋就差写在脸上了，对于后一点，他们则不是很清楚，因为除了阁主和廖悬妃公子平常不爱理人，而廖悬又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憨憨。
　　古江晴转开目光，道：“兰心居的门槛要被你踩破了。”
　　妃若扬回头看了一眼，无辜道：“明明好好的，坏了也不要赖在我身上。”
　　古江晴藏去眼底的笑意，道：“找我干什么？”
　　“有正经事。”语气神神秘秘的。
　　“嗯？”
　　妃若扬：“有人劝我反一反你。”
　　“哦？”古江晴给面子的配合了一下。
　　他继续神神秘秘道：“你猜我怎么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