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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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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不欢而散,第二天打开门见到贺铮,目光相触,沈游年立即移开视线,大步下楼,态度冷酷到极点。
不合作,就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昨晚贺铮瞧他的眼神里,沈游年能从中解读出一百种揶揄嘲讽,自尊心不允许他再低声下气去拉拢对方。
没有贺铮,他就不信凭一己之力无法让杜晴改变主意。
何况他觉得他爸沈鸿信,其实是想和杜晴复婚的。
沈游年心思重重地走出小区,公交车刚好到站。到学校只要一站路,但他懒得走路,没什么犹豫,小跑过去上了车。车上没有座位,沈游年扶着栏杆望向窗外。
前方非机动车道上,一个男生骑着单车,校服被风吹向前,勾勒出腰侧劲瘦的线条。
沈游年目光被吸引住,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怎么是软的?
绿灯亮起,公交车追上那辆单车,沈游年看清男生的侧脸,立刻把手放下。他酸溜溜地想,书包都不背,就这学习态度真能考第一么,一定是邓志宽搞错了。
下了车,路过校门口光荣榜时沈游年顿住脚步。
贺铮的照片赫然位列榜首。
沈游年恶意的祈盼落空,只觉得贺铮此人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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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刚好是数学课。
在学校里,贺俊海对沈游年并无不同,没有额外纵容,也没有刻意关照,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可是沈游年很别扭。
他以往最怕数学,十节课里有八节是睡过去的,如今却强打精神,努力跟上进度。因为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贺老师,所以力图避免一切交集,唯恐引起贺俊海的注意。
全神贯注熬到下课,脑子都快转不动了,沈游年正打算出去透透气,耳朵里飘进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贺铮”这两个字,今天出现的频率超标。
沈游年坐回椅子上,支棱着耳朵听前排几个女生激动地讨论,听了半天,貌似是其中一个女生要在表白墙上表白,其他女孩子在出谋划策。
长风表白墙沈游年知道,刚入学时,有学姐在上面打探他的信息,还是班里爱八卦的女同学告诉他的。沈游年听过就算了,没真的找过去看。
他莫名觉得贺铮更不可能是会关注表白墙的人。
沈游年身旁的邓志宽也在竖着耳朵听热闹:“同桌,你知道她们私底下怎么称呼贺老师么。”
“怎么称呼?”
“她们管贺老师叫咱爸。”
沈游年脸都皱了:“她们太夸张了!”
“夸张吗?”邓志宽满脸艳羡,“就贺学神那颜值,我一男的都不得不说一个绝。”
沈游年柠檬一早上,酸到胡言乱语:“我怎么没觉得。我觉得你就比他帅。”
邓志宽嘴巴张着愣了几秒,随后不着痕迹地坐直:“是、是吗。”
“当然。”沈游年斩钉截铁。
“不敢当不敢当,”邓志宽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你看你这,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自信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游年拍拍同桌肩膀,去教室外晃了一圈,回来发现……邓志宽在问女生借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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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邓志宽都有些膨胀。沈游年突然心虚,这谎扯得有点大,他同桌不会真的自我认知产生偏差了吧。
心虚到周五,沈游年想着要不周末约邓志宽看场电影,借机把被他搞歪的审美观正一正。
刚拿起手机准备发微信,一旁加班的杜晴随口问:“年年,作业多不多?”
沈游年顺杆爬,哭丧着张脸:“多死了!老师们简直没人性!”
尤其是数学老师。沈游年腹诽。
杜晴从一堆账目里抬头,试探道:“隔壁家的哥哥成绩好,有不会的题目,你可以去请教请教人家呀。”
原来在这等着。沈游年受伤地瞧了杜晴一眼。
以前他不在意这些,杜晴有意无意地夸贺铮,他左耳进右耳出,反正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如今境况不同,听到这些话就觉得无比刺耳。
不就是成绩好么,有什么了不起,他沈游年虽然成绩不好,但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沈游年冷酷道:“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他。”
杜晴笑容僵了僵:“啊,也是。不过呢,一开始肯定不熟悉,多接触接触不就熟悉了么。”
沈游年满脸写着不高兴,杜晴也不想逼他接受,转移话题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啊。周日你爸回来,你去不去他那儿?”
沈游年眼睛倏地亮了,面上多云转晴:“嗯,我去。妈,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杜晴白了他一眼:“又瞎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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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鸿信自己开公司的,生意做大以后工作重心转移到海外,一年里大半时间都不在国内。沈游年好久没见到他爸了,一方面挺想的,另一方面,杜晴的事他必须赶紧告知沈鸿信。
父子俩见面,和往常一样,沈鸿信带沈游年去餐厅吃饭,给他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以往沈游年会眉开眼笑地先拆包装,这一次却对那些身外之物兴致全无,一坐下就要聊正事:“爸,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沈鸿信以为是沈游年考试不及格一类的,顾自倒茶:“什么事这么严肃,搞得我怪紧张的。”
“我没看出来你紧张,”沈游年对他爸的态度很不满,“你知不知道,我妈要谈恋爱了。”
茶水顺着壶嘴流到桌上,沈鸿信回神,扯了几张纸巾擦拭桌面,垂着眼说:“那挺好的啊,替我跟她说声恭喜。”
“你说什么?”
沈游年难以置信。
沈鸿信神色恢复如常,拿过一个纸盒打开:“看爸爸给你买的球鞋,限量款的,来,试试。”
沈游年扯过盒盖啪地盖上:“我不想试什么鞋。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感觉,就没有一点点紧迫感吗?就不想去阻止我妈,把我妈追回来吗?”
沉默几秒,沈鸿信耐着性子:“年年,我和你妈妈已经分开了,她有权利追求新生活,你懂事一点。”
“我不想懂事。”沈游年说,“你根本就不想离婚,你为什么不挽留她?”
沈鸿信没有回答。
在沈游年看来,这说明沈鸿信被他戳中心事,无言以对。
包间内安静许久,沈鸿信缓慢地说:“我们决定离婚是因为不合适,这样对两个人都好。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面对现实。”
沈游年瞪着沈鸿信:“什么不合适,就是因为你总也不回家。你的事业就那么重要吗,比妈妈和我还要重要?”他指着椅子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你以为我很想要这些东西么?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
沈鸿信语气冷下来:“那你要我怎么办?”
沈游年没说话,眼眶渐渐红了,胸膛无声地起伏。
沈鸿信叹了口气:“吃饭吧,不说这个了。”
他抬手,想揉揉沈游年的头发,还未触及发丝,沈游年拖开椅子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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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年拒绝沈鸿信送他的提议,叫了辆出租车。头靠在车窗上,他心如死灰。
他抗拒杜晴给他找后爸,是因为他一直觉得,他爸他妈之间还存在转圜余地。
虽然沈鸿信很少在家,但至少他在家时,杜晴和沈鸿信从未有过大的争吵,称得上相敬如宾,怎么看也不至于发展到离婚的地步。而且刚才得知那个消息时沈鸿信有多难受,沈游年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只要沈鸿信愿意放弃一部分事业,多回归家庭,杜晴也一定会同意复婚。
在沈游年的认知里,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沈鸿信竟然说什么恭喜。
沈游年绝望了。
哪怕在杜晴说想和贺老师试试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绝望。
出租车停在小区外,沈游年下了车,越想越难过,甚至不想回去面对他妈。
他抱着膝盖坐在花坛边上,想着以后有了继父,家不再是家,有了光芒万丈的继兄,他妈妈会不会觉得他一无是处。想着想着便落下泪来。
正在伤春悲秋,眼前出现一只球鞋,沈游年向上看去,一条长腿,一辆自行车——贺铮跨在单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游年顿觉丢脸,他想把眼泪收回去,可做不到收放自如,只能自欺欺人地把头扭到一边。
他皮肤白,眼尾红得明显,贺铮愣了一下:“你哭了?”
“我没哭。”
说这话时,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同步滚落。
贺铮无语两秒,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沈游年保持着头扭到一边的姿势,拒接。
贺铮轻轻一抛,纸巾直接落在沈游年腿上,他丢下一句“用不用随你”,骑车离开。
余光感觉到人走了,沈游年慢慢转过头,贺铮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收回视线,犹豫半晌,还是拆开那包纸巾。
不用白不用。
沈游年忘恩负义,用着贺铮的纸巾还要贬低别人,心说贺铮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看着就难相处,他才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