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B.C.213 7月~B.C.213 7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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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
55555我终于回家了，今天真是有喜有忧的一天。
昨天我在酒庄收到了舅妈的传讯，让我今天一早在海岸附近的一处小屋里等，如果没人叫我，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发出一点声音。我就照他说的做了。
不过一开始可真把我吓坏了，因为爹爹和舅妈一见面就打了起来，而且打得很凶，我真的差一点就冲了出去，不过在冲出门前的一瞬间我及时反应过来他们只是切磋，因为爹爹的剑招里没有什么杀气。虽然最后，他们的剑还是递到彼此的喉咙前去了，或者准确地说，是爹爹的剑压上了舅妈的喉咙。讲真，舅妈剑术虽然不错，但跟爹爹比差距还是大了些，甚至都打不过我。听爹爹说，他是十六七岁的时候才开始学剑的，这也难怪，姑姑说过，剑术是需要童子功的。
打完之后他们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聊天。舅妈和爹爹说话时比较喜欢打哑谜，不像和我说话时那么直白，但舅妈还是质疑了爹爹与秦军合伙攻击机关城的决定，还问他有没有忘记流沙创立的原意。爹爹回答他的话我很熟悉，因为“术以知奸，以刑止刑”“天地之法，执行不殆”这些话，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对我解释过，他告诉我，那是我阿爹生前的信念，也是流沙存在的目的，要我记在心里。所以舅妈那么问爹爹，我还是挺想替爹爹抱个不平的。
后来他们的话题就转到了我阿爹的死上，然而刚说了几句，就被一具尸体打断了，小白叔叔提醒他们有罗网的人在窥看。他们看样子要转移了，我很担心，舅妈该不会忘了我吧？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舅妈顺着阿爹就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在他当年创立流沙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自己的女儿，也会成为流沙的一柄利刃？”
姑姑就着舅妈的话说了下去，我觉得她在为我帮腔：“子房，如果哥哥还活着，他也会这样选择的。还记得当年我要求加入流沙时哥哥的话吗？如果他最好的朋友和伙伴都在面临危险和死亡，与其让我无知地接受保护，那么并肩前行，可能是更好的信任与守护。”
舅妈沉声反问：“但麟儿真的得到信任了吗？”他顿了顿，又说，“事实上，她还很懵懂，并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挥剑，只是希望帮到你们，得到肯定。所以一旦被丢开，即使只是表面上或暂时被丢开，她就会非常痛苦。卫庄兄，这次你真的不该利用她对你无条件的信任和崇敬，让她做出有违本性的选择，否则她清醒之后，会很难面对自己的罪孽。”
爹爹冷笑了一声：“利用她？子房，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她的主意一向正得很，她自己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她。我叫她走，是因为流沙用不起这样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属下！”他瞥了舅妈一眼，“是那丫头求你替她说情的是吧？告诉她，息了回流沙的念头！我亲口说过的话，她以为是儿戏吗？”
呜……我差点又哭出来，爹爹还是不想要我，怎么办？当年他赶无双走，无双过了几天又回去，他都没有说什么，为什么换我就不行？我都已经一个月无家可归了。
舅妈思忖了一下，好像接受了爹爹的说法：“其实不回也罢，她年纪还小，做杀手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不过……”
不过？我当时差点又冲出去了：什么情况？不是说帮我劝爹爹接我回家吗？怎么那么容易就松口了呀！
舅妈不露声色地往我的方向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苦口婆心状地劝爹爹：“父女一场，就算真要赶人，也该给孩子几分体面。卫庄兄，如今之计，你不如备份嫁妆，正逢有人思慕麟儿，一场风光大嫁借机送她离开，岂不两全其美？”
啊？我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怎么又变成要把我嫁掉了？我不要嫁人！
姑姑和小白叔叔也很意外舅妈这么说，爹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眯眼盯着舅妈问：“是谁盯上了她？”
舅妈故意卖关子说：“为人父母，女儿到了嫁龄，总会不舍放手，不过这次那人倒也痴情一片，一路着人护送麟儿到桑海，为哄麟儿开心，还专门备车帮她捎上了无双，不仅以阴阳术稳固了无双的魂魄，还推荐公输仇修理无双的肢体……”
“阴阳术？是谁？”爹爹的声音更加阴沉了，我听得打了个哆嗦。
舅妈一本正经道：“就是阴阳家的那个星魂啊！”
顿时，一片死寂。
我差点一口血呛出来：舅妈，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人家喜欢的明明是少少！星魂那个长不高的小矮子我才不要嫁他！……等等，重点不是这个！为什么话题会跑到我嫁不嫁人上来？
小白叔叔差点从树上栽下来，姑姑目瞪口呆半晌合不拢嘴，爹爹则是一脸的阴晴不定，半晌，终于怒吼了一声：“滚出来！”
舅妈在他背后冲我隐蔽地眨了眨眼，我只得怯怯地打开门挪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爹爹……”
鲨齿上闪过一道暗光，爹爹直接一剑就抽了过来，我没敢躲，也没敢招架，就直接在原地闭了眼硬挨了这一剑，被抽了出去。
不过爹侈的声势虽然很大，但其实不怎么疼，剑伯伯一贯很护着我的，所以鲨齿一般都伤不到我。只不过还没等我爬起来，爹爹就又抽了我一剑，刚爬起一点又是一剑……
我觉得很丢脸，虽然没多疼，但是在地上连滚带爬晕头转向地爬不起来，实在是太狼狈了！
于是我讨饶了：“爹爹别打了，我不喜欢他的，我真不喜欢！”
爹爹收了剑，叫我滚起来。我蹭到了爹爹面前，忍不住抬头望着他，舍不得挪开眼睛，这么久没有见爹爹了，我满心都是不确定的紧张感，直到爹爹揍了我，我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良叔是对的，爹爹不会真的不要我。
爹爹阴阴地冷笑了一声，对我说：“星魂？青梅竹马，好姻缘啊！”
我快要哭了，说根本没有的事，又重新解释了一回路上发生的事，不过看爹爹这么讨厌阴阳家，我只强调了大司命，提到少少的时候只说她的妹妹，好在爹爹没有继续追究她妹妹是谁。
爹爹这时也反应过来舅妈是在激他，冷冷地瞟了舅妈一眼。舅妈大言不惭地说，大少司命都是星魂的手下，自然是听命行事的。爹爹作势要打他，他笑着躲开了，还说我们一月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就不多打扰了。
爹爹还是狠狠地训了我，说我不该明知危险还跟阴阳家的人走得这样近。我小声说我一开始也没想的，但她们有办法帮我带上无双，我就答应一起了。她们没有对我做什么。
姑姑担心地把我拉过去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阴阳术诡谲非常，可别不当心被她们在身上下了咒印。我无奈地说真的没有，当年在百越焰姨让我帮她疗伤时教了我一点巫术，巫师和阴阳师出招很慢的，而且下手之前身上的法力都会波动，我能感觉到。而且我知道大司命不是好人，她骗过我，我不会再相信她的。听我这么说，姑姑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爹爹问了我无双的位置，叫小白叔叔过去查看一下，又问我什么时候到的桑海，最近在做什么。我回答了，然后叫爹爹跟我走，我要先带他去见个人。
爹爹一定立刻就明白了我要带他见谁，因为听我这样说，他就跟姑姑约了一个地点，说稍后在那里碰面。姑姑的目光有一瞬间有些惆怅，但淡淡地笑了一下就走了。
然后爹爹跟在我后面沉默地走了片刻，到了一片林子里，我就叫他先在那里等一下，因为干娘说过不许我把他现在的藏身之处告诉别人。爹爹讽刺地笑了一下，问：“他还跟墨家那群不成器的废物混在一起？”
我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其实我觉得墨家的人还是有些用的，至少他们会修无双。不过看看爹爹不屑的目光，我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还好爹爹没有坚持跟我一起去，而是一脸不耐烦地坐在了一棵树下，我就赶紧溜去找干娘了。
很幸运，我到墨家时干娘正一个人守在窗前，我一叫他，他便出来了。我就拉着他往爹爹的位置跑，他一开始挣扎了一下，我说不行，我得拽住你，你要是逃了，我可追不上。他很无奈地说叫我放心，他不会逃。但我还是没松手，因为爹爹好容易肯又跟我说话了，我要是把干娘弄丢了，他肯定更生我的气了。所以，我一直把他拉到了爹爹面前才放开手。
看着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伫立无言的样子，我就知道没我什么事了，说了一声“我去望风”就跑掉了。不过我没有跑很远，因为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和好。不过爹爹发觉了，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我只好又走远了一些，这样就彻底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哼，爹爹真小气！
不过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这就要感谢少少了，这一路上少少教了我不少阴阳术，我虽然学会了，但还没有真正应用过。这下我可以试一试那一招通感之术。
我闭着眼睛把双手贴在身后的树干上，让自己的感觉与它融为一体。果然，树的根系延伸得很远，我加大阴阳之力的输入，让伸向爹爹和干娘那个方向的根系向上延伸、顶出地面，嗯，这样我就可以借着树的感觉来偷听他们说什么了。很遗憾树没有视觉，但有感觉和听觉。
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爹爹的问题：“那师哥觉得我能做得出欺师灭祖的事吗？”
干娘叹了一口气，说：“曾经我绝不会相信。但我也曾不会相信你能做出血洗机关城的事来，所以现在……我不知道。”
然后与我感觉连通的那支树根被狠狠地踩了一脚，疼得我眼前一黑，眼泪都出来了，5555555爹爹你好重！
这就是通感之术的坏处了！植物感觉到的疼痛，你也会毫无保留地体验到。
好在爹爹只是行走时无意间踩了那树根一下，马上就松开了。然后是重重地一声闷响，他大概是把干娘按在了什么地方，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都说我变了。是，我是有些疯了。但是，让我发疯的人是谁？”
我没有听到干娘说话，他好像试图说过什么，但是被阻住了，我只听到他们喘息得很厉害，半晌，爹爹才沉沉地说：“我不后悔攻破机关城。因为，不这样做，我不知道你还会继续躲我多少年！”
干娘叹息一声，说：“你我之间的事，何必一定要牵扯无辜之人？”
爹爹的语气很激烈：“那是因为你所谓的这些无辜之人挡住了你的视线，如果他们不消失，你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即使你无法原谅，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干娘沉默了一会儿，承认说：“我的确有些难以接受。那么，你又如何？以你眼里，我的背叛，也是无法原谅的吗？”
爹爹又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干娘疑惑地问了一句：“小庄？”
爹爹嘘了一声，轻轻地说：“别动，师哥，就这样，让我安静地抱你一会儿。”
我有些惊讶，还感到心虚、刺激和兴奋，因为我从没听过爹爹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干娘又是一声轻叹，说：“小庄，是我。”
爹爹的声音放得很低：“在那几年的幻境里，你杀了我九十六次，我也在最后一刻拖着你一起死了九十六次，那天你将剑架上了我的脖子，我一度恍惚地以为，这十几年我所生活的世界，是第九十七个虚假的空间。但是当我刺中了你，而你却放开了手中的断剑时，我意识到，你是真实的。只有我的师哥，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伤害我。”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终于可以彻底相信，我从那个无休止的循环之中，走出来了。”
我的心揪得很疼，眼睛也有些发涩：虽然姑姑他们告诉过我，爹爹被我的祖父和四伯抓起来折磨过很久，获救之后还整整昏迷了四年多，但我并不知道在昏迷期间，他一直都没有摆脱幻毒的精神折磨。如果让我每天梦见少少杀死我，莫说九十六次，哪怕只有6次，我也要疯掉了！
【注1】
我想干娘一定比我更心痛，他轻轻地说了好多次“小庄，是我，已经过去了”。然后爹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问我会不会原谅？我很早就说过，你把欠我的决斗还给我，我就原谅你。所以，师哥，你的问题有些多余了。不过，除了决斗，你还欠我些别的。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
【注2】
我不知道爹爹做了什么，但干娘的声音开始显得狼狈和慌乱：“小庄，别在这里……麟儿还在附近……”
“那丫头什么没见过？”爹爹很干脆地说，“反正已经被她撞破过一次，再来一次很要紧吗？”
“你身上还有伤……”
“是你留下的，师哥，你觉得我是不是该以牙还牙一下？”
“鲨齿……”
“哦是的，师哥，你提醒了我，我会把它扔得远远的！”
【注3】
咳……我觉得我不应该再听下去了，就切断了与那棵树的通感。爹爹真是的！我现在好歹是大姑娘了好吗？现在还是上午呢！爹爹也真够肆无忌惮的！他是不是仗着有我在望风，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啊？
在等爹爹期间，我拦住了想往这个方向走的盗跖。我告诉他此路不通，他却嘲笑我，说我小孩伢子听说书听多了，只有他盗王取人钱财，谁也别想从他这里拿走一分买路财。
这个盗跖是不是有病啊？明明知道自己是通缉犯，还大刺刺地把名字报出来，生怕别人不抓他去领赏吗？
他听我这么说，不仅不怕还哈哈大笑，对我说，就算我去报官，天下也没人拦得住他。我没等他说完就扔石子把他腿上的穴道点了，他气得不行，说我不讲武德。哼！谁跟他讲武德？
我把他点了穴捆起来倒吊在了树上，因为我知道光捆肯定是不好用的。
我往林子里看了看，有些担心。刚刚我故意把动静闹得很大，不知道爹爹和干娘有没有听到。可我不敢进去看，爹爹说是不在乎再被我撞破一回，但我要真敢不识趣地撞过去，他……估计就真不肯再要我了。
果然他们两人是听到了的，因为过了一会儿，我就看到干娘慢慢地从树林里走出来了，我就装作认出他很害怕的样子逃掉了。
我远远地看到干娘把盗跖放了下来，但盗跖一点也不感谢他，还凶他，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我很生气，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总像干娘欠了他很多钱一样！我还是很讨厌墨家的人。
我回去找爹爹，爹爹好像心情很不错，看到我也没说什么，就带我一起上路了。我问爹爹为什么干娘还要回去，爹爹说，因为荆天明那个小鬼还没断奶。不过虽然话里还是酸溜溜的，但是并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怨气，估计他们是达成了什么默契吧？
我们到了与姑姑会合的地点，姑姑看见我就调侃我说这回可知道教训了，又把我拉到身边嘘寒问暖了好一通，还说我瘦了。我很怀疑：我这种无形无相的人也有胖瘦之分吗？而且最近我总跑去有间客栈买点心，吃得还是蛮多的。一定是相由心生，有一种瘦，叫姑姑觉得你瘦了~
我拉着姑姑的手跟在爹爹身后，把这些天发生的大小事情讲给他们听，正说着，小白叔叔赶来了。他对我说，他本来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准备将无双送回新郑，但是找遍了我说的那一片农舍，也没有找到无双，叫我带他去找一找。
我吃了一惊，看看爹爹，爹爹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我就和小白叔叔一起去了。
他没有骑大白，我问他大白去哪了，小白叔叔说他把大白养在了小圣贤庄的后山，因为桑海最近形势比较紧张，大白太招眼，没有特殊的事情尽量不用它。
我还在忧心无双的修理问题，不知新郑那边有没有人能修好无双。小白叔叔说，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但也不是绝对找不到。因为公输仇是霸道机关术掌门，但并不是唯一会霸道机关术的人，维修已经成型的机体并没有开发新机关那么难，如果是得了公输仇真传的弟子，也能胜任，只是要花比较久的时间。爹爹本不想再让无双不生不死地滞留在这个世界了，但既然我那么舍不得无双，他们会尽力去想办法的。
我们赶到了那片农舍后，我立刻意识到不对了。这里有大量的车辙和马蹄印，显然是有人来过。我紧张地问小白叔叔，是不是他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点点头。我懊恼地看着无双藏身的那间房子，他的门前很乱，而且有很深的车辙印，十有八九，是被人带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回到流沙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像舅妈说的那样，无双现在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残疾人，如果落到坏人的手里，还不知道会把他改装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多天，这里都没有人来过，无双也很听话，都不出门的，怎么会有人突然来抓他呢？
我还怀着一点希望，想着无双有没有可能发现不对提前逃到附近躲了起来，但我们在周围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看来确实是被带走了。
小白叔叔叫谍翅给爹爹和姑姑送了信，驾着车沿着车辙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让我先在车厢里休息，他有发现会叫我的。
我好担心无双，希望他平安。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B.C.213 7月~B.C.213 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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