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精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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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何嬷嬷抹了下湿润的眼角，突然又不放心地道：“殿下，叶侍卫说您失足落水，眼下虽说是入了夏，但夜里还是有些凉，不如还是让曹太医过来看看，您再安歇？”
李彤儿猜测长公主大概率是自尽，否则堂堂长公主殿下出门哪里没有仆从跟随的道理？自然也就没有“失足”一说。她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便点头应了。
等曹医正切脉、道了平安，又恭敬地多嘱咐几句，李彤儿一一应下，十分的乖巧可人。
何嬷嬷足足有三年未见这等模样的公主殿下，忍不住老泪纵横，赶紧躲到房外去抹眼泪。她还没来得及抚平激荡的情绪，就有丫鬟前来传信，道陛下驾临，眼下已经往这边院子过来了。
何嬷嬷抬头看了看夜色。
月上中天，当真是很晚了。
——殿下的这位皇帝哥哥应是听说了她落水的消息，才不顾一切地出宫探望。
何嬷嬷虽然极力隐瞒，终究瞒不过皇帝无处不在的眼线。
片刻后，皇帝面色苍白地坐在厢房里，何嬷嬷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语气沉重而哀切：“回禀陛下，殿下确实是存了死志。若非侍卫及时相救，殿下恐怕已经……”
“长公主她……现下如何了？”
“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她忘了一切，忘了所有人、所有事。”
“她还记得驸马魏恒吗？”
“不记得了。”
皇帝迟疑道:“那朕呢？彤儿她……记得我吗？”
何嬷嬷垂着头，没有开口。
沉默最是难熬，已登基三年有余的帝王最终自嘲一笑，只觉得手臂上的刀伤愈发疼痛难忍，“何嬷嬷，你先下去吧，朕去瞧瞧长公主。”
“陛下，求您放过殿下吧！”临去前，何嬷嬷声嘶力竭地道：“殿下已经自尽了一回，难道您想继续害她吗？”
皇帝只是冷淡地道：“何嬷嬷，今日长公主质问朕，她认为是朕害死了魏恒。关于魏恒的死，你怎么看？”
“……驸马久病缠身，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太医们回天乏术。驸马并非长寿之相，他的死与陛下无关。”
“是啊，可是长公主固执地以为是朕害死了她的驸马。在朕看来，长公主难道不是为了驸马而殉情吗？”皇帝冷笑。
何嬷嬷觑着年轻帝王的神色，小心地辩解：“驸马病弱，成婚三年来与殿下空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殿下对驸马更无男女之情，何来‘殉情’一说？”
皇帝神情稍缓。
何嬷嬷心道：长公主府的一举一动皆在您的耳目之下，眼下又何须故作姿态？
“陛下，无论如何，还请您放殿下一条生路！”她继续恳求。
“今日长公主携刀伤朕，朕并未计较。你还要朕如何放她生路？”
何嬷嬷欲言又止，有些事一旦说出口，是会遭雷劈的。
“……长公主既然忘记了一切，就将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再换一批吧。关于魏恒的事，无需有人替她回忆，她更不必记起来。”
“……是，老奴记下了。”
“至于长公主，你无须担心。她是朕的凤凰，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是她想要的，朕都会答允她。从前她求朕吩咐太医院好生诊治魏恒的不足之症，朕也答应了，不是吗？”
可结果是驸马未及弱冠便英年早逝……何嬷嬷心神不定，话已至此，不敢再多劝。
***
夜色深沉，李彤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头又是一阵敲敲打打的丧乐，她听得心惊胆战，一咕噜坐起身，抱着薄被不敢睡，犹犹豫豫地问守夜的小丫鬟：“这是谁过世了？”
“回殿下，是驸马。”
晴天霹雳！
李彤儿呆住，“……你说谁？驸马吗？”
“是的，殿下。驸马先天不足，多缠绵病榻，今日去了。”
李彤儿白了脸，忽然掀开被褥，直接光着脚往屋外走。
小丫鬟赶紧拿上衣裳与鞋袜跟出去，“殿下，您这是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是去“驸马”没有呆过的地方！世上若真有“鬼魂”一说，保不齐“驸马”的魂魄就留在这儿。对方若知晓她占了他妻子的身体，那还了得？！
李彤儿打开房门，冷不丁地与守在外头的叶忠打了个照面。
“叶侍卫，你快带我去外面。”李彤儿遇见此间唯一的“熟人”，不假思索地道。
“这么晚了，殿下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总之不要呆在这儿。”李彤儿心虚不安，总觉得“驸马”就躲在哪里看着她。她不想再多费口舌，干脆拉起叶忠的衣袖往外走。
“殿下，你……”叶忠难掩震惊之色。
后头跟随的小丫鬟着急忙慌地道：“殿下，您若想出门，好歹把衣裳鞋子穿上。”
李彤儿不得不停下脚步，放开叶忠，由着丫鬟替她穿衣穿鞋。
叶忠避嫌地转身退开。
如此一耽搁，李彤儿多少冷静了一些，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办法。
“驸马以前有没有在这儿留宿过？我的意思是，驸马以前经常呆在这儿吗？”
“驸马缠绵病榻已久，已经近一年未曾来过这里。”
李彤儿吁出一口气：既然这么久没来过，那死后也应该不会过来。
她重新回到卧房休息。
虽然丫鬟始终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李彤儿自我感觉有点一惊一乍，好像一个疯子。
她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双眼，委屈巴巴地盯着帐顶，仍无睡意：她也不想自己像一个疯子，可是这里实在太可怕了，她想回家。
但她的家在哪里？她好像弄丢了回家的路。
***
皇帝进屋之时，李彤儿已然入睡。
她如婴儿般蜷缩起身体，白皙娇媚的小脸上犹自挂着两道泪痕，是十分惊惶的姿态。
下人们按照惯例依次退下，留给皇帝和长公主独处的空间，何嬷嬷有心留下，又不得不退出，最后阖上门，与叶忠一左一右地守在屋外。
内室里，皇帝轻手轻脚地坐到榻沿，沉默地注视着这位众所周知与他同父异母的九皇妹。
过去了将近二十年，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她的生母的样貌。
——那是个千娇百媚的江南美人，说话细声软语，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可惜命薄，生产时血崩而亡，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在深宫之中挣扎求生。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命薄，时隔多年，连先帝都驾崩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可他的九皇妹出落得远甚她的母亲，即便这三年来终日冷着脸，不见丁点笑意，反而像极了崇山峻岭里的雪莲，高不可攀，令京城里的多少男人心生向往，有意攀折。
……有美人兮……
皇帝微敛眼眸，陷入某些极致美好的回忆，喉结不禁滚了滚。
昏暗的烛光下，年轻的帝王神色难测，忽而自言自语：“你该是恨极了我。今日你说:‘我们之间的事，为何要害了旁人？又怎能害了旁人！’你将魏恒的死归咎于你我的身上，你想杀了我，也杀了你自己，是与不是？”
李彤儿陷入沉睡中，自然无法回答。
皇帝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不管你是真的忘了这一切，还是假意做戏来骗我。既然你想忘，那便忘了吧。当年太后给你下情药，意欲破坏朕与魏丞相的联姻。最后却是我做错了事，但我从未后悔过。……我们曾说过要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可是如今你不惜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我……”
皇帝轻握长公主娇软的手掌，最后一点点地放开。
“我答应你会放手，不仅仅是收回公主府里的所有眼线。只要你肯好好地活着，不再有轻生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精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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