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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吠吼第十一声 ...


  •   有的人想把皮上面具再铸硬点,有的人想脱却脱不下来,命当如何,真是半点也勉强不得。

      青年说是认床其实嗜睡的很,清早就死赖着床,怎么推也推不醒,好吧,他总算知道为何樊小将军总是朝朝迟到,风风火火犹如蝗虫过境一般。

      樊林侧睡在枕,黑长的眼睫毛像停歇着的蝴蝶薄翅,他忍不住再贴近了一点,生怕自己一个动静就惊飞了美人。

      “ 少爷!热腾腾的小笼包子是您最喜欢的啊,今天特别的鲜嫩多汁————”

      他家小厮谢小福照例推门而入,然后手里提着的蒸笼啪嗒落地,汤包滚了一地,一脚踩下,肉汁乱溅,满屋尴尬。

      “咳,这个,小福——这位是樊将军,楞在这里做什么,快行礼。”

      他暗吁几声,幸亏他还保持着耳听八方的好习惯,没因为在自己府上就掉以轻心。

      樊林闹着起床气,衣衫还算整齐的坐在椅子上,混混沌沌的眯着眼,口齿不清地问着:“是要上朝了吗?我今天可以生病吗?”

      明明昨夜最吃力不讨好的是他吧?谢启按捺心口苦气,满脸无奈的冲谢小福做了个手势,示意出去。

      谢小福却像被勾了魂魄似的,又呆又傻的看着哈欠连天泪水涟涟的青年。

      “少——少爷?” 马小福腿脚颤颤。

      他虽都而立之年,可谢小福还是改不了口,叫着十几年前的旧称。

      “这是怎……怎么了? ” 怎么失态成这个样子,谢小福从小跟他,早已知道他断袖的癖好啊。

      谢小福眼眶一红,胡乱在脸上一抹,哽咽道:“ 太——太好了,老天爷还是开……开眼了。”

      言罢也顾不得规矩,捂着脸,踏着包子肉馅噔噔噔就含泪跑了出去。

      谢启怔怔看着谢小福渐跑渐远的背影,还来不及感慨,青年就动着鼻尖,懒得像需要喂食的大狗,对着他嘀咕着: “好香啊……”

      谢启俊脸发红,心里跟着嘀咕,还好而已,没你香。

      两人皆为朝廷官员,为了避嫌也颇费心思,幸好他侍郎府向来偏僻冷清过往行人也稀少,谢启不得不承认,西墙边上那个洞真是破得奇巧啊。

      拜日日厮混所赐,他如今要时常克制着这张久旱逢甘霖的脸以防春意盎然过了头,审案子审到天亮也毫无累意,精力充沛到神采飞扬的地步——谢启觉得可以可能就是一硬甘蔗,越压榨越多汁,汁酿在心尖上,甜苦自知。

      樊老将军寿辰将近,樊林偷来他府的次数顿时骤减,刑部日日事物繁忙,每日回府时他都吩咐马夫绕到而走,先慢吞吞去西边将军府前逛一圈,佯装路过地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再不经意的扫视将军府门前,只盼能碰到樊林,虽然碰到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交谈几句,但能多瞧几眼也是好的。

      上朝时只能偷瞧到青年一个背影,真的让他好不甘心且心痒难耐啊。

      “老……老爷,咱们还要再绕一回么?”

      车夫手拿马鞭,仰着脑袋看远方黄昏日落,无限悲凉之感。

      谢启咳了一声,听着车夫腹中饥肠辘辘声,放下车帘:“ 那再走一次……就回府吧。”

      他只手托腮,坐在车厢里暗自叹气,无功而返虽在意料之中,可还是免不了一番堪比裹脚布长吁短叹,他不就是想多找些机会看几眼樊林么,老是难为他很有意思吗。

      等青年去了岭山训新兵,他想必又会回到久旱龟裂的生活,只是由俭简入奢简单的水到渠成,由奢入简则难如逆水行舟啊。

      路旁是熟悉的冷景,就在谢启打算掀帘下车之际,隔着那层薄薄的轿帘,他就听见车夫在外稀罕的大叫着: “啊,老爷,府上有人来了!”

      总所周知的,他谢府前向来只停麻雀的啊。

      谢启心跳如鼓,心口暑气顿生,被一个美好的幻景给冲晕了脑袋,他急忙跳下马车整理衣衫褶皱,直勾勾地望向他侍郎府前。

      不看则已,一看伤神。

      那儿停着的轿子做工精致考究,穹顶上罩红锦,轿身宽大,如此排场非富则贵,只是里面坐着的绝不可能是他期盼的那个人而已。

      既然如此里面坐妖坐鬼他都无所谓了。

      “ 啊,谢大人,您终于回来了,老夫在这儿静待多时了。”

      他一怔,眯眼瞧向从轿中滚出来的富态中年男人,那诞笑的嘴脸熟悉得让人发指——这厮的独子正是那出奸杀民女的主角,如今还关押在他刑部牢房里,就等着他选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斩首示众以平民愤。

      谢启端着一杯热茶,茶盖拨了拨,阖眼养神,并不发话。

      男人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急得满头肥汗。

      有些人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被逼急了,就是阎王也敢找,于是男人噗通跪地,巍巍求道:“ 谢大人,老夫就只有这一个独子,求您网开一面吧——只要您大发慈悲,老夫就是为您做牛做马都愿意啊!”

      “哦,那牛老爷——” 他润润喉咙。

      “呃,谢大人,老夫姓王……” 王富贵满脸尴尬胆颤,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则自家独子小命难保。

      谢启不耐烦地放下茶杯,茶水四溅,他一边拿帕子抹手,一边冷嘲道:“ 王老爷,那户人家也只有一个独女,你家大少爷奸辱了黄花大闺女还杀了对方老父,这事难道本官在朝堂上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

      富贵家的儿女是人,难道贫农家的子女就是蝼蚁吗?世上没这种理。

      好吧,跟这种人是说不通的,这个道理在他步入朝堂时就已明白了。

      王富贵却赖着不走,让下人搬来数十个红木大箱,齐刷刷打开,顿时金光溢满大堂。

      “谢大人,这是万两黄金,若小儿贱命能保,事成之后老夫再奉上万两——一切就拜托谢大人了!”

      谢启小小呛了一下,单手遮脸以免金光刺眼,“ 小福,你来数数。”

      谢小福立马蹲下,乐呵呵地捧着大元宝一个个的数,王富贵站在一旁,脸上浮出喜色,连连磕头,“ 谢大人真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啊——”

      没一会谢小福就起身回报:“少爷,真的是一万两呢。”

      他满意起身,对着男人肥胖的脸,微笑道:“ 按我大庆律典所定,受财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七十,每五贯加一等,至八十贯绞;受财不枉法者,一贯以下杖六十,每五贯加一等,至一百二十贯杖一百,流三千里,王富贵,你意图以万两黄金收买朝廷命官,你知道万两黄金是什么罪么?”

      王富贵脸上喜色未褪,凝成死灰。

      谢启面冷语利,继续道:“ 按律处以斩刑,你多次贿赂本官手下,如今还敢找上门来,你可知罪?”

      男人急得扯住他袖口不放,嘶声大叫:“ 谢大人,我姐夫是光禄寺的少卿,您就卖一个面子吧——谢大人,小儿只是一时错手才杀的人,他只是个孩子——”

      谢启挥开男人,言语间戾气颇重:“ 来人,把他送到刑部去。”

      如果区区万两黄金和一个光禄寺少卿都能让他折腰,那他早就不是这个名声了,飞黄腾达也只是很简单的事了。

      他只是不愿因为钱权就卖掉自己的自尊而已,人活一世,就求个坦荡舒心,他生来就是断袖,就整定了见不得光,他不想在其他方面还活得如此窝囊。

      十年,他没有徇私枉法过一次,落得一声恶名,满身腥臭。

      倘若时间逆流,他还会是如今这个谢启,他的顽固没人能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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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吠吼第十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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