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正文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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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李彤儿觉出几分古怪之意，“……哥哥究竟想说什么？”
皇帝强自忍耐心口翻腾的悲意，想问她：当年在仓池，她摸着他后宫妃子的肚子里的他的孩子，是否也如现下他这般的心境？自此梧桐殿付之一炬，她形若癫狂，一度病得无法下榻，却是绝了爱他之心。
原来，他的凤凰——她待他之心，真的死了。
“你从未说过……”爱我。若早知如此，他定然……定然……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可能废后另娶，亦不可能后宫空置。如若他想坐稳皇位，必须联姻，必须有后嗣……他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他不能仅仅是她的李铭焕。
而他与她只是世人眼中的兄妹啊……
皇帝到底承受不住，失了冷静。
“……都是哥哥不好……”
他目光专注，蕴含着她始终看不懂的情绪，对视间竟令她有种他会吻她的错觉，当真荒谬至极！
李彤儿立时清空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龌龊想法，轻轻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娇笑道：“哥哥很好，这天下再没有比哥哥更好的兄长了。”
皇帝恍然若失，明明他的整颗心都疯狂地想与她亲近，他的身体亦如是，但他竟不敢妄动，煎熬之下唯有起身退开，“……哥哥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哥哥？”李彤儿急忙追上去，甚至来不及穿鞋，拽着他的衣袖讨好地笑道：“那哥哥是答应了我与叶忠之间的事吗？”
皇帝沉默下来，回身取了美人榻边她的绣花鞋，又亲自弯腰替她穿上，只道：“已经入秋了，小心着凉。”
李彤儿不满道：“哥哥！”
“别提他！”皇帝蹲在她的脚边，仰首凝视着她，嘴角却有残忍的笑意，“不要在哥哥的面前提别的男人，彤儿！我怕自己忍不住会杀了他，但是他对朕还有用，朕不能杀他。”
李彤儿一时惊骇，猛得想起早前何嬷嬷对她的劝谏：殿下，你会害了他，到最后伤心的还是殿下您啊……老奴是不忍见您重蹈覆辙。
临走前，皇帝又道：“既然你现在喜欢习武，朕便安排女护卫教你。省得你觉得无趣，又吵扰着要出宫。”
这是要将她困在后宫吗？
李彤儿脸色大变地追出去，“哥哥，我不要待在宫里！”
皇帝闻言转过身，轻轻柔柔地将她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但他说的话冰冷刺骨。
“彤儿，你自小便听哥哥的话，从来没有拒绝过哥哥，从来没有……”
若说彼此的初夜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意外，那么，第二次便是他的处心积虑，是他的情难自控……但他终究得到了，亦困住了她，无论是她的身体亦或是她的心。
“所以，哥哥说你得待在哥哥的身边寸步不离，你就得一直住在这儿，明白吗？”
李彤儿被吓得不敢动弹。
梧桐殿里纤尘不染，一如往昔般奢华，李彤儿却手足无措。
进宫的第一天，想叶忠。
进宫的第二天，想叶忠。
进宫的第三天，李彤儿让女护卫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以后都不用再来教她练剑了。
原来，她一直喜欢的从来不是习武这件事，而是教她习武的那个人。
她百无聊赖，倚在树干上看池水里枯败的荷叶，颇有点“顾影自怜”的意思，心中苦笑：她什么时候成了这种无精打采的废物？
何嬷嬷这几日就没有放松过心情，当年自发生那件事后，长公主便一日日地消沉下去，直到不久前跳了湖……
“殿下，您若真想出宫，不妨向陛下服个软？陛下一向宠爱您，他不会罔顾您的意愿。”
“没用的，嬷嬷，皇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没看见这几日皇兄都没来梧桐殿吗？”李彤儿叹气。
“陛下不来见您，您可以去找陛下啊？”何嬷嬷建议。
“……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总不能为了让他解气，而与叶忠断绝关系吧？”李彤儿郁郁道。
何嬷嬷撺掇，“您不如先依了陛下，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不要！”李彤儿断然拒绝，做事岂能违背本心？而且此次分明是哥哥蛮不讲理。
何嬷嬷于是知晓长公主是犯了倔。正担忧之际，午后皇后亲自登了梧桐殿的大门。
一番客气的见礼后，皇后开门见山道：“……妹妹是否与陛下闹了别扭？听钱总管说，这几日陛下心情不好，已经在前朝发了好几顿火，连丞相大人都吃了挂落。生气伤身，不知……妹妹能不能去劝劝陛下？”
原来皇后是特意来做和事老的。
皇后开了金口，她待李彤儿又一向和善，将李彤儿照顾得无微不至，李彤儿实在不好拒绝，便硬着头皮应下了。
皇后眉间的愁云终于散了，另说起太后病重一事，“……今早本宫去瞧了母后，哎……完全起不了身，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太医说也就在近日了……”
李彤儿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索该怎么哄她强势的哥哥。一直拖到晚膳后，天色已暗，李彤儿给自己打打气，提上小厨房特地准备的点心，去了未央宫。
宫人们意外地见到长公主一行人，自是十分热忱，倒是皇帝的态度不冷不热，高坐在宝座上，盯着手中的奏折，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来了？”
皇帝的反应比他的皇子公主们成熟不了多少，李彤儿被逗笑了，嘟囔一句：“幼稚鬼。”
“……咳。”皇帝显然听到了，示意钱德茂带人下去。等殿门合上，皇帝好歹瞥了她一眼，“……终于舍得来见朕了？”
李彤儿猜测对方应该是余怒未消，但她不来就没人敢来了，不是连皇后都没辙吗？
“我不来，哥哥也可以来嘛。”她犹犹豫豫地上前，皇帝被气笑了，“……你就仗着朕宠你罢。”
李彤儿不敢吭声，默默地将点心盒子放到桌案上。
“你忘了，朕从小不喜欢吃甜食。”皇帝语气失落。
“……我问了何嬷嬷，我知道的，所以这些点心都少放了糖，不怎么甜的。”李彤儿忙不迭地解释：“皇后娘娘说哥哥晚上也要批奏折，很晚才能休息。这些点心就当宵夜了。”
皇帝勉强接受。
“那哥哥不生气了，好吗？”李彤儿小心翼翼地蹭过来。
“朕何时与你生气过？”皇帝叹息。
李彤儿委屈巴巴地道：“从前的事我忘了，但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哥哥从来不在我的面前自称'朕'，可是现在……”
皇帝取出一碟糕点，小小地尝了一口，语气低沉：“那是因为在彤儿的面前，朕常常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彤儿不明所以。
“身为一国之君，是不能有私心的。一切以大局为重。”
李彤儿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皇帝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转而道：“人常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彤儿，你与那江湖人，可是应了这句话？”
皇帝面色平静，不像前些日那样情绪激烈，李彤儿不知为何他忽然想通了。
“并不完全是。初初苏醒失忆之时，我确实很害怕，但叶忠救了我，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十分依赖他。后来，大约是日久生情吧，我们渐渐地走到了一起。”
在家人的面前谈及男女之事，李彤儿到底是害羞的，因此面染红晕，如极好的瓷器上开出一朵艳红的梅花，皇帝几乎看痴了，如此少女怀春的模样，后宫美人里常见，却从未出现在他深爱之人的身上。
那三年里她亲眼见他与后宫诸妃生儿育女，想来她愈是爱他，愈是会感觉到痛苦罢……
皇帝尝到了苦味，露出疲态，“哥哥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但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放心吧。……朕还有朝政要忙，待朕有空，会去梧桐殿看你。”
李彤儿识趣地退下，身后唯有烛光与满桌的奏折与皇帝作伴。
行至半路，李彤儿忽然想起没有询问过太后一事。
太后病重，身为长公主理应探望，但碍于太后早先对她的敌意与毒害，李彤儿犹豫了。
折回未央宫时，李彤儿并未瞧见任何宫人，她不免心生疑窦。因是皇帝起居的宫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踏入，她便令趣儿等人候在外头，孤身前往。
宫灯飘摇，烛火晃动，李彤儿一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宫室里，只有脚下的影子伴着她。
忽的，她听到一道牵肠挂肚的声音：“启禀陛下，这一日一夜，卑职已深思熟虑，不能同陛下做此交易。”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意外：“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娶安乐长公主吗？如今朕答应了，你却不愿了？你若不愿替朕卖命，朕说过，你须得即刻动身。回你的江湖，但你此生都不能再见长公主。”
“卑职不愿，是因为公主乃活生生的人，并非陛下手中的一个物件，陛下想赏赐给谁就赐给谁。陛下想要卑职的忠心，便用公主的终身幸福来与卑职交换，卑职不答应。”
“……安乐身为朕之皇妹，便要帮朕稳固江山，此乃她的宿命。你既不愿，那便走吧。”皇帝的话语高高在上而颇为冷漠。
李彤儿听得微微有些恍神，约莫她的的确确将皇帝视为兄长，须臾间竟觉得心脏刺痛。
又听叶忠道：“卑职不走。陛下昨日说过，恭王已在江湖上招揽了一批江湖人士，欲对陛下与公主不利。所以，卑职不能走。”
“……你究竟何意？”
“卑职心悦公主，想与公主双宿双飞。若卑职能有幸做公主的驸马，卑职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保全陛下，便是保全公主，卑职心甘情愿。”
“所以，你答应替朕训练暗卫，做暗卫统领，直到身死魂消？”
“正是！”
……
李彤儿浑浑噩噩地出了长乐宫，趣儿迎上来问：“殿下，您怎么哭了？”
李彤儿抬手一摸，是满手的湿意，夜风里显得冰冰凉凉。
“……我只是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
趣儿听不明白，拿帕子替李彤儿试了泪，问：“殿下，我们这就回梧桐殿吗？”
“不，我想等一个人。”
“殿下想等谁？”
过不多久，眼前便出现了那人的身影——他极是英俊，眉眼动人，声音一如初见时低沉而极富有磁性：“彤彤，陛下应允了你我的婚事，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到底有多远？”
“永远并非从前，也并非往后需要兑现的承诺，而是你我在一起的每一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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