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残忆》无易之尘

6、残忆1

　　冰天雪地。
　　我想我怕冷是有原因的，自有记忆以来，除了失去眼睛的疼，就是刺骨的冷了。

　　那一整个冬天，我都游走在那个叫做流星街的破地方，很不巧的是，在我醒来之前，或者是昏过去之前，我似乎是被人给劫了，没有劫钱也没有劫色，却把我的眼睛和记忆给劫走了。
　　第一，看不见；第二，没有全凭记忆找回家这种可能。
　　我大概会死在这个地方……吧？
　　谁知道呢，那年的雪实在很大，堆成山的垃圾被大雪掩埋，我只有不停地刨着厚厚的雪和就算在严寒依然散发着恶臭的化学垃圾，运气好可以也许可以翻到哪个即将成为闻名于世界的科学家丢弃的吃不完的蛋糕。
　　冬天的物价一定很贵，不然为什么扔垃圾的飞机老是不来。
　　像我这样的人，在流星街注定是要被淘汰的，可是为什么我依然那么执着的要活下去呢？
　　踢踏着那双勉强不让我的脚碰到那冰凉的地面的鞋子，但是寒气依然一阵阵地往脚心冒，我冷得想吐，脑袋完全不能思考，身体冻得仿佛只要一碰便会碎掉。
　　不过也幸亏这场雪，我空洞的眼眶没有受到细菌的感染，那个时候我转动着被冻僵了的脑子下定了决心：若能手刃仇人，我便要他的眼睛赔我。
　　发完这个誓，我一头栽进了雪堆，准备着来世报仇。

　　那个男人将倒在垃圾山上的我捡了回去，包扎好了伤口。
　　“流星街的冬天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样去刨垃圾的。”
　　他的声音像手中的水一般温暖沉静，我看不见他，只觉得他是一个沉稳的男子。
　　“因为我看不见。”因为看不见，能找到储备的东西自然不够，要活命只有这样。
　　吸了吸鼻子，伸手摸摸绑在眼部的绷带，一直以来的疼痛感消散了很多，这个男人给我上了什么药？
　　“只是消炎药和止痛药。”我听见他拢火的声音，他继续说，“将来若是你的运气依旧，也许会遇到念能力者，他们中的某些也许可以还你光明。”
　　可怜我当时还不知道念是个什么玩意儿，抬头问道：“念？那是什么鬼东西，你教教我兴许我也会，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哈……那不是每个都可以学会的啊。”他轻笑，接着便没了下文，我以为他已经否认了我的资质，正要认命，只听他一声叹息，接着缓缓道：“但是以你在这雪天如此还没死的体质，也许有机会。”

　　就这样他便成了我的师傅。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哦，对，是三年前。我的记忆丧失得很奇怪，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记不起来，就连丧失记忆那一瞬间剜我眼睛的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若是那个时候我便知道怎么使用念该多好，至少打不过还可以记得对方的嘴脸。
　　我还记得当时我十三岁，是一个摸骨的老头给摸出来的，那个老头抓着我的手皱着眉头瞪着我，脏兮兮的胡须下张着只剩下几颗牙的嘴，他一个劲的摇头，另一只手指着师傅：“你啊……你会遭报应的……”
　　师傅是个近三十的男子，微陷的眼眶，墨绿色的眼瞳，火光印在他的眼中像是幻化的蝴蝶。他的声音永远低沉而又温暖，当我练习念的时候他总在一边看，但每次都以叹息结束训练。
　　他似乎老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我的时候眼角塌得尤为厉害，那种混乱的情绪让我感到很头疼，因为我完全把握不到他究竟是在高兴还是不高兴，拍马屁什么的也无从下手。还好他很小心地照顾着我，我饿不着，最重要的是每次寒疾发作的时候他念力能让我熬过去，这让我觉得他并不讨厌我。
　　我知道自己没用，但是我很努力，至少一个月后我便可以控制从外区闯进的一头棕熊。
　　可是他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到最后，我终于放弃了让他认可我的执念，每天在流星街里闲荡，控制倒霉经过的飞禽走兽撞垃圾山直至撞晕，然后拖着尸体回去做晚餐。
　　我渐渐地习惯用念，除了美观之外，我的行动并不受限制，于是每天思念过去的记忆和眼球的事便扔到了脑后。只是冬天的寒冷似乎给我留下了后遗症，我身患严重的间接性寒疾，每次发作的时候就算是艳阳天我依然会觉得掉进冰窟一般冷。
　　其实有没有眼睛都无所谓，流星街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但是跟着这个男人，我觉得温暖，至少寒疾发作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
　　直到五个月后，我抱着从别人手中抢来的新鲜糕点兴高采烈地跑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离开有两天了。
　　篝火在他的念的保护下一直燃烧着，“叭”“叭”作响。
　　走了？他终于走了？

　　我一个人吃完所有的糕点，抢到这些东西我可是拼了命的。接着哆哆嗦嗦地窝他留给我的皮草上，在火边睡了不知道多久后，将脚边装着两个眼珠的容器扔进了火堆，离开了这里，也离开了流星街。
　　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像是挨了张老太一记八卦掌，那种闷闷的疼痛感也不知道是哪里在疼，那段时间几乎是丧心病狂，饿了抢，穷了抢，攒了一笔钱，换个城市继续抢。
　　抢了很多的皮毛，但是对我来说都是废品。
　　废品废品，穿了几件还是那么冷。
　　他留下的那件皮衣已经不能供我保暖了，我必须找一件更好的。
　　七日魏妖兽的皮毛。尽管达不到拍卖的程度但是也很贵的珍惜皮毛，我走进那家店，控制了那个大堂经理，他将最昂贵的那条皮毛“送”给了我。
　　我睡在大楼的最高层，看着窗外那轮红月。
　　“唉……”
　　脑子里全是他的叹息声，挥之不去，这让我一度神经衰弱。

　　师傅离开的头天晚上，我睡在他身边，意识朦朦胧胧。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喃喃道：“弥拉尔……”
　　……
　　我心里一紧，不由得狠狠地咬住了牙关：你不准说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睡着了！！
　　“那副药的药引是你的眼睛……我没办法……”
　　他能看透对方的心思，只要伸手碰到对方。
　　那么我凉透半截的心他是否感受到了？
　　但是我决定继续装睡觉，决定忘了这件事。
　　他却无法面对我，在我去抢食物的时候离开了我。
　　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没留下他，也没杀了他。

　　醒来后，工厂里一片空荡荡。
　　对了，库洛洛说了一个月后这里集合。
　　外出觅食的貂皮从破损的墙角跳了进来，冲我叫了一声，我抱紧了它，收好东西，离开了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好的，欢迎抓虫，下一章修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