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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两代人之间的隔阂 ...

  •   初秋时节,那棵小叶丁香树鼓着细碎的花苞,一嘟噜一嘟噜的坠在枝头,院子里弥漫着一缕缕醉人的芬芳。朱红色的剑兰花冷艳清丽,浅紫色的大丽花雍容炫丽。花圃的砖墙上有零落的树叶和花瓣,夜晚的绵绵细雨浸透了红砖,一丝清凉的风儿掠过树枝轻拂着她的脸颊和发丝。砖缝里啥时候冒出一簇簇碧绿的青苔,这可爱的嫩绿蔓延了一整个小院子,她伸手触摸一抹抹毛茸茸绵柔柔的青苔,看着院墙和地上零落的花瓣和树叶,吮吸着空气里弥漫着的纯纯的花香和潮润的泥土气息,她想,如果满福还在,我们每天坐在这院子里一起呼吸花香,倾听鸟语和蜂蝶的嗡嗡声,一起喝着清茶晒太阳看花草。夜晚,一轮满月高悬在晴空时,我煮一小锅毛豆,我们坐在篱笆墙下边吃毛豆边喝酩馏酒。我们像一簇簇青苔,简单、知足地活着。可惜呀,可惜。我就纳闷了,一个爷们咋就那么脆弱,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就化作一缕烟雾悄无声息地飘走了呢?她拿起一瓣花瓣轻揉着,嘟起丰满的唇嗫嚅着,伸伸懒腰,抬起头仰望雾蒙蒙的天空傻愣着。
      那些日子里,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流言蜚语。邵彩霞家门口闪过的人影很诡秘,像演皮影戏,男女走过路过她家门口时脖颈努力伸一下,探头探脑的瞅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村头巷尾这里一群那儿一堆的嚼舌根,啧啧啧,放在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哄三岁屁孩呢。每天都重复咀嚼这句话,连孩子们都听腻了,他(她)们幼小的心灵里这些八卦如麻雀们恼人的聒噪,反感又浮躁。
      暮色四合时,儿子儿媳和闺女都回来了,都没带孩子。
      邵彩霞问他们咋不带娃呢?他们都绷着脸支支吾吾的。吃饭时,儿子趁媳妇出去的间隙低沉着嗓门问邵彩霞,妈,自从我老爹去世后隔壁的牛家娃是不是常来我家?有时候还吃住在我家?我就闹不明白了,他只比我大几岁而已,就年龄的差距,你们也不适合做夫妻啊。
      邵彩霞瞪大眼睛傻愣愣的看着儿子乔君和女儿乔娟,她感觉头部冷不防被人袭击了一闷棍,眩晕起来,眼里一片茫然,张着嘴巴。她耳朵里嗡嗡嗡嗡的响,她略思索片刻说道,荒唐极了,我咋跟他做夫妻哩?这是谁说的?气死我啦,你们俩也学会捕风捉影啦?
      邵彩霞放下饭碗出去了,碰见巷子里的人她懒得打招呼,她只是眼神空洞,自顾自往前走,走到了乔满福的坟上。她浑身哆嗦起来,她就不明白人们怎的费尽心思整天关注她家的琐碎小事哩。她满腔的郁闷和愤慨都积郁起来,经过酝酿,层层的抽丝剥茧让自己□□的裸露。她喃喃低语道,乔满福啊乔满福,你拍拍屁股走了,你就忍心撇下孤零零的我,我过得好凄惶呀。这都哪朝哪代了,年老的没念过书,那念过大学的人怎的捕风捉影乱猜疑哩?我不想跟任何人费口舌嚼唾沫星子,我要做一个脱胎换骨的邵彩霞。她朝坟头磕了仨头走了。
      儿子闺女隔了三两天又回来了。儿子一张苦瓜脸紧绷着问她,妈,你咋就不顾我和乔娟的脸乱来哩?
      我怎的乱来哩?
      听说你要招赘个男人哩,是不是牛家娃?
      谁说的?邵彩霞一脸懵逼。
      谁说的不要紧,你跟牛家娃之间真的藕断丝连?你的孙儿都上幼儿园了,你把脸装进□□里,你考虑过我兄妹俩的感受吗?干脆,你把自己嫁出去算了。
      邵彩霞说,说完了没,说完了就滚蛋,我还没沦落到让你来戳我脊梁骨的地步。邵彩霞气的满脸通红,五脏六腑都气炸了。
      乔君说,我也是为你好,这女人活着就是要顾全大局,名声对谁都很重要啊。
      放你娘的狗屁,我把脸装进□□里了。儿子,说话别老是夹枪带棒的,十六年的书读到哪儿去了?脑子里灌满了屎糊糊啦?眼睛也被屎尿糊了?滚,都滚蛋吧!
      儿子临走叮嘱乔娟要好好劝劝母亲,说女人之间好沟通的。
      儿子的话句句戳心,她双腿颤抖着,脊背一阵冰凉。乔娟坐在跟前凝视着她,长吁短叹道。妈,你觉得孤单冷清了就去省城的家里住吧。
      我说我孤单冷清了吗?闲着没事干老伸长脖子打听村里嚼舌头的那些烂事儿,有意思不?滚蛋,以后别来烦我,废话听多了我耳朵长茧子啦。
      乔娟还是没走,她去做饭了。邵彩霞盯着大红柜子上乔满福的遗像气昏了头,眉头蹙紧了。她拿起相片啪的摔地上,镜片碎裂了,她把镜框一脚踢到门外。
      乔娟看到母亲痛苦绝望的眼眸里汪满了泪水,乔娟从碎裂的镜片中捡起父亲的相片,擦拭一下放到柜子上。
      暮色降临时,女儿问邵彩霞想吃点啥哩,邵彩霞轻微的叹口气说我啥都不想吃,憋了满满一肚子的气,险些撑破了肚皮,如果再把肚子填饱了岂不把我肚子撑破?
      乔娟想,老爹的突然离世会使母亲在短短的几年间换不过劲儿来,她看着硬朗,其实内心很脆弱,一日三餐将就着。
      满福走了,我再也尝不到我家满福特有的风味了,他把他特有的风味带走了。邵彩霞泪涟涟的说道。
      晚上,乔娟睡在母亲的被窝里,邵彩霞推她,去你的被窝里睡。
      乔娟往她跟前蹭了蹭说,邵彩霞女士,娟子是你肚子里蹦出来的一团肉疙瘩,这团肉疙瘩就想让你搂着睡觉,一个人睡不着。
      邵彩霞噗嗤一声笑了,她笑起来嘴角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窝来,笑得妩媚动人。不过,眼角有了太多的细纹,鬓角的头发也白了好多。
      乔娟鼻翼酸楚,她转过身子偷偷啜泣。
      娟子,你感冒了吧?身子咋哆嗦得这么厉害?妈给你找感冒药去,吃了药,压床厚棉被出身汗就没事了。
      邵彩霞坐起来披衣服要下炕,乔娟把她拉进被窝说我没感冒。乔娟擦拭着眼泪笑了,她双臂环绕着母亲的脖子,抚摸着母亲的脊背,她眼里掠过一丝悲凉。母亲的肋骨和脊背只包着一层皮。她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曾经很丰腴的□□干瘪了,松塔塔的像抽完气的皮球黏贴在胸脯。
      空寂苦闷的日子里,她孤苦无依,她受委屈了给谁诉苦哩?她被人欺辱了没个发泄的缺口,她疲惫不堪了没个依靠的肩膀。乔娟竭力抑制着心中的凄楚,但是,泪水像决堤的坝口汹涌而出,妈,你受苦了,你才48岁老爹就撇下你,让你孤单一个人过,还要挺着身子骨忍受四面八方的世俗的乱剑的戳戳砍砍的突然袭击。
      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那个夜晚,女儿乔娟偎依在邵彩霞的怀里,她的脸紧贴在邵彩霞的双乳间,睡得很踏实。
      半轮上弦月把霜露般洁净的光辉流泻进窗子里,月光下,母亲的脸部轮廓很清晰,白皙又滑嫩,像汉白玉雕刻而成的端庄敦厚,只是脸袋松弛。乔娟伸手抚摸着母亲的额头,静静地凝视着这张好看的鹅蛋脸。窗外的公鸡打鸣时她感觉很困,她一闭上眼睛就进入梦乡了。她梦见母亲跟隔壁的牛家娃成亲了,牛家娃西装革履,帅气阳光。母亲穿着红嫁衣戴着凤冠,可是母亲一脸茫然,眼神凄楚。
      早上,乔娟睡到太阳铺满屋子时才醒了。母亲把奶茶端过来,递给她湿热毛巾说,擦擦脸吃早饭吧。朝霞映射在母亲的脸上,母亲的脸颊绯红绯红的。母亲穿着一件墨绿色绒衣外套,细长光滑的脖颈衬托出俏丽的下颌。乔娟想。我妈人到中年魅力不减呀,我得给我妈找个老伴哩。
      乔娟试探着问母亲,妈,隔壁的牛家娃人品咋样呀?
      邵彩霞说他的人品咋样跟我有关系吗?
      乔娟把昨晚梦中的情形给邵彩霞说了。
      邵彩霞绷着脸说道,丫头,村里人捕我的风捉我的影那是外人,可你是我亲生的闺女呀,别再胡言乱语了。谁也替代不了你老爹在我心里的位置哩,我跟谁吃顿饭,说说话就有苟且之事啊?你们兄妹俩都长着狗鼻子呢?隔壁的金花花才初中毕业哩,她比你兄妹俩通透得很哩,心思也活泛哩。
      乔娟说那牛家娃好像暗恋你哩。
      胡扯啥哩?我比他大十几岁哩。世间有老夫少妻,哪有少夫老妻的。你兄妹俩想象力太丰富了!
      那你也不想撂荒没一分土地,那么苦累挣扎着种地,牛家娃可是个种庄稼的汉子哩。
      哦,没有男人我一样种好每一块地哩。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懦弱无能?
      那也未必哦,如今的小伙子喜欢成熟稳重的女人哩,比比皆是。成熟的女子很有魅力嘛,我妈就很有魅力嘛。
      邵彩霞瞪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端庄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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