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寥落醉一空》》郑元惠

14、一吻钟情意辗转 美人在侧无心眠

　　卓一空抱着凌欣儿，步履明显放慢，凌欣儿睡得倒是挺舒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冷不防一抻，给卓一空吓一大跳，差点一个趔趄跌下树梢，就说这个女的是个大麻烦，睡个觉也不老实，勿自虚惊一场。
　　惊魂未定，耳畔便是一阵凄厉的叫声！
　　“啊——”
　　卓一空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凌欣儿的嘴！
　　虽然说吧，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但是卓一空的耳朵受不了此等噪音啊！
　　凌欣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居然用手掐自己的脸，发现这居然不是在做噩梦，就有了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啊！你属野猪的啊！巨沉，居然还咬我！” 卓一空的手上，立时多了一个深深的牙印，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疼！
　　“你你你！你骂谁是猪！你抱着我干什么！还有，怎么会是你？”
　　卓一空疼得龇牙咧嘴，一听这问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猪大小姐，不是我救你还会是谁？你希望是谁？”空气中泛着酸酸的味道。
　　许是药物作用，凌欣儿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但她明明记得救她的是天涯哥哥：“你胡说！你不要脸！救我的是天涯哥哥！一定是你从天涯哥哥手中抢走我的！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城中盛传的采花贼！你快说，你把天涯哥哥怎么样了？”
　　“我是采花贼？我如果是采花贼，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有时间去操心别人？是你天涯哥哥自顾不暇，才把你丢给我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卓一空真是懒得跟她解释，说多了都侮辱他的智商。
　　凌欣儿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操心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正被卓一空抱在半空中，飞速穿越一颗颗树梢，再往下一看！小时候就恐高的凌欣儿瞬间变了脸色！声音也不再中气十足，变得有点颤颤巍巍：“大侠饶命！大侠，你先把我放下来，有话好好说，在平地上说！”
　　卓一空刚还在庆幸，凌欣儿说话中气十足，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迷香也已经无碍！再一听这难得的温柔乞求，鸡皮疙瘩掉一地，难不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她恐高？
　　卓一空的嘴角漾开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是的，他笑了，在月色的掩映中，迷人得有些诡异，凌欣儿不觉打了个寒颤！
　　果然，卓一空向更高的树梢飞去，眼见着越飞越高，凌欣儿这会儿比死还难受，口中连连求饶：“大侠，大侠，求求你先把我放下来！我真的快喘不过来气了！”
　　凌欣儿语气中的痛苦让卓一空的心也跟着抽紧了，本打算捉弄下她，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她难受。于是，卓一空收住脚步，停在一座山峰的平地上。
　　终于挨到平地，凌欣儿脚一软，瘫坐到了地上，全无平时的嚣张气焰。
　　卓一空生好火，火光中，凌欣儿的圆脸依然惨白，许是被吓得不轻。
　　卓一空心中深深疼惜，嘴上却冷冷嘲讽：“猪大小姐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我还以为猪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是威风凛凛的女侠呢！”
　　凌欣儿刚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一听卓一空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回怼：“你骂谁是猪！你才是猪！你天不怕，地不怕！你有本事永远别落地啊！你别吃饭，别喝水，别睡觉啊！你以为你插上翅膀老天爷就不认识你了，你依然是一头猪！”凌欣儿气得直跳脚，最讨厌别人叫她猪了！
　　卓一空看凌欣儿终于回神儿了，心下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精神抖擞，生龙活虎，杏眼圆睁，双手叉腰的样子，卓一空只觉得可爱极了！
　　卓一空随即笑开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凌欣儿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爽朗清澈的笑容，也许是太多人包括骆天涯在内对着凌欣儿总是皮笑肉不笑吧，凌欣儿望着卓一空的笑容，一时间看得怔住了！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香……
　　“咕噜咕噜——”凌欣儿的肚子偏在此时不争气地唱起了歌，打破了这难得的和谐气氛。
　　“看来猪大小姐饿了！求我啊，求我就给你弄吃的！”卓一空忍不住揶揄道。
　　“猪才求你！”凌欣儿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只听“嗖”的一声，凌欣儿再转过脸来，卓一空已经不见了！
　　凌欣儿的汗毛立时竖了起来，荒郊野岭，现下只剩她一个人，想想都可怕！说来奇怪，虽然她总叫卓一空淫贼，采花贼，却似乎从未害怕过他。凌欣儿其实知道，卓一空不是什么采花贼，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种直觉，他是个好人。
　　凌欣儿正愣神，突觉后背肩膀被拍了一下！她想都不想就把手里事先准备好的沙土扔了过去！还好卓一空反应快，闪避及时，好你个凌欣儿，我好心好意给你弄吃的喝的，你倒好，再一次恩将仇报，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突然，火把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凌欣儿害怕得剧烈颤抖起来，她除了恐高还怕黑，这瘆人的寂静的黑暗，她忍不住大喊：“卓一空，我知道是你，别闹了！你快出来！”喊声里居然带着哭腔。
　　卓一空一震，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这野丫头哭！他迅速用磷石点燃了火把！
　　火把里，郡主脸上，大滴泪珠隐约可见，一滴滴流进了卓一空的心里。
　　卓一空蹲在凌欣儿面前，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明明卓一空内心很自责，但偏偏看在凌欣儿眼里，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家伙！你吓我，你还无辜了？！
　　“哧——”凌欣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卓一空的袖子，就是狠狠的一擤！
　　卓一空显然没有料到凌欣儿还有这一手，她居然用他今天新换的夜行衣擤鼻涕。
　　别看卓一空经常扮乞丐，但其实，其实但，他是有洁癖的！就连他不常穿的乞丐服，自己都天天手洗，所以破烂归破烂，那是一点不脏的。今天为了救凌欣儿，他已经大汗淋漓了一天，浑身没洗澡已经很不舒服了，刚刚路过小溪，首先想着给凌欣儿找水喝，自己都没顾得上洗把脸！这下可倒好，又被凌欣儿漫了一身大鼻涕！
　　眼见着卓一空的脸色，越来越黑……
　　“噗呲——”凌欣儿笑了，笑得璀璨明亮，恍如天边的星辰，仿佛一道光，瞬间点亮了卓一空的心。
　　卓一空望着那笑容，望着望着，竟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眼睑……
　　他顺着她眼泪流过的地方，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似乎，想要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凌欣儿的眼睛越睁越大，她显然没有料到卓一空会突然吻她！
　　他吻得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好像一小簇一小簇温暖的光照抚着她，让她冰凉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
　　凌欣儿大脑一片空白，一种触电般奇异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
　　更令她惊讶的是，她居然还有点享受，有点渴望，甚至，居然忘记了反抗……
　　卓一空本来只想着，吻干凌欣儿的眼泪，由着他心中对她的疼惜，情不自禁……
　　可是，吻着吻着，他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肉嘟嘟的脸颊……
　　忽然，他触到了她的唇，他竟不想停下，像一个贪婪的孩子，一点点摩擦着，缓缓感受着她嘴唇的柔软香甜……
　　“唔——”
　　凌欣儿惊呼出声，可是，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卓一空一口吞了下去！
　　他贪婪地吻着她，仿佛找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琼浆……
　　一阵寒冷的晚风拂过，让卓一空稍稍清醒了些！不行！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他的喉结在明媚的火光下游动了下，几不可察。
　　瞬间，新鲜的空气袭来，凌欣儿的脑子也清醒了！她用力推开卓一空，自己跳到一旁！她的脸颊还是烫的厉害，想起刚刚的窘态，她竟然忘记给卓一空一巴掌，想想自己真是有够没用！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刚那感觉如此奇异，她从未有过，一定是因为自己太冷了，太怕了，才会一时糊涂，一定是的！怕什么，虽然没经历过，但她偷看过禁书，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食色性也，这跟喜欢吃看起来美好的食物是一样的！想想她表妹婉怡公主，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个男宠。她这个不就是初吻嘛，算什么！何况卓一空长得还不赖，也不算亏！
　　凌欣儿正尴尬地自我安慰，胡思乱想……
　　忽然，闻到一股喷香扑鼻的烤鱼味道，还有鲜嫩蘑菇汤的味道，简直不要太美味。
　　正饿得心慌慌的凌欣儿立刻飞奔过去，一把抢过卓一空手里刚烤好的大鱼，一口便要狠狠咬下去！
　　“小心有刺！”幸亏卓一空动作快，抢了过去！不然还不知道这大晚上又闹出什么乌龙事件，他可不想连夜给她找大夫弄卡住的鱼刺。凌欣儿一直被照顾得太好了，像鱼刺这种事情都是王府里丫环事先挑好的，拿到她面前，跟她情同姐妹的贴身婢女小小更是会仔细再筛捡一遍，她哪里会想到挑刺这种事情。
　　凌欣儿眼瞅着到嘴的美食不见了，哪里心甘：“什么嘛，真当我是猪啊，我当然知道挑刺了！”话说一半，望着卓一空对着篝火、认真为她挑刺的样子出了神，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像他这般细心、耐心……
　　“吃吧！小心点！”卓一空再次递过来烤鱼，打断了凌欣儿的思绪。
　　凌欣儿接过来，细细品尝，她发誓，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烤鱼！
　　“别噎着，喝口汤！”卓一空舀起一口汤，放在嘴边细细吹了吹，递给凌欣儿。凌欣儿此时正渴着，一口汤下肚，说不出的丝滑顺畅，蘑菇野菜的清甜爽口，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天啊，这也太好喝了吧，她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一向自诩尝遍天下美食的凌欣儿不由得有些崇拜卓一空！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令人惊艳的绝活儿呢，如果能把他带回王府就好了！嗯！最起码，可以给她当个厨子或宠物什么的！
　　“想什么呢？是不是病了？”卓一空看凌欣儿的脸越来越红，还以为她发烧了，着急探看她的额头。
　　这一碰，凌欣儿的脸都快烧着了，立马躲开：“没什么，没想什么，你想多了，我身体好着呢！”凌欣儿一边自己给自己打圆场，一边暗骂自己花痴，对着个疑似采花贼的家伙动了春心，这还得了！
　　“我吃饱了！喝足了！那个，我困了！你可以退下了！”凌欣儿摆出一副女王的架势，给自己壮胆，怕什么，我堂堂郡主！
　　“那个，你别以为你给本郡主服侍好了，本郡主就会对你刮目相看，王府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宠等着本郡主呢，这不算什么！”
　　此话一出，凌欣儿立马想咬舌自尽，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胡话连篇，完了！本郡主的形象啊！恐怕要与花名在外的表妹婉怡郡主有一拼了！我这是怎么了，我干嘛在意他一个身分不明的“采花贼”的看法，真是疯了！
　　郡主的这番豪言让卓一空的脸色微变。开什么玩笑，男宠吗，虽然他自知自己长相还过得去，但对渴望靠脸吃软饭的男宠最为鄙视，现在她竟把他与男宠相提并论，谁给她的胆子？
　　“男宠？你的男宠都怎么服侍你呢？”不觉间，卓一空已然掠到她面前，欺身向前……
　　凌欣儿小脸爆红，急忙往后退去，不自觉，后背撞到一颗大树！
　　卓一空一只胳膊拄在大树躯干上，继续欺身向前……
　　凌欣儿的心漏跳了半拍，天啊，不能再近了，她要不能呼吸了！她赶紧用手抵住卓一空的胸膛，阻止他靠近！
　　僵持之下，凌欣儿终于不再逞强：“我，我，我还没有男宠！”
　　卓一空被她的窘态逗笑了，凌欣儿以为是嘲笑，于是，嘴硬道：“但是，想要男宠的话，随时可以有！”说完凌欣儿立马后悔，天啊，我这是在说什么啊！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是吗？那不如今夜，我当你的男宠，如何？你想不想要呢？”卓一空狡黠地冲凌欣儿眨了眨眼，不经意间，暗送秋波。
　　凌欣儿一震，强自稳住心神。凌欣儿，你给我争口气，对着个“采花贼”犯花痴，你疯了！
　　“啊！好痛！”卓一空的脚被凌欣儿重重踩了一下。
　　“哼！别以为本郡主会再让你有机可乘！你个采花贼，你再敢有下次，本公主就，就拔了你的舌头！”凌欣儿端出一副大义灭亲的神情，心想，他再敢过来，我就咬舌自尽，说什么也得保住父王的颜面。
　　“我若真是采花贼，你还能站在这里？还下次？莫非公主还想有下次？在下乐意效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卓一空再次欺身向前，距离越拉越近……
　　他俯身，她蹲下……
　　“哇哇哇哇哇！你欺负人！”她竟像个小娃娃似的大哭了起来！
　　卓一空本来只打算逗逗她，不想她居然哭得这般鬼哭狼嚎，还明显的，干打雷不下雨，关键在于制造噪音。
　　万籁俱寂的夜晚，乌鸦都被吵得纷纷飞起！这绝对是他听过的最难听的哭声，没有之一！
　　假哭了一阵，凌欣儿突然听到一阵阵鼾声……
　　卓一空这家伙，这家伙居然在她面前睡着了！他睡着了！
　　她怎么办？她害怕，这里，夜晚会不会有小虫子，会不会有大灰狼，她越想越害怕！
　　“我要回家！卓一空你个混蛋，你快起来，送我回家！”凌欣儿这回是真的哭了！
　　“嘘，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凌欣儿耳畔热乎乎的，不用看就知道卓一空这家伙又死皮赖脸地凑过来了！
　　不过不是好汉也不吃眼前亏！凌欣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循着方向一把拽住卓一空的耳朵，把卓一空揪了起来！
　　“哎，疼，你轻点儿！”小姑娘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卓一空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揪掉了！
　　“谁叫你骗我！”凌欣儿破涕为笑，卓一空真是大开眼界，这姑娘当真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堪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入夜了，赶路不安全，明天天一亮就送你回王府！呐，这有个树洞，很宽敞，我刚用稻草给你临时铺个床，刚好够你睡在里面，我给你点好的蚊香，不用怕蚊虫骚扰！也不用怕大灰狼！放心，我不睡，我守护着你，我给你讲故事。”卓一空眨巴着晶晶亮的眼睛，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朋友。
　　“那好吧！我要听你的故事！”
　　“你要听我的故事啊，那恐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完！”
　　“讲一个吧！，我想听！”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曾经意外撞到头，他从小就不记得他的父母是谁。他只记得，一个组织收留了他，这个组织供他吃穿用度，教他武功心法和求生技能，让他学会了很多本领……”
　　凌欣儿今天太累了，卓一空的声音莫名地带给她一种安全感，让她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卓一空看看凌欣儿美丽的睡颜，看看头顶的天空——
　　湛蓝色的幕布上，月亮弯弯，繁星点点，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