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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七】
      后来审讯室里。
      “陈西春同学,你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去旅馆。”
      “他逼我去。”
      稍微年轻点的警察又问:“他逼你,所以你就要去?”
      “被告人江某说,你是自愿的。”
      陈西春轻轻一笑,她将衣领拉至肩胛,一大片的紫红色印记,明显是被人殴打过的迹象。
      “这样自愿吗?”
      她抬头,嘴角泛起笑容,天真无邪又阴狠狡诈。
      “警察叔叔,您所说的林昕和我是同年级校友,我们并不熟。”
      年长的警察打断她,“可是江某明明说,你为了让他给林昕做人证,所以答应和他发生关系。”
      陈西春笑的更无暇,“你们信吗?退一万步说,即使我和林昕在一起,有关系,我会用自己下半生的清白来换取所谓的正义?”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
      “警察叔叔,下周还有北约考试,我还要去京都考试了,我可以走吗?”
      警察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你这样了,还能去考试吗?”
      陈西春又笑又哭,“为什么不呢,那是我的未来啊。”
      ——林昕,你不想见一面吗
      她摇头,“他不用感激我,对了警察叔叔,我这次的检举能给我高考加分吗?”
      警察摇了摇头。
      因此案件社会影响重大,且证据确凿。次日,泷城警方正式将此案件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
      犯罪嫌疑人江某因作案时已满18周岁,对被害人造成了无法磨灭额生理与心理伤害,决定从重判决,判处有期徒刑10年,鉴于其揭发6月的林某案有功,减为有期徒刑5年,缓刑2年执行。
      案件后期,在泷城有不小的轰动。

      林昕出狱,一中校领导列队欢迎。
      给他配了一身崭新的校服,雪白明亮,一如曾经少年。
      林昕没有接下。
      “好心人替你翻了案,留下的有力物证,后来又突破当事人的口供,林同学,你受苦了。”
      林昕眼皮抖了抖,“什么好心人?”
      校领导没回答,“个人隐私,抱歉。”
      林昕回到学校,一个人,重新读高三。

      去京都参加北约考试的路上,陈西春靠在车窗上,忍不住哭了。
      她身边的人,将她搂在怀里。
      是俞舟。
      “会好起来的,别怕,西春。”
      几个月后,陈西春考上了燕大。
      俞舟和她做了同窗。
      他们像是很多年的老友一样,在京都支撑着过活。
      在一次支援藏区的支教中,出现极端天气,那天晚上气温很低,物资也不多了。
      陈西春独自一人在山区撑着,她身边有两个孩子,依偎着她瑟瑟发抖。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救援,手机无信号。
      陈西春以为她快死了。
      在生与死的晨昏线中,她看见一个人朝她走来,他穿着厚厚的登山服,脸颊冻得通红,甚至有些气喘。
      陈西春在那瞬间,以为是林昕。
      等轮廓渐明,等生存有望,她依然没等到她的少年。
      俞舟一个人上来了,他伸出手,“西春,别怕,我来了。”
      西春,别怕。
      她突然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哭。
      孩子看到救援很高兴,对西春老师说:“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在十七岁的那场屠杀中,她替林昕挡了一刀,林昕活了,陈西春却永远不在了。
      在二十二岁的冰寒里,俞舟替她挡了风雪,他们都活了下来。
      那年的跨年,俞舟约陈西春在工体地下酒吧见面。
      在幽暗的灯光下,那个在燕大只一门心思做科研的男孩,在台上为她弹琴唱歌。
      ——forever love 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
      西春沉默了,仿佛这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京都的雪夜寒冷彻骨,俞舟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相拥。

      又过了三年,她研究生毕业,入职某部。
      俞舟也考入最高机关,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
      传达室通知毕业生取走多余信件。
      陈西春见黑板上有自己的名字,过去取信件。
      给她寄信的除了一报刊的邮政稿费,还有一些明信片。
      字迹,她认识。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认识。内容基本无,只是每一年,有这么一句。
      西春十八年,祝你成年快乐。
      西春十九年,祝你学业进步。
      西春二十年,祝你平安喜乐。
      西春二十一年,祝你一切顺遂。
      西春二十二年,祝你毕业快乐。
      西春二十三年,祝你工作顺利。
      西春二十四年,西春,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可以,请联系我。
      西春二十五年,祝你万事顺意。
      西春二十六年,西春,我要去非洲援建了,如果方便,可否见面。我在非洲的电话:*******

      发疯似的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陈西春从不信命,现在她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命数。

      在部里的第二年,她被派去非洲某国做随员。
      战火纷飞,和维和部队的几位同事一起吃个饭,枪都要随身带。
      同事帮她做介绍,“她先生是俞秘书。”
      “陈西春你可以啊,往年派来的都是男同志。”
      陈西春笑笑。
      说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什么也听不见。
      巨大的火光,巨大的爆炸声。
      刚刚还在说话的青壮年顷刻间撕裂成片,她被人拉了一把,保住一条命。
      医院里,非洲护士帮同事盖上白布。
      她已经麻木了,看到自己的同志牺牲不是第一次,可她什么也不能说。
      国内也不会报道,为了世界和平。
      她想哭来着,低头再看看自己缠满纱布的右手,为了伤口好转,她没有哭。
      护士告诉她:“现在需要转移,你们不能再出现封锁区了。”
      陈西春愣了两秒,告诉她;“我是驻非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护士满目荒唐,“所以?”
      “这里没有专门的医生,许多都是无国界,你在这里存心给我们找事做吗?”
      陈西春懂了,她没有反驳,只是走开。
      在荒无人烟的废弃后场,她坐在钢架上点起烟,火光燃气的刹那,她好像想起什么。
      十几年前的泷城。
      一个男孩子,也在楼道里点起过这样的火花,把下颌线照的明亮,睫毛的投影在颧骨上,令她驻足了好多年。
      同志的牺牲,她忍住没有哭。
      自己流血手上,她也忍住没哭。
      只是想到那个人,她突然哭了。
      曾经她坚持着,总觉得能再见一面,原来那日林昕被带走,到今日注定了无法见面。
      陈西春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活着回到祖国。
      她起身离开。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的右脸有明显烧伤的痕迹,不似当年那般白净明亮。
      他头发凌乱,满眼沧桑,他不是个青年人了,看起来也三十多岁。
      陈西春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是在天堂。
      ——你还没有见他一面,你这一生还有见他一面的可能。
      是林昕。
      即使战火中,他毁容、落魄。
      这世上有一个人一定能一眼认出。
      陈西春没有相认的能力了,她如今是俞舟的妻子,是某部的随员,她来这里有重要的事情做。
      既不是少年,也不是少女。
      在时间的巨大缝隙中,他们永恒地错过了。
      他们谁也没有靠近谁,缓缓地擦肩而过。
      谁都没有叫住谁。
      两年后,陈西春接到京都的调任命令,马上她要回国。

      电视里正插播一条消息,一位无国界医生在救治病员中,受导弹突袭,不幸遇难,现电台正在寻找这位中国医生的亲属……

      陈西春在医院的太平间找到了林昕,他的同僚看到黄皮肤的中国人,自是很惊喜,将林昕的遗物递过去,“这是林医生的遗物,您收好。”

      她打开钱夹,一张照片扣在扉页,她把照片取出来。

      一瞬间,她弯下腰崩溃大哭,哭到最后干呕了许久。

      照片里,是2011年,他们在工人影院看电影,照片里的她靠在林昕肩膀上睡了过去,而林昕长久的,温柔的,看着镜头。

      西春三十年,林昕死于战火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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