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温拾酒

54、第 54 章

　　远岸心里一直惦记着江轻予刚才没怎么吃东西，一出餐厅就开始留意这周围有没有卖淀粉肠的小吃摊，终于看到不远处还有个没收摊的小推车。
　　“要吃淀粉肠吗？”

　　江轻予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有些心不在焉，都没抬头看一眼小吃摊的方向，就直接摇了摇头：“暂时不想吃。”
　　“那回去再看。”
　　“好。”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氛围也随之安静下来。

　　“你在想什么？”
　　今晚上的江轻予话少得出奇，就算他再怎么看江挽风和成砚书不顺眼，也不该是这个状态。

　　“嗯？”江轻予回过神，看了一眼远岸，掩唇想了想合适的措辞：“阿远。你有没有觉得，成砚书很眼熟？”
　　在走廊上看到成砚书的第一眼，江轻予就觉得成砚书莫名的眼熟。
　　今晚上是他第一次见到成砚书，在此之前，他从没见过这个人，所以他一时没法确定，自己所谓的“眼熟”，是不是因为他看对方不顺眼，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远岸有些意外地侧眸看了江轻予一眼。
　　他本来以为，江轻予这一晚上没什么心情是江挽风和成砚书都在场影响了他，没想到对方是因为觉得成砚书很眼熟才提不起精神。
　　“嗯，是有点。”

　　“是吧！”得到和自己想法一致的答案，江轻予的顾虑也随之消失：“我就说我总感觉好像在哪好像见过他。”
　　“在学校里，你见过的。”远岸给江轻予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可能因为之前你不知道他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所以就没在意。”
　　“应该吧。”江轻予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隐隐约约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先将就接受，绕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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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远，等会儿淀粉肠多炸一会儿，外脆里嫩那种。”江轻予叼着半根淀粉肠，语气极为自然地安排远岸。
　　“好。”远岸应声，接过江轻予手里的袋子进了厨房。
　　江轻予闲着无聊，也跟着远岸进了厨房，随口问道：“阿远，你家还有饭没？”
　　“还有。”
　　“那给我也炒份炒饭吧。”江轻予说，“我现在好像感觉有点饿了。”
　　“好。”

　　远岸刚炸好淀粉肠，跟在身后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吃。

　　“我之前一直觉得，把淀粉肠炸好吃的关键是地沟油，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虽然这只是江轻予第二次吃远岸炸的淀粉肠，但一向对炸淀粉肠有一套专属于自己独特理解的他却给出了极高的肯定：“阿远，你这炸淀粉肠的手艺不去摆摊真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远岸实话实话：“我对卖淀粉肠没兴趣。”

　　“也对。”江轻予想起自己之前的远大抱负：“我有段时间对卖淀粉肠还挺感兴趣的，我那时候甚至想，以后干脆就在一中门口炸淀粉肠卖。”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远岸问他：“你会炸吗？”
　　“不会啊。”江轻予倒是承认得坦然，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打起了远岸的主意：“但你不是会吗？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入个股，以后我们一起炸淀粉肠卖？”
　　远岸停下动作看向江轻予，微微挑眉：“我负责炸，你负责吃，你觉得，还有卖的份吗？”
　　江轻予“啧”了一声，觉得远岸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算了，不卖了。”

　　等远岸炒好炒饭，两人就端着炒饭和淀粉肠去了客厅。
　　在客厅吃得正香时，远岸的父母回来了。

　　“爸，妈，你们回来了。”远岸抬头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吃饭。
　　上一秒刚“使唤”完远岸的江轻予看见猝不及防出现的两人，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站起身，一个不小心，刚放进嘴里的淀粉肠也跟着掉在了地板上。
　　明显被吓得不轻。
　　然而他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心爱的淀粉肠，磕磕巴巴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您们好！”

　　远岸妈妈被江轻予的反应逗笑了，就连一向郁郁寡欢的远岸爸爸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你们慢慢吃。”远岸妈妈扶着远岸爸爸进了卧室。

　　“啊？哦。”江轻予呆愣愣地应了声。
　　“你紧张什么？”江轻予这反应，让远岸很是意外。他放下筷子，拉了拉对方规规矩矩垂着的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

　　江轻予浅松了一口气，靠着沙发歇了几秒，压低声音跟远岸确认：“你说，阿姨他们刚才有没有听见我使唤你？”
　　“因为这个啊。”远岸轻笑一声：“都使唤了，你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就算真听见也不会怎么样，你怕什么。”
　　“我怕啊。”江轻予未雨绸缪，很是惆怅：“我这不是怕阿姨以后不欢迎我过来了，那我不就没地方蹭饭了。”
　　远岸：“……？有点追求。”
　　“没追求啊，这辈子就这点出息。”江轻予夹了根淀粉肠：“别到时候没地方蹭饭不说，连阿远你炸的淀粉肠也吃不到，那多划不来啊。”
　　“有这么好吃吗？”
　　“有。”
　　远岸沉默了一秒：“你以后想吃淀粉肠了就来我家，我给你炸。”
　　江轻予顺口接过话茬，明知故问：“那你也总不能给我炸一辈子的淀粉肠吧？”
　　远岸瞥了江轻予一眼，神色平静如常，语气自然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炸一辈子的淀粉肠。”

　　砰。

　　江轻予好像听到了烟花爆炸的声音。
　　不对，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会儿没有人放烟花，是别的声音。

　　“嗯嗯嗯好好好。”
　　江轻予不敢再抬头去看身旁的人，更不敢面对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含糊不清地应声后就一言不发地扒拉碗里的炒饭。

　　江轻予保持着一个动作吃完了一整碗炒饭。
　　刚放下筷子，远岸妈妈温柔的声音又乍然在客厅响起：“小予，吃完了吗？”
　　“嗯。”江轻予扯了张纸巾擦嘴，乖巧应声：“阿姨，我刚吃完。”
　　远岸妈妈朝他招了招手：“那你过来一下。”

　　江轻予缓缓起身，一脸茫然地走向远岸妈妈，看到远岸妈妈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时，原本困惑和茫然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诧异和不可置信。
　　他心底瞬间有个很大胆的猜测。

　　“阿姨也不知道你穿多大码的，看你和远远身形差不多，就按照远远的尺寸给你织了件毛衣。”远岸妈妈拿着毛衣对着江轻予比划了一下：“好像差不多，你先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阿姨改改再给你。”
　　“给我的吗？”虽然江轻予刚刚就已经大概猜到这件毛衣应该是给他的，但是听到远岸妈妈明确说出来，并且还是她亲手织的，他却忽然觉得很不真实，不敢相信这件毛衣是给自己织的。
　　“给你的。”远岸妈妈面露心疼，轻轻拍了江轻予一下：“快去试试。”

　　江轻予拿着毛衣进了远岸的卧室，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外套和卫衣，换上远岸妈妈织的毛衣，确认很合适后就迫不及待跑出卧室：“阿姨，很合适。”
　　远岸妈妈上下打量了一遍，连连点头，啧啧称赞：“合适就好。本来打算你生日给你的，没想到昨天有事就耽搁了，只能今天再给你了，小予宝贝，生日快乐！”
　　“阿姨——”江轻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脑子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响，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谢谢您！”
　　远岸妈妈看江轻予这副模样，生怕这孩子会哭出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交代一句“早点休息，小予宝贝”就逃一般回了卧室。

　　江轻予没舍得把毛衣换下来，就这么一直穿在身上，跟看宝贝一样的看着那毛衣傻笑。
　　远岸收拾好厨房回到卧室看到这幅景象，没忍住笑出了声。

　　闻声，江轻予这才舍得将视线从毛衣上挪开，坦然地抬眼看向远岸，由衷地感慨：“阿远，你妈妈真好，如果她也是我妈妈就好了。”
　　语气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羡慕，让远岸为之一愣。

　　两人对视了数秒。
　　远岸忽然抬手揉了揉江轻予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地安慰他：“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的。”

　　“这么说阿姨应该不会介意多一个儿子吧。”江轻予本来被远岸这个暧昧的动作震得发愣，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后立马来了精神：“要不，干脆我们俩结拜吧。”
　　远岸：“……?”

　　远岸曾幻想过他和江轻予会有这么一天。
　　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然而他也没想到，幻想和现实的差距这么大，他更没想到，江轻予的脑回路这么清奇。
　　至少，在他的幻想中，他和江轻予不该是结拜兄弟这种关系。
　　“江轻予，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江轻予是铁了心要认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我总要想个办法，让这声“妈”叫得有说服力吧。”
　　“有的。”远岸说。

　　有的。
　　江轻予当然知道还有别的办法，但他知道，那个办法是最不可能的。
　　“什么办法？”虽然明知道结果，但他还是要故作糊涂。

　　远岸没说话。
　　他怕说出来，他和江轻予就到这里了。

　　见远岸不说话，江轻予的情绪莫名有些上头，脑子一热，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自顾自说道：“你说我们俩，要是其中有一个是女生就好了，这样等以后长大了，结个婚，我就能叫阿姨妈妈了。”
　　“不用，”远岸也有些上头，在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颇有种不管不顾的意味：“是男生也可以的。”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霎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江轻予知道，远岸说的是玩笑话，甚至于，类似的玩笑话，他们以前说过很多次，可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这次他却没办法做到坦然自若地接受这个玩笑了。
　　他现在好像没办法，把这句话只当成玩笑话看待。

　　“那个，我，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远岸还在想自己今晚上怎么这么上头，说了那么多可能让他和江轻予友尽于此的话，就听到江轻予说要回去了。
　　“要回去了？”
　　“嗯。”

　　远岸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给江轻予准备的生日礼物：“我送你。”
　　“我的生日礼物？”看到远岸手上拿着的礼物，江轻予穿羽绒服的动作当场顿住了。
　　“嗯。”

　　如果说，一秒钟之前，江轻予尚且还能保持一丝理智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可能会让自己和阿远尴尬的局面，可是在看到远岸拿出的礼物后，他仅剩的一点残存理智，顷刻间也全都崩塌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就被远岸放在心上，并且还真的给买了。

　　——是江轻予一直很喜欢，却没有拥有的奥特曼手办。
　　他不是买不起。
　　他只是，不敢再把喜欢的东西往家里带。

　　小时候，江轻予收藏了很多喜欢的手办模型。
　　那些手办模型，在后来，一个接一个地坏了，有一天，就连他最喜欢，花费了最多时间和金钱的那一套手办，也坏了。
　　那天，对自己定位一直很清晰的江轻予终于绷不住了。
　　可是，哪怕他哭得再怎么撕心裂肺，哭到喘不过气来，江家人从头到尾也没安慰过他一句。
　　从那天开始，江轻予才终于明白，上千平米的江家别墅容不下任何他喜欢的东西，哪怕那些东西仅仅是放在他唯一的私人空间——卧室，从那以后，他再没有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回家。
　　到今天，江轻予有时候都还在想，那时候如果有人安慰他一句，他也不至于耿耿于怀至今。

　　“江轻予，生日快乐。”
　　江轻予忽然伸手抱住远岸：“阿远，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