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协奏曲》林紫绪

24、第23节

　　“走吧，”金则泰说着挽住楚靖的手臂，要带他上车，“你想吃什么？我们再一起去那家店吃鱼丸好不好？”
　　楚靖想拒绝，再一想到这个人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等自己，他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沉默着跟随金则泰上了车。
　　吃过宵夜，金则泰直接将楚靖送回了家。
　　下车前，楚靖向金则泰道谢，“谢谢你。”然后他在金则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就紧接着说道：“金律师，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一起去吃宵夜了。我下班的时间太晚，会耽误你休息，你还要一早上班。”
　　难得听到楚靖能一次说出这么多话，金则泰颇感意外，他听着，然后应了一声，“嗯……”
　　听着金则泰应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楚靖知道金则泰应该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拒绝之意，楚靖悄悄抬眼看了金则泰一下。
　　“你有其他的伴一起吃宵夜吗？”金则泰问道。
　　“没有。”
　　“那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我下班太晚，你一早还要上班。”
　　金则泰点头，“嗯”了一声，笑咪咪地凑近了楚靖，仿佛要借着路灯的灯光把楚靖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你这么关心我，还想着要我早点休息。”
　　什么！他怎么能这么理解！楚靖一怔，顿时抬眼看向金则泰。见金则泰笑咪咪的模样，楚靖不由在心里说道：大白鲨！揣着明白装糊涂！
　　“嘻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楚靖既羞且恼的表情，金则泰一笑。
　　楚靖想生气，又气不起来。刚才明明已经那样以拖延来表态，这个人却一点也不介意。其实这样做楚靖心里也不太好受。知道再跟这个人争执没有什么作用，楚靖放弃了，头一低说道：“我……要回去了。”
　　金则泰收敛了嘻笑的表情，点点头，“嗯，上去吧。”
　　楚靖转身之后，又被金则泰叫住了，“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楚靖一愣，头脑一片空白。他说不出来，他仍然没有记住那一组颇长的数字。
　　金则泰噗地一笑，“我就知道你没记住。”
　　楚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手机给我。”金则泰向楚靖伸出手来。
　　楚靖乖乖地递上了手机。金则泰略做检查，发现他的号码真的已经被设置成一键通，只要按下“1”就行了，他满意了，将手机递还给楚靖，然后温和地对楚靖说道：“上去吧。”
　　楚靖拿回手机，有种他是刚被家长检查完功课的小学生的感觉，暗暗扁嘴，然后转身往大厦入口处走去。
　　楚靖回到家，闷闷地洗漱，预备休息。阿KEN见楚靖面色阴郁，有心要问问，又恐怕问楚靖这个闷葫芦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楚靖一向如此，有什么事都放在自己心里。想想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阿KEN就去睡了。
　　第二天，待到下班时，楚靖小心地从大门里探头出来，先观察一番，当他发现视线里看不到熟悉的车时，不知为什么，心情又有点失落。
　　果然，昨天说了他，他今天就不来了。
　　独自回了家，楚靖煮了面当晚饭，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
　　结果又过了一天，金大律师就又来夜总会外等人下班，约人吃宵夜了。这一次楚靖没了脾气，一声不吭地就跟着金则泰上了车。
　　金则泰看着微微嘟起嘴巴，明明有意见却不敢说，一脸无奈又不甘表情的楚靖，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楚靖头顶的头发。
　　小靖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啊。
　　被揉了头发的楚靖似有不悦，推开了金则泰伸过来的手。
　　这次楚靖被带到了一处夜市，坐在桌边，金则泰唤来伙计，点了几样小吃，然后他问楚靖：“你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楚靖摇摇头。
　　“那就跟着我，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楚靖闷声不响地听着，突然觉得金则泰最后一句话有些歧义，他抬起头想说什么，一眼瞄到听到了他们的伙计正用奇怪的眼光注视着他和金则泰，楚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瞪了一眼金则泰之后又埋下头。
　　金则泰被瞪了，感觉却是意外地好。楚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既像是挑衅更像是挑逗的眼神，让金则泰顿时觉得轻飘飘的。
　　已经表白过，被拒绝了，金则泰却根本没有想过要放弃，他很有信心，也相信楚靖对他有感情。金则泰并不着急，他知道要让楚靖对他敞开心扉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他有耐心，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又过了几天，适逢楚靖休假，他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去酒吧区打台球，而是留在住处整理房间，打扫卫生。

　　远远地看到了走进大门来的男人，夜总会的领班阿JOY注目打量了片刻，心里不是很确定，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
　　“先生您好，喝点什么酒，在这里有没有熟悉的人？”
　　金则泰看着迎上来站在他面前的人，微笑道：“请问楚靖在么？”
　　阿JOY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猜对了，不过他还是加问了一句：“法拉利是你的？”
　　金则泰一听，随即点头，“是。”
　　“小靖今天休假。我是这里的领班，你今天来找小靖有什么事吗？”
　　“嗯，我是来找你的。”听到阿JOY说出他的身份，金则泰微笑道。
　　看着眼前男人笑咪咪的表情，阿JOY里心一阵狐疑，这个包养了小靖的金主来找他是打算做什么？心里思忖着，阿JOY的表情却是含着笑，“找我？”
　　“是。”
　　金则泰知道今天楚靖休假，他特意挑了这个日子找上来。
　　“那么，请我喝一杯吧。”阿JOY笑得妩媚。
　　“没问题。”
　　阿JOY将金则泰带进一间小包房，面对面坐下来之后，他招呼服务生送上酒。金则泰替两个人各倒上一杯，然后看着阿JOY，等待他的问话。
　　“先生怎么称呼？是做哪一行的？看你的样子很面生，以前不怎么到我们这里来吧。”
　　金则泰知道，在提问之前必须要先回答，他笑着说道：“我姓金，叫我则泰好了。我是律师。偶尔会跟朋友们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夜总会倒真是不怎么来。”
　　律师！阿JOY心里一动，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原来是专业人士。”
　　“客气了。”
　　阿JOY喝着酒，不动声色打量着金则泰。这律师开着法拉利上来，看样子入息不错，他包养小靖，难道说是要来这里打听打听楚靖的情况？想调查看看楚靖有没有还跟着别的男人？
　　想到此，阿JOY放下杯子，笑着说道：“小靖在我手底下做，也没有很长时间。他在这里纯是当服务生，没有做过别的。至于下班之后他做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从不过问。要说人么……”
　　阿JOY故意停了停，卖了个关子，同时，他在观察金则泰的表情。金则泰那张微笑着的脸让他什么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不由暗叹果然律师都是不好对付的。
　　“小靖这人是个闷葫芦，三天说不了一句话。长得还不错，就只是面瘫一样的没什么表情。人么倒是蛮老实，就看你怎么调教了，总得来说还算是个乖孩子。”说完这些，阿JOY看着金则泰，问道：“你是想知道这个吧？”
　　金则泰笑着摇了摇头。
　　“咦，你不是来调查他的吗？”阿JOY顿时诧异，“好吧好吧，告诉你，小靖有没有别的什么男人我是不知道，不过他来这里上了这么长时间的班，我看见他在下班之后唯一上过的车就是你的骚包法拉利。”
　　金则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被不说话的金则泰惹得有点不高兴了的阿JOY瞪着他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你不会是想打听一下小靖在这里上班赚多少薪水吧。”
　　“我是有两件事需要拜托你。”金则泰微笑道。
　　阿JOY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拜托——我？两件事？”
　　“是的。小靖在这里打工，这孩子不太会说话，还请你多关照他。还有，”说到这里，金则泰认真地看着阿JOY说道，“我知道小靖被心事困扰，我认识他的时间并不长，我想或许你知道一点什么。方便的话，还请告诉我。”
　　阿JOY明白了金则泰的意思，手托着下巴笑了起来，“让我照顾他倒不如你来照顾，与其放在这里担心，不如接他走，你说呢？”
　　金则泰老实承认，“我们相识的时间还短，一时三刻我怕小靖不肯同意。”
　　阿JOY想了想，“嗯，也是，这孩子硬气着呢，一个人扛了那么多年的高利贷。喂，你知道这件事吧，你还不快点帮他解决掉。”
　　“已经解决好了。”
　　听金则泰这么一说，阿JOY看了看他，往金则泰的身边靠了靠，看起来像是对金则泰多了几分信任。
　　“小靖的心事啊，除了高利贷之外，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
　　金则泰注视了阿JOY一会，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轻轻叹息了一下，“……我再去请问别人吧。”
　　“小靖有个朋友在酒吧当酒保，叫阿KEN，他们关系还不错，你可以去问问他。”阿JOY提议道。
　　“已经问过了，阿KEN也说不太清楚。”
　　阿JOY不由说道：“难道不就是高利贷这件事了么？”
　　金则泰微微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仅仅是这一件事。”
　　“那我是帮不上你这个忙了。”阿JOY耸了耸肩，表示遗憾。
　　“还请你多关照他。”金则泰请求道。
　　“关照啊……”阿JOY拖长了声音，挑起眼帘看着金则泰。
　　金则泰明白阿JOY的意思，要让领班帮忙，肯定要付出相应回报。他看着阿JOY，等着他提条件。果然，阿JOY开口了，“我啊，手头上有几份合约想让律师帮忙看一看，还没有找到合适又信得过的律师。你现在有空吗？不急着走吧。”
　　金则泰笑道：“不着急。”
　　阿JOY站了起来，“那我拿给你。”
　　替阿JOY看过合约，指点出里面的几处条款上的小问题，金则泰对阿JOY说道：“改不改全看你。这几个地方需要再和对方商榷一下。你尽可以说出条件来同对方谈。”
　　阿JOY看着合约上被标注出来的段落，点头道：“……如果改动了，金律师，我还能再找你帮我看吗？”
　　“打电话给我就可以了。”金则泰笑道，然后取出名片送上。
　　阿JOY笑着收下名片，“嗯，以后我可就常来找你了。”
　　“没问题。”
　　“如果我找上门来，你可不能避而不见啊。”阿JOY笑着看了金则泰一眼。
　　“不会。”
　　“小靖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了。”金则泰说道。
　　“嗯，我尽量照顾他，不会让别人骚扰他。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打你电话。”
　　“真是非常感谢。”
　　阿JOY噗地笑起来，替金则泰倒酒，“来，大律师，再喝一杯吧。”
　　金则泰预备离开夜总会之前，又想到了一件事，他问送他到门口的阿JOY，“请问你听说过楚家豪这个名字没有？”
　　阿JOY歪着头想了想，“没有。”
　　“请再想一想，他可能也是常在酒吧区跟人赌打台球的。”
　　阿JOY又思索了一会，摇头，“没印象。在这一区里讨生活的人多了，来来往往的。除非是大哥，不然一般我都记不住。也许你说的这个人不常来夜总会吧。”
　　金则泰微皱着眉再次确认地问道：“你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楚家豪’这个名字？”
　　阿JOY很肯定地点头，“是。真的没听人提起过。他是做什么的？你要找他？”
　　金则泰的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然后冲阿JOY笑笑，“没什么，我随便问问。”说完，他向阿JOY道别。
　　送走金则泰，阿JOY一转身，看到楠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就笑着迎了上去，“哟，楠哥，好一阵子没见了。”
　　楠哥冲着大门的方向一扬下巴，问道：“是你新相好？”
　　阿JOY一听，咪起眼睛媚笑，“是啊。怎么样，不错吧。”
　　“嗯，还成。不像小白脸。”
　　阿JOY妩媚的笑容里带着嗔怪，“什么小白脑，人家是专业人士。”
　　楠哥啐了一口，“狗屁专业人士，你等着被骗吧。”
　　阿JOY回敬道：“那也不用你操心。”
　　“哼，我管你跟谁相好呢。”楠哥说着带着几个手下人走开了。

　　尹安然下班之后被同事拉到酒吧区来消遣，他想到楚靖，就跑到阿KEN在的酒吧来找。
　　“不在啊……”遍寻不着之后，尹安然有点疑惑，趴在吧台上问阿KEN，“小靖最近有来打台球吗？”
　　“不常，怎么了？”
　　尹安然摸着下巴思索，“最近我打电话给小靖，他都说忙，有事情要做。又不是来打台球，那他做什么？”
　　“小靖在夜总会上班啊。”阿KEN下意识地说道，说完，他注意到尹安然的脸色，顿时发现他说错话了。
　　“什么！”尹安然拧着眉问道，瞪起眼睛看着阿KEN。
　　“你，你不知道吗？”
　　“他没告诉我啊！”
　　阿KEN见瞒不住，只得实说，“小靖在夜总会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
　　尹安然意外道：“怎么要做这个，他会被人欺负！”
　　阿KEN安抚尹安然道：“小靖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他会保护自己。只是做服务生而已。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我不喜欢他做那样的工作！”尹安然抓着阿KEN追问：“在哪一家夜总会？”
　　“就是隔壁……”
　　尹安然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阿KEN担心尹安然会第一时间冲去夜总会，把楚靖揪出来，结果倒是没有。
　　下班回去见到楚靖，阿KEN就把他不小心对尹安然说了实情的话告诉了楚靖。
　　“安然好像不太开心……唔，他也是关心你。”
　　楚靖苦笑了一下，“我有我的理由。”
　　阿KEN试探着说道：“不如让安然替你介绍新工作。高利贷现在也没有了，你借周先生的钱可以慢慢还。周先生肯定不在乎借给你的那一点钱。
　　楚靖听着，停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说是这样说，但是欠债总是要还。再说，我又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安然很担心你。”
　　楚靖抬起头，冲阿KEN安慰地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晚了，休息吧。”
　　阿KEN知道劝不动楚靖什么，沉默地离开了。
　　尹安然打电话来找楚靖，约他吃饭。
　　楚靖知道尹安然会借机跟他说些什么，于是婉拒道：“谢谢你，我最近没有时间。下一次吧，好么。”
　　“不行，必须要来。”
　　楚靖低低地“唔”了一声，强势起来的尹安然让他无法拒绝。归根到底，朋友们还是为了他好。
　　“在哪里见面啊？”楚靖问道。
　　“这个，来我家吧。”
　　楚靖答应了，约定好时间之后，他下意识地问道：“金律师也会来么？”楚靖希望金则泰也能在。现在，楚靖在这种缺乏勇气去面对的情况下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金则泰，想向他求助，而且，他也想见他一面。
　　电话那端，尹安然想了想，“啊，说的也是，好久没见金大哥了，正好一起吃顿饭。”
　　在尹安然的家里，金则泰又一次见到了楚靖。
　　“最近好吗？”金则泰笑咪咪地问道。
　　楚靖一点头，“嗯。”
　　金则泰暗想：这家伙的话还是那么少。
　　“听安然说，你想我了。”
　　什么！才不是！才不是那么说的！楚靖不由愠怒地瞪向金则泰，黑亮的大眼睛闪烁着。这人也不知道听了些什么，歪解成这样。
　　金则泰不怕死地继续悄声说道：“……你想见我吗？”
　　笑得弯弯的眼睛，虽然已经不像大白鲨了，可是现在怎么看着都觉得让人心生怨意。楚靖想说“不是！”，又觉得说了没礼貌，更不能承认，只好沉默着，一声不吭。
　　金则泰看着楚靖抿紧嘴唇，小脸微红的模样，心里暗笑不止，继续说道：“想见我的话，可以来律师楼找我。我办公室在哪里你知道啊。”
　　楚靖无话可说，看了金则泰一眼，然后别转脸。
　　还想再逗个几句，这时，金则泰听到周明义的声音，“则泰，过来帮我的忙。”
　　金则泰扬声应道：“来了。”然后冲楚靖笑笑，拨脚走开。
　　这时，尹安然过来了，看到用怨念的眼神盯着金则泰的背影的楚靖，他问道：“小靖，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