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兰陵》公子德川

28、第二十七章 暧昧成病郎心薄

　　兰陵的面色渐渐苍白，他不知道莫白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干涉比武。但大殿之上的几人却打斗的越发激烈，而洛儿应对起来也越来越困难，汗水沿着两鬓滑下，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切，莫白看在眼里，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端着杯子的手，没有一丝颤抖，脸上也还是带着和煦的微笑。兰陵很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全场的局势，脑海中划过各种念头，渐渐也恍惚起来。

　　子落冷眼看着兰陵和莫白的表情，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烦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兰陵和莫白他们自小认识，似乎感情还很好。这些他都知道，但是现在看着他们两人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眼神交流，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当然，子落永远不会承认这种感觉叫嫉妒，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能嫉妒什么。嫉妒人家故友相逢？还是嫉妒人家这么多年没见，依旧有默契？

　　要说当皇帝，莫白没有子落有经验，有手段。但若说懂人心，懂人情，子落却远远不如莫白。所以当莫白看着一脸孩子气纠结表情的子落和失神中的兰陵的时候，心里暗暗一叹，一切早已了然于心，却蓦然沉重了起来。

　　再说洛儿，那牛毛针入了身体，他自然是感觉到了，而这针，也确确实实是有学问在里面的。正好封了他的穴道，将他的内力封了一半，手下这些侍卫打过来，他渐渐也觉得无力。这是商量好的事，他会重伤输给这些侍卫，虽然是这样，但他作为一个武士，有自己的骄傲，所以还是强支撑着。

　　莫白看着殿上胶着的场面，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手中还是把玩着玉杯。正是这时，场上一个侍卫在空中打了洛儿一拳，正是这一拳，洛儿整个人斜斜飞出，摔了几米远。那人一惊，犹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似乎没料到洛儿会飞那么远。

　　这时子落才算回过神来，见此场面，出言道：“我两国武士比武，点到为止，今日互相切磋，目的已经达到，就此终止吧。”众臣见我国得了面子，都是喜不自禁，纷纷应和。子落现在却没什么心情高兴，只赏了武士，又叫大夫给洛儿看伤。

　　兰陵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却越发疑惑，为什么子落要洛儿故意受伤？即使故意受伤，又为何要暗自出手？他心中暗生疑窦，子落却还是浅笑着，和子落客套了几句，无非是贵国武士英勇云云。

　　子落也笑着客套回去，然后大夫恭恭敬敬上来禀报，说洛儿受伤不轻，必须静养，三个月内再不能动武。子落听了，又赏药和护理品，叫大夫也跟着莫白他们回使馆，莫白微笑着接受。

　　晚宴结束的时候，众人都两两三三出了殿门，兰陵深深看了眼子落，不说什么，还是回了子落寝宫。

　　月色如水，在这样的夜晚中，人也格外容易伤怀。子落踱着小步子，漫步回去，心头却是缠绕不清的忧思。走到门前，抬眼一看，轻易的发现了支颔坐在门前的兰陵。有时候，喜欢和爱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子落心里钝钝一疼，那个坐在月光中的身影，显得分外清幽。

　　他有些踟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他怕看到兰陵是哭着的样子。

　　兰陵显然是发现子落了，他招招手，让子落过来。还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兰陵没有哭，清净幽寂，那是月光的错觉。

　　子落看着兰陵，兰陵望着子落，直到两人都没了笑。兰陵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子落什么也没说，过去摸摸他的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不带任何意味的吻，平静安详的如同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吻。

　　兰陵突然就哭了，狠狠抓住子落的衣袂，低低说道：“为什么，你们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总让我有种被爱的错觉，最后再狠狠抛弃我。我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江山万里，与我何干？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你们都不信我。”

　　你们是谁？肖羽？这是子落见过最失控的兰陵，他很少老实的说出他很痛苦。这也是第二次，兰陵表达了他的不满，这种责怪却让他有种意外的欣喜。

　　子落也学着兰陵坐了下来，不顾及地下的灰尘。他静静说道：“我知道你不开心，为什么你不问我？在东县的时候，你救我，我很感激，真的。现在留你在宫中，我承认，我不想让你和使者交往过密。但如果你想出去，我不会阻止。”

　　兰陵愣愣地坐着，半晌，他低低笑了笑，说道：“没那个必要了，我不想再惹事，楚国使者，也不会那么愿意看到我。”子落不问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中间还有隐情，但他知道不能问，至少此刻不能问。

　　他们中间有太大太大的间隙，这间隙谁也填不满。不光是因为尴尬的身份，更多的，或许是时间所带来的距离感。兰陵最美好，记忆最深刻的年代，子落错过了。而子落最彷徨，最单纯的年代，兰陵也错过了。

　　他们之间，除了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以外，再没有任何交集。但子落还是感激这句话的，要不是那一瞬的偶遇，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兰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子落，你小时候关系最好的兄弟是谁？”子落有些奇怪，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关系最好的，很小的时候就不怎么和兄弟玩。长大了些，有肖羽和柳四他们，和兄弟连面都见得少了。”

　　兰陵听了，微微叹气，说道：“那你童年过得真悲惨，被锁在宫中，没人理你。”子落不知道兰陵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轻轻笑了笑，说道：“所以，我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那时候，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没什么，现在才发觉，越长大越孤单，我开始害怕一个人了。”

　　这是他的实话，曾经年幼，整日里也是一个人，没有交心的人，那时候，却没觉得有多孤单。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他越来越觉得悲哀，他害怕寂寞，害怕随着而来的所谓帝王的注定归宿。

　　兰陵歪着头看子落，他能够了解这种感觉，但却说不出口。子落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兰陵，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兰陵也跟着抬头，想了想说道：“希望能快乐的吃喝玩乐，不用想很多事情，希望身边的朋友都是那种大家吵一架，然后第二天就和好的人。希望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让我觉得，一辈子也不是那么长。”

　　其实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梦想，很孩子气，也很平淡，子落却觉得那么遥远，兰陵是个胆小鬼，他的梦想太接近于虚幻，他总在逃避矛盾。

　　子落叹了口气，说道：“兰陵，你其实很幸福，小时候我的梦想便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做一个明君。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梦想，但是那时候，母亲惊恐的捂着我的嘴，说那不该是一个帝王说的话，她说，不能告诉父皇。”

　　兰陵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很奇异，像陷入什么幸福回忆一般，他用一种近乎飘渺的声音说道：“对，我是幸福的，小时候我告诉母亲我的愿望，她笑了，很开心。我是最幸福的，我有天下最好的母亲和哥哥。”

　　这句话子落听起来分外刺耳，他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母亲的皇子，从小就泾渭分明的划出了界限。

　　他再没有说话，今天晚上的话，已经太过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心便要沦陷了。这是个危险的兆头，人心，永远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们先后拍拍衣服起来，再无话，进了屋各自睡了。

　　莫白带着洛儿回了使馆，一进屋，原本脸色苍白一身虚汗，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洛儿瞬间精神起来。莫白笑着喝茶，看着洛儿说道：“真不错，恢复的很快。”

　　洛儿点头，说道：“那毛针压着内功也就只有一两个时辰。”莫白点头，他笑着说道：“兰陵长大了，但是一点都没变，有什么就表现出来了，大宴上我看他脸色变的好白。”洛儿有些不忿，皱眉道：“他就见你是那样，对别人，他难得露出真表情。”

　　莫白哈哈大笑，挑眉道：“怎么着？吃味了？过来我抱抱。”这一下他的表情才丰富起来，有了些轻佻张狂的味道。

　　洛儿一直不喜欢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即使因此生气了，莫白几句话，也能让他乖乖投降。所以他选择缄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莫白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看着远处，说道：“你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就是想说，我对不起兰陵而已。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想，但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是君，我有整个国家，而兰陵，只是兰陵而已。”

　　这一夜，平静如水。

作者有话说

　　我默默地看了所有的评，然后默默地看了前面的文，突然不知道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