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协奏曲》林紫绪

32、第31节

　　楚靖开始认真地考虑要搬到恋人家同住的事情，又觉得自己也是男人，也应该承担家的责任。双方实力与财力的不对等让楚靖犹豫不决，他向尹安然倾诉心事。
　　“虽然我也有工作，不需要他养，但是现在好像也和被他养没有什么差别。”楚靖忧郁地说道。
　　尹安然在楚靖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喂，你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楚靖不悦地扁嘴，“是这样啊。”
　　“不是！”
　　尹安然告诉楚靖道：“你不要刻意去想——对方为我做了什么，我是不是也能对等地为他做些什么。你和金大哥不是主仆或是上司下属，这是在恋爱，你们完全是对等的关系。不要在你们的恋爱关系里有任何的所谓的‘公平’的认知，那不对。你和金大哥没有‘能力’上的差别，你们是恋人，又不是竞争对手！这不是一场比赛，比赛谁对谁付出的多，谁对谁更关心。不是！绝对不是！所以，你应该坦然地接受金大哥为你所做的一切，要知道，那都是因为爱。”
　　楚靖听着，眨了眨眼睛。
　　尹安然继续道：“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就像是翘翘板，你用力将这一头压下去，另一边就会抬升起来，这么做反而达不到平衡，更甚至这么做会让对方感觉到你在拒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对对方的一种伤害。伤害到了他为你的付出之心，伤害到了他的感情。所以，坦然地接受对方所做的，这才是平衡之道。”
　　楚靖想了想，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坦然地接受则泰为我所做的一切。”
　　尹安然一点头，“正确！”
　　“但是……”
　　“因为你也有在为金大哥付出，只不过是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这是在恋爱，恋爱！又不是合伙做生意，你出五十我出五十，赚和利钱对半分，谈不拢就不签合约。咳，真是。”
　　楚靖懂得了尹安然的意思，表情开朗起来，“你说的对。”
　　“两个人在一起是个圆，缺了哪一半都不行。幸福就是两个人在一起。”
　　楚靖想了想，问尹安然道：“这个……是谁给你说的？周大哥？”
　　尹安然不悦地捏捏楚靖的脸颊，“是。是又怎么样。我说的你就不听了吗？”
　　“听，听的。”
　　“听就快点搬吧，金大哥一个人多孤单，天天两头跑。你搬过来，咱们两个住得近了，可以一起玩。”
　　阿KEN自然是全力赞成楚靖搬去与金则泰同居，“喂，你还要让大律师等多久，忍时间太长会出问题。”
　　阿KEN仿佛是无意的一句话让楚靖羞涩起来，他别转目光，假装并没有在意。
　　和阿KEN商量好之后，楚靖整理了行李，通知了金则泰。选在一个两个人都休息的周末中午，金则泰开车过来，将楚靖接去了他的家。
　　提着行李袋，楚靖站在玄关处，一面换鞋一面向客厅里张望。金则泰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楚靖，亲呢地把下巴搁上楚靖的肩头。
　　“家，我们的。”金则泰笑说道，嘴唇几乎触到楚靖的耳朵。
　　楚靖听了金则泰的话，心里一热，觉得很感动。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觉得耳畔微痒，就笑着扭动，刚想自己向前走，突然身子一歪，然后整个人被金则泰打横抱了起来。
　　“喂，别这样。放我下来。”楚靖低呼道。
　　“难道不想被我抱进家里来吗？”金则泰笑问道。
　　“可是你这么突然……”
　　走进客厅，金则泰把楚靖放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然后自己在沙发前蹲跪下来。楚靖看着眼前的金则泰，有种在被帝王服侍般的感觉。
　　晚上，这是楚靖正式搬入后的每一次晚餐。金则泰下厨做了几样美味的小菜，还开了一瓶珍藏的白葡萄酒。楚靖尝过，觉得很喜欢那口感。
　　晚餐过后，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的时候，目光飘到那张单人沙发上，楚靖不由转开目光。他想，恐怕有一段时间他只要看到那张沙发，都会脸红。
　　正式搬进了金则泰的家。安置好行李之后楚靖发现，原来在之前，金则泰就在为迎接他而做着准备，家里的布置陈设有了些许变化，现在更合适两个人住。
　　楚靖问金则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等你的时候，有空嘛。”
　　感觉到金则泰的语气似乎是在撒娇，楚靖不由笑了，“如果我坚持不肯搬呢？”
　　金则泰手一摊，“那只好我搬啰。”
　　“那边地方不够，住不下你。”
　　金则泰笑道：“怎么住不下，够住。”
　　“你这么高大……”
　　金则泰坏笑起来，凑近了楚靖在他的耳畔说道：“我记得那一晚有人说过我很‘大’。”
　　楚靖唰地脸红，拍打着金则泰，“哎呀，不许说。”
　　正式同居起来，有如新婚般甜蜜的生活让楚靖觉得很幸福。被自己爱的人所爱，这是楚靖现在最真实的感受。宛如恋家的小猫，楚靖在不需要工作的时候都会呆在家里，将所有的时间都交给这个家，还有他的恋人。

　　这天，金则泰正在埋头工作，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金律师，有位郭奇先生找你。”
　　“替我接进来。”
　　听筒里传来郭奇懒洋洋的声调，“则泰。”
　　金则泰笑问道：“有什么事找我吗？”
　　“还不是之前你委托我办的事情吗？哎呀，这种事情真是费神又费力。”
　　听着郭奇半真半假的抱怨，金则泰只是笑，“是有点眉目了么？”
　　郭奇坦言道：“时间太久了，物是人非，的确不太好办。我也是无意之间认识到了一个当年在九龙一带混过的人，通过他了解了一点信息。中午有空见个面吗？”
　　金则泰说道：“没问题。就约在我们常去的会所。你现在在哪里？”
　　郭奇答道：“我在我的侦探社。”
　　金则泰说道：“到时候我去接你。”
　　气氛清雅幽静的私人会所，二楼的小包间内，金则泰和郭奇对面而座。隔着窗，可以看到楼下的中式庭院，凤尾竹枝影婆娑，几丛兰花开得很美，院中有一道溪水流过，石子砌的池内养着色泽美丽的锦鲤。
　　一早在接到郭奇的时候，金则泰就注意到这个常常是嘻嘻哈哈表情的男人，今天似乎有点不对。两人一见面照例是一番调侃玩笑，只是郭奇的神情中另有一层凝重的神色。
　　替郭奇斟上酒，金则泰笑问道：“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郭奇没说话，只看了看金则泰，摇了摇头。不想将一起吃饭的气氛破坏掉，金则泰没有再追问下去。
　　吃过饭，有服务生奉上香茶，待服务生退出包间之后，郭奇从随身带着的包里取出了一部小巧的数码摄像机，摆在了桌面上。
　　金则泰询问地一挑眉，郭奇示意道：“我都拍了下来存证，你自己先看看吧。”
　　见郭奇说“你自己先看看”，金则泰顿时心头一紧，他知道郭奇肯定是把相关人的讲述录了下来。按说，满可以将存有视频的存储卡交给金则泰，让他带回家去细看，而现在郭奇却让金则泰先在外面看，可见，这段视频有着不能让楚靖知道的内容。
　　金则泰无言取过摄像机，开始播放视频。
　　将一段视频看完之后，金则泰无声地长长叹息。郭奇抱歉地看着他，“现在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其实……也并不算是有了结果。”
　　金则泰点头，“对，不算是有结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家豪朋友虽多，却没有什么过命的兄弟，他也没有跟着哪个大哥，老婆又先于他而病逝了。他人失踪之后，既没有人及时注意到他的消失，也没有苦主及时报案进行追查。这一拖，一切都延误了。再加上这些出来混的，人人眼里都是有今天没明天，没有人会在意，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金则泰眉头深锁，沉吟不语。
　　郭奇又说道：“我想他如果人在香岛，不可能一直不和他儿子联络。也许他出埠去了，在别处混得风生水起，想彻底丢弃掉这边的旧人旧事；也有可能混的不如意，没脸再同这边的人联系；还有可能混得很不好很不好，根本没有能力再同这边联系。”
　　听着郭奇的话，金则泰微低着头，思索着。
　　郭奇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死了。至于为什么死，也有很多种可能，比如说因为赌球得罪了人；或是有人觉得他碍眼碍事；或是，”郭奇停顿了一下，说道：“……谋财害命。我想那时候楚家豪也许身边很有几个钱，又是孤身，被人盯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金则泰闭上眼睛，抬起手撑住额头。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有所预料，但是真的被郭奇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想到楚靖，金则泰的心里很难过。
　　郭奇关掉摄像机，将里面的小小存储卡取了出来，放到桌面上，然后说道：“这个我就交给你了。我会继续追查下去。要不要给小靖看，你自己决定。”
　　金则泰取起存储卡收妥，叹息着说道：“要不要告诉小靖，我考虑考虑吧。”
　　郭奇明白朋友的为难之处。不说，楚靖仍然心怀期待与希望，然而如果结局是惨痛的，对楚靖无疑是伤害；说，正如金则泰所说——死要见尸，没有证实楚家豪已死，就仍然有一线期盼，可是让楚靖如此无限期的等待下去，对楚靖的心灵也是一种折磨。
　　同情地望着金则泰，郭奇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金则泰对郭奇点点头，朋友的安慰他接收到了，他对郭奇说道：“拜托你继续追查下去，有任何的信息就告诉我。还有，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小靖。至于现在我们所知道的到底要不要告诉小靖，让我再想想。
　　郭奇点头道：“我知道了。”

　　回到家，金则泰将那枚小小的存储卡藏起，然后坐在书房里思考了很久。金则泰决定先不将现在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楚靖。毕竟，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结果出来，而楚靖又是那么地希望能和父亲见面，坚信父亲还活着，金则泰不想伤到他。
　　坚强的楚靖，孤身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多么困苦，他都仍然保存着内心某些纯净的部分；同时他又是隐忍的，将所有的苦楚辛酸都埋在自己心底，自己默默咀嚼。金则泰想替楚靖分担，更想减轻他给他自己的压力。
　　听到楚靖回来的声音，金则泰从椅子上起身，整理心理和表情，不希望被楚靖看出端倪。
　　“回来了。”
　　“回来了。”楚靖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拥抱金则泰，“安然约我逛街，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
　　看到楚靖放在茶几上的购物袋，金则泰笑问道：“买了什么？”
　　“买了T恤”，楚靖略带羞涩地笑了，“你一件，我一件。”
　　把新买的T恤给金则泰看过，收起来之后，楚靖看了看时间，快到他上班了，于是换衣整理，预备出门。
　　金则泰预备开车送楚靖去上班，临走之前，他拉着楚靖的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份工作。”
　　楚靖颇为意外，看着金则泰。以前金则泰从来没有直接地对楚靖现在的工作表示出意见，今天是他第一次正面提起。
　　“你介意？”楚靖问道。
　　金则泰笑说道：“总是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太好。”
　　“以前你也没有提过这个。”
　　金则泰看着楚靖，伸手拂过楚靖鬓边的短发。这个男孩很可能已经再没有任何亲人了，他必须要对他更好，多多疼惜爱护他。
　　金则泰笑道：“假如你真的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做得很愉快，我没有意见。我只是想到健康的问题。还有，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汽车，或许你想过转行，做自己更喜欢的职业。”
　　金则泰提到的“汽车”让楚靖眼睛一亮，“你记得？”
　　“当然。你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忘。”
　　楚靖一笑，挑起眼帘看向金则泰，眼神既像是在挑衅又像是挑逗，“你说什么甜言蜜语的啊。”
　　金则泰揽住楚靖的腰，把他带向他，“这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只是我对你说的话。”
　　楚靖伸开手臂勾住金则泰的脖颈，面对着金则泰，笑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或是计划？”
　　金则泰微笑道：“我要先听听你自己的意见。我不会干涉你，更不会要求你或是强迫你怎么样。”
　　楚靖笑起来，把下巴扣在金则泰的肩头，在金则泰的耳畔说道：“没关系，你干涉好了，强迫好了，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懂的比我多，知道的比我多，你替我安排的东西都会是为了我好，我不会跟你闹别扭。我听你的。”
　　金则泰抚摸头楚靖的头发笑说道：“这么乖……”
　　“我很乖的，则泰。”伏在金则泰怀里，楚靖有如一只猫般地温顺。
　　“先去上班吧。等你回来，我跟你商量。”
　　“嗯。”

　　金则泰一早已经预想过，在看过了郭奇给他看过了那段视频之后，他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为了未来的人生规划，金则泰和楚靖在一起好好商量了一下。楚靖很喜欢汽车，也非常希望能去修车行打工，但是他欠缺相应的汽车知识，金则泰预备送楚靖去专门的学校里学习。
　　“先学习一段时间，积累一些基础知识，然后就一边学，一边在修车行实习，等你毕业，就可以正式在修车行工作了。”
　　楚靖有点担心，“我怕学不好。”
　　金则泰笑着揉了揉楚靖的头发，“怕什么，还有我呢。”
　　楚靖看着金则泰，疑问道：“你要当我的家教，替我补习？”
　　“有什么不行的吗？”
　　“可是你是律师。”
　　金则泰轻哼了一声，“我只帮你补习基础知识，比如机械的简单原理，这个我懂。”
　　楚靖想到曾经听周明义说过，金则泰的数理都非常强，他先是怀疑地看着，见金则泰一脸自信满满的表情，就说道：“是你说的哦。如果我问你什么问题你不懂，我……”
　　“可以一起研究嘛。”金则泰说着捏了捏楚靖的脸。
　　楚靖一听，顿时释然，然后又问道：“会有修车行愿意接收我这样的实习生吗？”
　　“会。我有朋友，你不用担心。”
　　听金则泰说他有相熟的朋友，楚靖不禁说道：“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怎么说？”
　　楚靖说道：“你自己是律师，却在金融公司工作，你认识金融界、律师界和司法界的人，又认识私家侦探。我看你去夜总会，领班和楠哥都是你的朋友，楠哥还说什么只要你一句话，他什么都会帮你，真不可思议，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老友。还有其他，好像你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迅速交上一大批三教九流的朋友。”
　　金则泰眼睛笑得弯弯，“这说明我受欢迎。”
　　楚靖不由说道：“什么受欢迎，我看你是天生喜欢招蜂引蝶才对。”
　　金则泰大呼冤枉，“这么多年来我可只招引过你一个人而已。”
　　楚靖的脸红了，低下头不说话。
　　金则泰搂住楚靖笑道：“真是容易害羞。”
　　和金则泰沟通好之后，楚靖就去向夜总会辞职。
　　“哦，不做了？你男人终于决定养你了吗？”领班知道了很高兴，又故意说道：“好啊，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的小子终于走了，撒花庆祝！虽然脸蛋是长得不错，但是不会笑，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给夜总会里拉来什么大客户，走了好。等你走了，我多招几个能喝酒又会笑招客人喜欢的服务生。”
　　听着领班的毒舌，楚靖低下头笑了，然后他向领班致谢，“谢谢你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领班一摆手，“去，去，少在我面前温情。”
　　做到当月的月底，楚靖便正式辞去了服务生的工作，然后去补习学校报名入读。
　　上课两周之后，金则泰询问楚靖道，“功课跟得上吗？”
　　楚靖认真地说道，“现在会觉得难，但是我会努力读。”
　　“补习一段时间的基础课程，你就可以转学进专门的技术学校了。”
　　楚靖满意于现在有规律的生活，重回学校，他于功课上有压力，但是自己喜欢，愿意读书，并不以为辛苦。
　　辞职之后，楚靖这才听尹安然讲起，说他晚上上班，金则泰并不介意这份职业，而是担心环境和楚靖的安全，所以才会不管多晚都亲自接送。可是金则泰在楚靖面前并没有提起过这些。想到恋人对自己选择的尊重与理解，楚靖越来越觉得金则泰很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