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尘》K·文斯

1、山百合（1）

　　天堂鸟：听说你搬家了？
　　苏洛武敲完字，立即开始狼吞虎咽地浏览网页。至于范畴，那可是沙漠般的广袤无垠。所谓“术业有专攻”，他的专攻不便向大家明说，心知肚明即可。
　　房间里没有开灯。苏洛武担心父母发现。说不定他们此刻正悄然无声地将耳朵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偷听里面的动静呢。苏洛武忧心忡忡地望望侧旁的门，胆怯得都不再动用鼠标。
　　“听听听！盼望哪天你们耳朵都不灵了才好。”
　　苏洛武厌倦了父母三天两头对他的唠叨——你要是再用电脑不务正业，我不紧要把电脑搬走，你的脑袋也要搬家……在苏洛武的眼里，他们可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精彩纷呈。苏洛武总不服气地对他们说：“要是你们在除我之后的各方面都这么殊途同归就好了？”这时他们则会趾高气扬地说，“我们是一致对敌，不容姑息。”
　　山百合：你怎么知道的？
　　等了这么久，廖沁终于回话了。苏洛武小心翼翼地迅速敲字，生怕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被父母听见。他曾写过一篇文章，这样描述他的父母——嗅觉极其敏锐；有着穿透黑暗的视力；听觉也“巾帼不让须眉”，胜似猫；万物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天堂鸟：我看见了。
　　廖沁甚是惊讶，转而又想，他一定是在糊弄自己。他怎么可能看见？他在另一个城市，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天堂鸟：不相信？
　　山百合：是呀。你就喜欢胡诌。十分可爱的一个人。
　　天堂鸟：可爱？？？God，你竟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我？真是在咒我……
　　山百合：嘻嘻……
　　天堂鸟：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大实话，绝无半点虚言。
　　天堂鸟：今天早晨，我看见你坐在搬家的卡车上。一个人。显得很孤单。
　　山百合：你错了……呵呵。
　　廖沁和父亲只拿了些衣物，总共就一大袋，哪用得着要用卡车来托运。陈叔是父亲一位十分要好的朋友。因外地出差的缘故，他请父亲暂住这里帮他照看花卉基地。
　　这里的房子都是用竹子建造的。长廊首尾相接，形成一个矩形。矩形里外都种植着花，种类繁多，芳香四溢，形色万千。廖沁对它们一见钟情。一直以来，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随父亲来这里。在内心深处，她也早已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产生的这样的想法，不能说和陈叔不无关系。陈叔膝下无子女，所以一直把廖沁当自己亲生孩子般看待。
　　天堂鸟：哎！露出破绽了。
　　山白合：你说你是香格里拉的。那可是在云南呀！又怎么可能看见我搬家了呢？不跟你胡诌了。早点休息。晚安。
　　天堂鸟：嗯。晚安。
　　真傻。苏洛武想。他说他是香格里拉的，她还笨到真相信的程度了。苏洛武心生一股冲动，急忙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天堂鸟：小笨猪！小笨猪！呵呵……
　　其实，苏洛武和廖沁住在同一座城市，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想起和廖沁的初次搭讪，隐隐约约的愧疚在心中油然而生。
　　朗朗晴日，微风拂面。温柔乡里，万物缠绵成一曲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学校食堂里，人声鼎沸，人浪一潮又一潮。
　　廖沁端着饭盘从粗壮的队伍走出来，还没跨出几步，一个男生猝不及防地撞上来。饭盘自手中滑落，饭菜全军覆没。廖沁望着他，半晌没说话，像是被吓傻了似的。男生忙不迭地致歉，“对不起。真对不起……”
　　还没等廖沁回过神，男生早已消失于人海，逃之夭夭。廖沁略觉委屈地捡起饭盘，挤出人群，将其放在饭桌上。
　　瞿芏抬头，诧异地看着她，甚是迷惑，“怎么了？”
　　“被人撞了。”
　　瞿芏拍案而起。桌上的筷子立即弹射到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在地上。“是哪个畜生！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瞿芏是一个男孩子气与生俱来的女生。短发，T恤，休闲裤，球鞋，是她的最爱。她对廖沁说她从小就胸怀宏伟大志，誓要做护花使者——灭绝采花贼，保护全天下的美女。自己称自己为灭绝第二代。父母告诫她，作为女孩子得收敛一点。这时，她则会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无数双瞪得圆而大的眼睛，像电筒一般，不约而同地将光线朝瞿芏射来。廖沁紧张得要命，使劲拉扯瞿芏的衣角，想要让她就此作罢。但瞿芏哪肯罢手，逮着这么绝好的机会，她想她一定得在这死气沉沉的校园里弄出点波澜来，像受人瞻仰的弄潮儿。
　　“看什么看？看你们的食槽！”瞿芏双眼瞪着他们，大声嚷道。
　　食堂一隅，站着四个男生。其中三个笑道，“苏洛武。这下你的祸可真闯大了。”他们推搡着苏洛武，说：“快去负荆请罪。”
　　“请罪就请罪。你们可别反悔，以后你们就得称我为大哥了……”
　　“好好好。大哥，快去吧。”他们等不及看好戏上场了。苏洛武一转身，他们立即有说有笑地高谈阔论起来。
　　“这群没人性的畜生。”苏洛武心里骂道，“等着我回来剥你们的皮。”
　　对于瞿芏，苏洛武可是早有闻其大名。据小道消息，她的父亲是省教育厅的副厅长，母亲是市妇联的主席。但这般无与伦比的结合，却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真是奇迹之最。苏洛武想。
　　“是他吗？”瞿芏指着朝她们走来的苏洛武问廖沁。
　　“我……没看清他的模样。”廖沁隐瞒道。她担心瞿芏会生出事端，殃及池鱼，尽管在瞿芏身上这些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你怎么这样？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哎。算了算了……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是他。”
　　廖沁心里不由地想，对于瞿芏来说，只要她看不顺眼的人，再光明磊落，都只能被她说成鬼鬼祟祟吧。
　　“瞿芏。我们走吧。我还有作业没完成呢。”
　　“不行。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熟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都跟你死铁的关系了，怎能任由野兽欺负美女而置之不理。乖。你一边看着就行了。要相信我的能力。”瞿芏说着卷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瞿大小姐，我叫苏洛武。真对不起。不小心触犯了您。”苏洛武低声下气地说。
　　苏洛武？他是苏洛文的弟弟！瞿芏一阵惊慌。她竭尽全力保持镇定。可怎么看，瞿芏都觉得这两兄弟不怎样相像。不过既然他是苏洛文的弟弟，看在苏洛文的面子上，自己还得有所分寸才行。毕竟以后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想着想着，瞿芏心里油然而生一阵窃喜。
　　“不是跟我道歉，而是跟我旁边的这位廖大美女道歉。撞了人你还逃？如果哪天你的车子撞了人，肇事逃逸，别人的命不都会被你弄没了。事态的严重性你小子懂不懂呀？”瞿芏得理不饶人地教训道。
　　“被瞿大小姐这么一说，从今往后，就懂了。大彻大悟……大彻大悟……”苏洛武偷偷地瞥了一眼廖沁。眼神撞上了她的彷徨不安，稳固坚定，仿佛彗星撞上地球。
　　“真懂了？那我也不多说了。你要是诚心道歉的话，就亲自把饭菜送到廖大美女的课桌上去。要不然有你好看……我们走。”瞿芏趾高气扬，拉着廖沁的手，扬长而去。
　　这就犯难了。食堂有规定，不许将饭菜带出食堂。更何况，苏洛武根本就没饭盒。难不成还得用手捧着？苏洛武悻悻然朝其余三个男生走去。
　　“你小子真幸运。瞿芏竟没甩你耳光？她高一的时候，可公然挑衅力大无穷的胖子李……”
　　“怎么样？现在你们该俯首称臣了吧？”苏洛武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五体投地……五体投地……”
　　“好。你们现在去想办法，替我从食堂带一份饭菜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你在开玩笑吧？”
　　“谁跟你们开玩笑！”苏洛武紧接着补充道，“你们可别给我出尔反尔，愿赌服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