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温拾酒

60、第 60 章

　　宁安的夜晚本就喧嚣繁华，临近跨年夜，更是热闹了许多。
　　将近凌晨十二点的街道，所见之处都是灯火通明。

　　“阿远。”
　　过来时在车上睡了一觉，江轻予这会儿觉得精神了许多。他托腮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有些心痒痒，回头询问远岸的意见：“今晚上要回去吗？”
　　“嗯？”远岸有一瞬的疑惑，下一秒，他便明白江轻予的意思：“明天回去吧。”
　　“好！”江轻予刚应下，又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叹了口气：“算了，没带身份证。”
　　“那晚点再打车回去也行。”远岸说，“明天也没什么事。”
　　闻言，少年刚垂下的唇角重新上扬：“好！”

　　“师傅，我们不回去了。”
　　江轻予给司机说了新的目的地。
　　–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达新的目的地。

　　两人下了车，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看到热闹，凑过去看两眼，又继续往前走。

　　“舟舟？”

　　“阿远。”
　　江轻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舟舟”这两个字太敏感了。
　　在嘈杂的人声中，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喊了几声“舟舟”，总感觉是在叫自己：“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远岸指了指离两人仅有几步之遥的两个男人，他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你小舅，还有他朋友。”

　　顺着远岸指的方向，江轻予果然看到了沈抒谨和他朋友。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自家小舅。

　　“啧。”
　　真是缘分啊。

　　江轻予几步上前，叫了声“小舅”。
　　沈抒谨笑着应声：“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送我一个朋友回来，”江轻予说，“顺便逛逛。”

　　沈抒谨淡淡看了眼江轻予身旁垂着眼眸的远岸，想要逗一逗他的心再次蠢蠢欲动：“是小情侣出来约会吧。”
　　江轻予已经习惯自家小舅不着边际的玩笑话，顺着沈抒谨的话茬答道：“算是吧。”

　　江轻予现在不再执着于否认自己和远岸的关系。
　　他知道，即使自己否认了自家小舅也不会信，索性让就他误会，没多辩解。
　　或者说，他不是不想否认，而是不愿否认。

　　“小舅，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沈抒谨指了指不远处的广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朋友的乐队，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他们在这路演。”
　　江轻予“啧啧”两声：“小舅，你们大学生真闲。”

　　“那是忙的时候你没看见。”沈抒谨今天早上考完最后一科，倒头就睡，补了一觉，下午才爬起来出来玩：“最近这几天期末考，我每天晚上都复习到一两点才睡，一天就睡五六个小时，这还闲吗？”
　　“这还不闲吗？”江轻予哀嚎：“我都要羡慕死了。我们平时也就睡五六个小时。”
　　“也对。”沈抒谨哈哈笑了两声：“和你们高中生比起来，确实是。舟舟，下学期开学了，有时间的话来宁大找我玩，我带你和你男朋友逛逛宁大。”

　　“阿远，”江轻予询问远岸的意见：“你要不要去？”
　　远岸沉默了两秒：“可以。”
　　“好啊。”江轻予回答沈抒谨：“我们有时间了就去。”

　　江轻予已经开始期待下个学期，和阿远一起逛逛宁大，一起体验一下，他们为之努力奋斗了许多年的大学生活。
　　他知道，他和阿远，肯定能上同一所大学，但那时，或许已经没有了现在的心境，甚至也没有了此刻还在身侧的人。
　　他只是想，趁现在，春光正好，年少轻狂，趁着，阿远还不是任何人的阿远，提前体验一下，只有他和阿远一起的大学生活。

　　“你们今晚上还回去吗？”沈抒谨问。
　　“要回。”江轻予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没地方住。”
　　“怎么会没地方住？”沈抒谨的视线落在远岸的身上打量了几秒，意有所指：“舟舟，我记得，你前几天刚过了生日。”
　　江轻予叹了口气：“没带身份证。”

　　“那要不要我给你们开间房？”沈抒谨问。
　　江轻予再次询问远岸的意见：“阿远，你呢？”
　　“嗯。”

　　沈抒谨朗声一笑，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男人身上摸了几张人民币递给江轻予：“那你们俩先玩着，我先过去找我朋友，你们俩要困了就给我打电话。”
　　“小舅再见。”江少爷笑得明媚灿烂：“谢谢小舅。”

　　“阿远。”看到沈抒谨他们走远，江轻予瞬间敛了笑：“我小舅说话，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嗯？没有。”远岸一下没反应过来江轻予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

　　“因为每次遇到我小舅，你好像都不太开心。”
　　江轻予终于察觉到这个问题。
　　他总觉得，每一次遇到自己小舅，远岸的表现都异常的反常。
　　想起来，前两次遇到沈抒谨，远岸从头到尾都低垂着脑袋，很少说话，只有自己问到时他才会应声。虽然远岸平时大部分时间也都沉默着不说话，但他的抗拒并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而江轻予刚才之所以会问过远岸的意见，也是因为他要照顾远岸的情绪。

　　“没有的事。”远岸抿了抿唇，迅速想了个理由：“我没有不喜欢你小舅说话，我只是不太习惯。”
　　事实上，他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习惯，而是忌惮，甚至于害怕。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竟然连江轻予都能看出来。

　　“那就好。”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比较可信，江轻予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也就没再纠结：“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我小舅。”
　　“没有。”远岸已经开始练习，下一次再遇到沈抒谨时，自己要怎么表现才会比较自然，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让人看穿。

　　两人在附近闲逛了一会儿，买了点小吃，就去路演的广场那里随便找了地方坐着。
　　他们来得晚，在人潮外坐着听了没多久，路演就结束了。

　　待人潮散去，江轻予才摸出手机给自家小舅打了电话。
　　“小舅，我们在广场这边，就你朋友路演的对面。”
　　“舟舟，”沈抒谨那边听起来有些吵：“你和你男朋友多等几分钟，我这边有点事，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
　　“嗯。”江轻予挂断电话，又往嘴里塞了颗丸子：“我小舅他那边有事，再等几分钟。”

　　两人在原地又坐了几分钟，买的小吃都吃完了，沈抒谨和男人才姗姗来迟。

　　“舟舟，”沈抒谨指了指不远处刚表演完的乐队，问：“饿不饿？要不要和我朋友他们一起吃完夜宵再走？”
　　“刚吃完。”江轻予指着袋子里满满当当的垃圾：“还不饿。”
　　–
　　“你好，两间房。”沈抒谨刚掏出身份证，他身边的男人就主动掏出卡递给前台。

　　“先生您好，欢迎入住，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沈抒谨接过前台递过来的两张房卡，转手就把另外一张给了江轻予。
　　–
　　“阿远。”
　　江轻予刚推开房间门，就被里面的装潢布景吓了一跳。
　　这房间，看着不太对劲。
　　很不对劲。

　　远岸也沉默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江轻予知道，自家小舅一准是故意的。
　　“小舅！”

　　“舟舟。”沈抒谨觉得眼前这两人的表情太新鲜了，使劲憋着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小舅，你看看你给我们开的什么房间？情侣房间，我和我同学——”江轻予涨红了脸，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安啦安啦，就睡个觉而已，你那么紧张干嘛。”沈抒谨没忍住终于笑出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不是临近跨年夜，房间都预定满了，没什么空房间了，不然我肯定给你们开别的房间。好了好了，你和你男朋友赶紧去睡觉吧。”
　　“小舅！！！”

　　沈抒谨没再理会江轻予，随即转身进了房间，不带一丝犹豫。

　　两人愣在原地，对视了两秒，最后还是选择进了房间。

　　“阿远。”江轻予给自家小舅找补解释：“我小舅，你知道的，他就这样，你别介意。”
　　“嗯，”远岸说，“我知道，先洗漱吧。”
　　“你先洗，”江轻予抓了抓头发：“我还需要冷静一下。”
　　“好。”

　　江轻予在床上坐了两分钟。
　　他越看越觉得这氛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让小舅重新给换间房。

　　“阿也~”

　　江轻予刚打开房间门，就听见这么一声，紧接着，就看到了沈抒谨，以及和他一起的男人。
　　两人正倚着门框接吻。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江轻予就知道，小舅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没敢承认，或者说，小舅没说，那他就当没有这回事。
　　两舅甥都很默契地没提起。

　　沈抒谨显然也看到了江轻予。

　　一向看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的沈抒谨，脸上难得出现挂不住的尴尬表情。
　　他推了推男人：“舟舟，怎么了？”

　　“小舅。”
　　江轻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不正式的情况下，这么正式地去认识沈抒谨身边的男人。
　　“你好像还没有正式给我介绍过，你身边这个人。”

　　“他吗？”沈抒谨只想赶紧糊弄过去：“我一个朋友。”
　　“小舅。”江轻予认真地看着沈抒谨，问：“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沈抒谨也知道自己的介绍过于敷衍和糊弄，干笑了两声才给两人作正式的介绍。
　　“舟舟，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宋拾也。”
　　“阿也，这是我外甥，江轻予，你知道的。”

　　“你好。”
　　“你好。”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就没有了下文。

　　“小舅。”江轻予忘了自己来找沈抒谨的目的，生硬地找了个话题：“你们要出去吗？”
　　“嗯。”沈抒谨回道：“我朋友打电话来让我们出去吃东西。”
　　“哦，那你们慢走。”江轻予悻悻回了房间。
　　–
　　江轻予今晚上睡得不太好。
　　他做梦了。

　　沈抒谨和宋拾也的那一幕，直白且放肆且地冲击着他幼小的心灵。

　　江轻予梦到了和远岸的第一次针锋对决，还有那个没吻上去的吻，然而这一次，吻落在了少年的薄唇上。
　　他也梦到了生日那天晚上，醉酒的他，借着酒精，亦或是出于本能，他亲吻了少年的脖子。
　　断断续续的梦境片段中，还穿插着一些他小时候的过往经历。
　　那些被他尘封了许久的记忆，甚至已经久远到他看不清梦中之人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江轻予：……
江少爷：我很笨吗？什么叫竟然连我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