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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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京城。
一如往常，京城下了好几场瓢泼大雨。
“角儿，咱们到了！”因着俩人还在飞机上，他的声音不算大。
沈弗琢的视线从窗外转回身旁，年纪不大的助理眼角眉梢飞上些兴奋的意思，他哑然失笑。
下了机，雨渐渐小下去，细细密密，绵延成几千年的文化沉积，长街高楼隐在雾气里，随着身形的走动，晃悠着，看不真切，朦朦胧胧，只是一个月的剧团交流而已，回来却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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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琢拖着行李箱，走在小助理身边，他身量不高，一米七出头，只是比例极好。黑色的卫衣，兜帽上绣着明月和竹柏交叠的图案，背后绣着一大片松林，身前的衣服底部是一圈暗纹，胸口一朵半开的兰花，裤子是一条修身的深灰长裤，没有太多的装饰，勾勒出笔直的长腿，脚下踩着一双白鞋，侧边也有国风元素的绣花。没戴口罩，露出一张惊艳的脸，黑白分明，像是在人心上重重宕开一笔浓墨——那实在是很漂亮的一个人。一个月下来，头发稍稍有些长了，他没管，任由它散在后面，时不时往耳后别。
机场里人来人往，来追星的也不少，往沈弗琢这里投来的目光不算多，但见了他的脸都会感叹上一句：这是哪个公司新到的练习生吗？这个公司可真牛，将来赚大发了。
沈弗琢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以往都是坐高铁，哪里会有什么人围观，他也不知道自己长得多招人，只知道是漂亮的，却不知道有这么大杀伤力，于是只是神态自若地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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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叫付梨，让别人都喊他梨子，美其名曰是艺名，絮絮叨叨地跟沈弗琢讲着：“今天机场可真热闹，也幸好，这样的话角儿您就不会被围观了。”
“今天是有什么人物回国了吗？”开口，清脆脆的一把好嗓子，亮堂，婉转。
“可不是嘛，在国外深造那么些年的那位影帝程良郁回国啦！在影坛都闯出那么大名声了，居然回了国，是不知道国内娱乐圈多乱吗？”梨子小声嘀咕着，他算是程良郁半个粉丝，主要看作品那种——这人是个电影迷。
“云程发轫的程，青丘良杳郁的良郁。”梨子补上一句，让自家角儿知道这么个人，“咱们还得和他一块儿拍综艺呢，也是缘分。”
“这词句可不像你会读的。”
“哪儿能呢？他自个儿这么介绍自己的。”
沈弗琢看他一眼，又笑着开口：“不是咱们，是节目组的那么多人都要和他一起拍综艺，有什么缘分。出门在外，注意言辞。”
“也对，也对。”
沈弗琢垂眸笑了一下，像盛开到极致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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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
“我叫沈弗琢。”
“哪个弗哪个琢啊？”
沈弗琢没说话，找了张纸写给他。
“你叫什么。”
“我叫程良郁。”程良郁一边写一边说。
他的师哥一双笑眼望着他，他心跳漏了一拍。
“云程发轫，青丘良杳郁，好名字。”
这回轮到程良郁愣住了，然后他笑得很开。
那是他们的初遇。
沈弗琢宁愿他们之间不要有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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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琢脑内的情景仿若昨日，实则已隔了有十二年整，该模糊的也都模糊了，只记得那是个雨天，他很不舒服，欢欣雀跃一概忘去。
他这次急匆匆赶回外地，实在也是因为生活所迫，有个选秀综艺，做的挺用心，每一个月都是不同的主题，月末的时候进行主题考核也就是所谓的公演，时间比其他选秀拉长了许多，也就更有筛选度和话题度，如今已是第三季了，节目组的点子不要钱一样往外冒，这是本季的第三次公演，节目组发了狠，把京剧和选秀联系到一起，要求是最后表演舞台必须原创且有传统京剧元素。
原创没什么问题，几位创作大神都是分开分组，总能分到几个，只是这京剧，学员们经历了两周的基本功培训，都是有舞蹈基础的，主要是在练小嗓，最后两周自然得是叫梨园行里的大家来看看。况且还有个分组赛，自是更需要懂行人。
梨园行里头一向达者为先，二十四岁的沈弗琢年纪小，本事可不小，跟他一个水平的都是四五十多快退休的前辈了，这个年纪，这个水准，这张脸，独树一帜，于是乎就选中了他。
为了赚钱给师父师娘减轻些负担，看过合约之后，沈弗琢他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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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录制在第二天早上开始，沈弗琢回了酒店就洗漱睡觉，养足精神为明天工作做准备。
梨子就跟他睡在一个标间里，两张床，一里一外，沈弗琢在外面吹完头发回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的嘀咕。
“拍的戏都是在外的中国导演拍的，都没什么外国人的影子，怎么就六年没回国内呢？活像是被人拘着了。那怎么就现在回来了呢？”
沈弗琢笑笑。梨子看到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啊角儿。”“没事，你也早些睡，明天有的忙。”
梨子每一次看到都能觉着自家角儿的美刷新了他的认知，雌雄莫辨的有攻击性却又清冷淡然的美，矛盾，但这就是在沈弗琢身上完美体现。
黑色的浴袍裹在他身上，身段极好，刚洗过澡，整个人的颜色浓的像是水墨画里的山鬼成精，来吸人精魄的，唇色极红，眼角绯红，实在是美。
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套了外套，梨子已经跟小女生一样花痴了三年了，还没弯，真是可喜可贺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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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睡得晚起得早，沈弗琢醒的也早，才六点半，他习惯性练了功，洗漱吹干头发之后换了身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一套一家的店，只不过是宝蓝色的，兜帽上的绣花也变成了水波和柳树。
酒店隔音好，他吊了嗓子才去楼下吃饭。
梨子已经占好了座，两个人慢悠悠吃完了饭，已经是八点了。录制时间是九点，现在节目组已经派车来接了，沈弗琢和梨子坐上车，开始例行的嘉宾采访环节。
沈弗琢是做过功课的。
提问大致也就对练习生的看法，对于京剧的一些解释，对于自己的介绍以及对于录制过程的一些期待，他都回答得很得体，名角的风采展露得淋漓尽致——不卑不亢，如高山霜雪。
问及对于节目另一位飞行导师程良郁的看法，亮出照片，那是他在海滩边的一张照片，发丝飞扬，恣意潇洒。沈弗琢静了两秒，他想，这样就很好，缓缓回答：“是国内演艺圈中很优秀的演员，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创作者。”妥帖，是最完美的答案，疏离又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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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另一辆车上的程良郁也回答了这些问题。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机场的，沈弗琢垂着眼，看上去有些难过，另一张是他扮上杜丽娘的，柔美和顺。程良郁愣了整整五秒，才开口，一把微哑着的好嗓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小姑娘，现在听上去却更低了：“梅神，荀韵，程腔，尚骨。”
本来讲到这儿已经可以收工休息了，程良郁又低低加上一句：“是个不可多得的曲艺的天才。”
回答的确得当，但转头的时候导演看到程良郁对着两张相片怔了好久。
导演心里支吾了一声，心道好么一副花痴样，这梨园行里的琢玉郎可得好好对待了，不说那些曲艺大家，出了什么事，眼前的这位故人估计先要把他脱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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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琢到得早，但现场也是有选手了，三五成群，独独一个被排斥在外。
选手席和导师席的投票小灯还未亮起，也就没人入座，都让坐在预备的小椅子上。梨子去和其他人员接洽了，沈弗琢一个人进了拍摄场地。
那个被排在外面的小男生坐在靠外的椅子上，挨着沈弗琢，见着他先是红了红脸，随后强撑着气势轻嗤一声：“又是一个潜规则塞进来的？”
沈弗琢愣了愣，摇头，诚实道：“不是。”
那个小男生看起来更生气了，别扭得有些可爱。
“不是最好！不要拖我们后腿！”
“应当是不会的。”沈弗琢好脾气地回答着。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小男生被他惯的没脾气了，遂凑过去一点儿：“你是来顶替那个潜规则的学员的吧，人家攀上高枝了就浑不在意我们这个节目！”话里话外颇有些忿忿。
“不负责任！”男生红着眼睛，看上去还怪可怜的，沈弗琢考虑着要不要哄一哄人，他身边那个话匣子一样的男生又讲话了：“你几岁了？有经验吗？等会儿来教我们的老师不会是五六十岁的老艺术家吧，我光是想想就浑身都不自在。”
“二十四了，算是有吧，不会的。”
男生听到他的年纪，奇怪地瞧着他：“不像啊，不过你这个年纪也好，回锅了那么多次，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拐跑。”
沈弗琢笑。
男生还想凑上来给他听他们表演的Demo，沈弗琢盘算着怎么拒绝这小孩儿才不会哭，眼神就对上了进来的程良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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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琢淡淡颔首，无波无澜，平静的很。
程良郁先移开的眼睛，仿佛承受不住什么东西了似的。沈弗琢有一瞬程良郁要哭的错觉，他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总导演拍开投票灯的电闸，各位导师和学员也就入座了。男生不好再来找他，赶紧转头。
正想悄悄瞟一眼沈弗琢会坐上哪个位置，就见着沈弗琢走到了对面的导师席，坐上了飞行嘉宾的位子，名牌翻起来，瘦金体的三个烫金字明晃晃印在上面。程良郁的位置挨在他旁边。
那个小男生傻了眼，沈弗琢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神，程良郁细细用余光看着他，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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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组先引入了一下，学员们鼓掌欢迎，然后例行飞行嘉宾自我介绍和提问环节。
沈弗琢的自我介绍挺简单的：“沈弗琢，时派京剧第三代传人，你们未来两周的导师之一。”
相比之下，学员们的提问就显得活跃多了。
“沈老师您今年几岁了？要准确数据！”
“快到二十四了。”
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问。
……
眼见着自己的户口都要被查干净了，总归没什么好问的了，沈弗琢松下一口气，就听见对面一个小男生憋红了脸，他鼓励地看过去，小男孩大喊出声：“沈老师你有谈过恋爱吗！！！？”
沈弗琢愣住，程良郁眯了眯眼睛，导演看到程良郁的微表情，正想出来打圆场，却见沈弗琢冷冷淡淡接上了话，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我没谈过你们会信吗。”
底下学员嘘声一片。
“沈老师长得这么好看，每天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就够了，谈什么恋爱，对方能比他好看？”
主持人也打趣沈弗琢，沈弗琢笑着称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月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