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协奏曲》林紫绪

6、第5节

　　金则泰握着酒杯，笑咪咪地回答，“是啊，蛮久不见了。”
　　“怎么不一起约过来？人多热闹。”
　　“唔，他啊，恐怕会害羞。”
　　朋友们以为金则泰是在开玩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的中午，金则泰打电话给他的老朋友兼工作伙伴——周明义。
　　“出来陪我吃个饭，老周。”
　　听到金则泰如此简单直率地开场白，周明义毫不客气地吐嘈没有预约而想让他外出的老友，“你知道我一个小时的价码么？也不预约就想让我外出陪你坐台子？”
　　金则泰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难道就没有价码？我有事跟你说，到底有空没空？”
　　周明义知道金则泰不会无缘无故不预约便找来，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工作有多忙。看看行事历，周明义答允，“好，一起吃午饭。”
　　坐在安静的餐厅一角，周明义看着欲言又止的金则泰，笑说道：“好了，有话就说。我知道你心里藏不住事。你能这么叫我出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金则泰昨天煎熬了一个晚上，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楚靖的脸。于是今天便约老友出来倾吐心事。
　　“我……遇到一个长得有点像安然的男孩子。”
　　“哦？”周明义听了心中一动。他最近也才刚经由尹安然介绍，认识了一个有点像尹安然的男孩子。那是尹安然的新朋友。
　　“其实也不是很像。发型和脸形猛一看会觉得有三分像，稍微一接触就知道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周明义故意问道，引诱金大律师说得更多。
　　“安然热情善良、乐观向上，有种活泼泼的感觉，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那个男孩嘛，比较沉静，应该说个性很隐忍，是那种有心事一定会放在心里，宁可自己左想右想痛苦纠结，也不会去问当事人一句的那种类型。”
　　周明义听着，暗暗点头。见金则泰不说了，他以眼神示意金则泰，他知道，金则泰约他出来绝对不会只为了告诉他有人和尹安然长得像。
　　“我老实对你说，我对这一类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见到他我就觉得心里……就忍不住萌生出想要照顾他的感觉……”
　　周明义顿时在心里暗笑不止。
　　金则泰踌躇了一会，又说道：“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安定下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他我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以前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想想你和安然在一起的样子，怪羡慕的。”
　　“他叫什么？”周明义问道。
　　“我不知道。”
　　“你也不问问人家。”周明义不由嗔怪道。
　　“缘分……啊，算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金则泰露出挫败的表情。两次接触下来，他能感觉到楚靖眼神中的距离感。
　　听金则泰这么说，周明义有点意外。这两个人相识多年，彼此深知。金则泰天性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这个大方的男人在朋友中极受欢迎，相交遍天下，什么三教九流、三山五岳的人马他都能交上朋友，周明义还真没见过有什么人会“不太喜欢”金则泰。
　　“肯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没有好印象的事情。”周明义断言道。
　　金则泰眉头一皱，他想到了初识的那个晚上，他恶作剧般地拨了那个男孩的下巴。就是这个让对方讨厌的吧。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周明义问道。
　　金则泰想了想，沉默了。他必须要承认，他真的对那个男孩心动了，那双水盈盈的、好像会说话一样的黑眼睛他怎么也忘不掉。他心里真的在意。但是，金则泰不认为他会第三度幸运地与那个男孩相遇。他们彼此不知对方身份姓名，有发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周明义看着金则泰失落的表情，不禁摇了摇头。

　　周明义下班回到家，尹安然将他周末为什么突然和楚靖一起去父母那里的缘故统统告诉了周明义，然后他请求道：“帮帮小靖好么？我相信你做得到。”
　　楚靖的身世，现在的生活状况，还有之前的打架事件，这些都让尹安然不安。以前的时候，尹安然尊重楚靖选择的以赌球为生的生活方式，而现在他希望能帮助楚靖有所改变。尹安然无意影响楚靖对人生道路的选择，他只是希望能够让楚靖过的轻松一起，幸福一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了楚靖现在过的不快乐。
　　周明义听着，然后微笑道：“如果能够用钱来解决，倒是最简便的方法。”
　　尹安然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明义笑着摸了摸尹安然的头顶，他的小家伙总是这么单纯又热血，他向尹安然解释道：“我是说啊，替小靖还掉借地下钱庄的钱，很容易。怕只怕对方不肯这么轻易就放手。”
　　尹安然一听不由嚷道：“连本带息都还了，还想要怎么样！”
　　“小靖是棵摇钱树啊，”周明义说道：“你叫小靖算算，这么些年下来他一共还了多少利息，又还清了多少本金。小靖人又直，乖乖地一直在还钱。那种银行碰上小靖这么个债主，只怕还愿意他还不完这笔钱。”
　　尹安然顿时懵了。
　　“还钱是一方面，切断联系不许对方再来纠缠是另一方面。我想，小靖会希望能有一份新工作，如果那帮家伙不死心来找麻烦，会给小靖的新工作、新生活都造成困扰。要断就必须断得彻彻底底。懂我的意思吧。”
　　尹安然点头，“这个我明白。”
　　周明义的眼睛咪了咪，笑了，“我倒是有个想法。唔，你约小靖来家里。这孩子太要强，我想他不会轻易接受我们在金钱上的帮助。你好好和他说，这笔钱我们借给他，解决掉他眼前的困难，以后，他慢慢地还给我们。”
　　“你有办法，那太好了！我马上去找小靖。”尹安然说着就跑开去打电话。周明义看着他的背影微笑。
　　“到你们家来？”电话那端，楚靖犹豫着说道。
　　“你要不来，我可就来拖你了。一定要来。来嘛来吧，过来吃顿便饭，告诉你我做菜不错的哦。”尹安然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只一味地要楚靖过来。
　　“那好吧。”
　　“约好了明天晚上，你一定要来。啊对了，你是不是又回到酒吧去了，之前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尹安然想起他们之前在酒吧打架的事情，他担心会有下文，忙问道。
　　楚靖的脑海里闪过金则泰的身影，“啊，已经没事了。”
　　“真的？你可不要瞒我什么，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听出来尹安然不太相信，楚靖又重复道：“真的，真的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我明天下班之后来找你啊。”
　　尹安然果然如约，在下班之后便跑去找楚靖，将楚靖带到了他的家里。
　　这是两人相识之后楚靖第一次登门做客，楚靖提前买了水果当礼物。
　　“你这么客气。”楚靖进门之后，尹安然不住地念叨。
　　“应该的。”
　　楚靖站在客厅里，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宅。周宅的布置陈设简约实用，透出低调的华丽感，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带楚靖参观罢，尹安然让楚靖在客厅里坐，他去厨房准备晚饭。楚靖笑着跟过来，靠在门框上看着。
　　“手艺不错。”看了一会之后，楚靖赞道。
　　“那是。”尹安然回给楚靖一个得意的眼神，“从小训练的。”
　　“那伯母呢？”
　　“我妈以前是护士，她有时间当然是她做给我吃，她要值班的时候我就得自己做饭，可不就是从小训练么。”
　　楚靖的心被牵动了一下。他记得在他幼小的时候，如果母亲有时间，也会煮东西给他吃。回忆在脑海里闪过只是一瞬间。楚靖为着掩饰他刚才片刻的失神，忙笑问道：“晚餐你准备做点什么？”
　　尹安然嘿地一笑，“家常菜，家常菜。”
　　两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时候，门铃响起，尹安然“啊”了一声，丢下手里正在切的菜就往大门外跑，楚靖看着他的背影直笑。
　　“喂，跑慢点啊。”
　　知道肯定是周明义回家了，楚靖站在厨房的门边向大门处探看。
　　眼见这一对恋人站在玄关处拥抱，手臂环抱住对方的腰的模样传递出浓浓的依恋之情，这让楚靖在羡慕之余，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他把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将身体隐在厨房的门内。
　　和楚靖打过招呼之后，周明义换下衣服进了厨房。看到周明义很自然地接手做起尹安然没有做完的事，楚靖觉得蛮不可思议，他轻声问尹安然道：“他会做饭？”
　　“嗯，他很会做菜，厨艺比我好多了。”尹安然不无得意地说道。
　　吃过晚饭，尹安然把楚靖拉进偏厅聊天。在那里，他告诉了楚靖他和周明义商量之后的计划。不想楚靖心里有太多的负担，尹安然说的比较简单，就是楚靖向周明义借一笔钱以一次性还清地下钱庄的欠款，然后楚靖再慢慢归还欠周明义的钱。
　　能够彻底摆脱那帮“吸血鬼”，楚靖动摇了，注意到了他的犹豫，尹安然劝道：“你就听我的吧。你不用担心会欠我们的人情，借给你的钱是要还的。我只是想你不要再和地下钱庄有什么瓜葛，那就是个吸人血的无底洞。”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楚靖低着头。
　　“一点也不麻烦！”
　　“真的能这么容易就解决吗？”想到多年来地下钱庄里的人对他的纠缠，楚靖心里很不舒服。所欠的债就好像大石头一样一直沉沉地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嗯，他说会让律师出面帮你。应该可以彻底解决所有问题，让对方不再纠缠你。没有了债务，你就可以轻松了，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轻松，这是楚靖一直渴望而不能的。看着尹安然热切的眼神，楚靖点了点头，“谢谢你，也请代我谢谢周先生。”
　　尹安然见楚靖答应了，很高兴，“稍后他会送支票给律师，由律师和你一起去地下钱庄。有第三者在场，对方肯定不能乱来。”
　　听说还要让律师出面，牵涉的人更多，楚靖内心不安，不由叹气。
　　尹安然拍拍楚靖，笑道：“放心，律师是专业人士，有他在更能有效解决问题。他会做好的。”
　　眼看时间不早了，楚靖提出要走。尹安然总觉得不放心，想要楚靖留下来小住。楚靖不愿意打扰这一对恋人，执意要走。尹安然拉着楚靖不放，求助似地看向周明义。
　　周明义笑了笑，起身去了书房，尹安然跟过去，看到周明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从木盒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周明义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个地址和几行字，然后将便条和钥匙一起交给了楚靖，温和地说道：“不介意的话，今晚请住在这里吧。”
　　对方说的如此客气，再加上尹安然关切的眼神，楚靖无法再拒绝，他接了过去。
　　“认得那里吗？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周明义笑问道。
　　楚靖看看地址，离这里并不很远，是宁静路上的另一处大厦，楚靖点点头，“我知道地方，我自己会过去。谢谢你，周先生。”
　　“唔，不客气。”
　　送走了楚靖，尹安然疑惑地询问周明义，“那也是你的房子吗？”
　　周明义微笑着摇摇头，“不是。”
　　“那是谁家？为什么你会有钥匙？”
　　周明义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嗯，我想，这也许是最佳的解决之道。”
　　“你在说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