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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回 ...

  •   上午看了阵子书,午后萧玉郎不觉困乏起来,便放倒了身子躺床上午睡。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听见有人在叩门,他便喊小石头,却没人答应。
      外面人听见他喊人就推门进来,正是小桃。她手里托个碗,另一只手举着几枝桃花,红艳艳的煞是好看。见他仍睡着,她吐了吐舌头,放轻脚步。
      “你装什么相儿?我已被你吵醒了。”萧玉郎瞧着好笑,也不起身,只管躺在枕上跟她闲唠。
      “表少爷,你看这花,好看吧?是从园子里摘的,现在桃花全开了,香得很,你闻到了没有?夫人打发婢子送参汤,我见好就折了些,待会儿回去给夫人小姐也带几枝。”
      小桃是见惯的,知他没生气,也就放开了声音一面笑着说一面放下碗,寻了个瓶子且把花插上,送到床边让他细看。

      萧玉郎见那枝桠盘错有致,上面星布数十点粉粉白白的花,或吐花苞,或半开未张,或全开吐蕊,又闻到一股香甜之气扑面而来,精神一振不由感叹说:
      “是这般。我只闻见香,并未见花开否。我竟不知道躺了这许久,差点连春天都躺了过去。倒多亏你来了。”
      见他比上次见时模样又强些,脸上虽仍是黄的,眼睛倒有神,小桃心里也高兴,就出主意:“表少爷,你若不觉着冷,婢子把窗户打开,让园子里的野气进来些。这屋子里一股药味儿,好人也被熏坏了,况且还是个病人。表少爷,多吸点野气,这身子才好得快,才健旺。”
      躺了一个多月,萧玉郎正觉着急想下地走走,可可听她有此一说,忙应了道:“这个使得,你扶我到那边榻上躺着,我想看看桃花。”
      小桃忙忙答应着伸手就要来扶,手伸出一半却又停住,迟疑说:“对不住,表少爷。夫人不让我们跟爷拉拉扯扯的,你等等,待婢子去唤小石头进来。”

      听她这么一说,萧玉郎好气又好笑,自己一鼓劲儿坐起身,喘吁吁地说:
      “什么歪理邪说?我躺这儿都快把骨头躺散了,你倒还来什么男女大妨!那个小石头准是看我睡着自己顽去了,哪里找去?罢罢,你不扶我,我自己过去,难不成这点子路都走不成?”
      说着话,他披上件厚褂子掀被挪到炕沿抬腿便要下地。谁知脚沾在地上竟是软弱弱地使唤不便,他暗吃一惊,咬牙硬撑着站起身。眼前却一阵发黑,由不得跌坐回炕上,且是喘气不已。
      见他这般,小桃倒担心起来,红了脸扭捏一回说:“表少爷别生气,待婢子扶你过去,看闪了腰不是顽的。”
      萧玉郎只管冲她摆手,故意发狠说:“不行,你既要听夫人的话,我也不好强你所难。”话虽如此说,只是身子虚弱,挣挫几回仍是个站不起来,不由更加气闷。

      小桃的脸又红了一下,上前赔笑:”表少爷倒和奴才生气不成?待婢子扶你,夫人也未必会知道。”也不容萧玉郎推却,到底扶他起来,又说,“这个小石头,表少爷待他也太宽了些,哪有见你睡着就跑开的?要是表少爷想要个汤儿水儿,哪个来办?”
      萧玉郎靠在她肩上勉强行步,总没听见小桃说些什么,只觉得她身上一股清香倒比桃花香气更受用些,索性愈加靠得实在些。
      小桃费劲地用肩扛住他浑若无骨的高大身子,一面只管咬牙嘀咕:“表少爷!你倒是抬抬步儿,这般如何过得去……呼,坐下,小心着些儿。”
      好歹摇摇晃晃扶萧玉郎在榻上躺好,又给他加上件厚斗篷,小桃已是额上见汗,脸尤自红通通的,这回倒不全是因为累的。
      “夫人所讲授受之说,果是大有道理。我怎地一挨近他,身上就发热?平日里服侍小姐、夫人倒没这么着。”
      她忍不住琢磨,转眼瞥见那碗久被遗忘的参汤,“唉哟”了一声。勉强压下心头胡思乱想,忙忙地过去端了,幸好仍是温的。

      “表少爷先喝了参汤,婢子再开窗,免得被风掩住倒不好。”小桃端到他跟前,掀开盖子劝。
      只走了这么几步路,虽多半还是靠小桃,萧玉郎脸上却就有些泛白。正喘息间,听她说的有理便点点头道:“也好,你喂我吧。我端不动那么沉一个大瓷碗。”
      “那里就大成那样?”小桃瞅瞅不过小香炉般大小的细瓷描花小碗嘀咕一句,不免又暗骂小石头一回。但见他实在怯得可怜,脸儿白煞煞的,只好拿了调羹一勺勺小心喂着,说:“表少爷总惯着他,长此以往可怎么行?”
      舒服地躺在软软的榻里喝热乎乎的补品,身子着实受用,听她又在埋怨小石头,萧玉郎就分解:”他还小呢,顽一顽当什么紧?”又瞅她一眼,纳闷,“只是,你这几日脸上怎么总是红了白,白了红的,敢是也病了?”
      小桃脸又一红,迸出一身热汗,忙回说:“哪里是病?那是早起擦的蔷薇硝,这东西本是带点子红的。”
      萧玉郎“哦”了一声,笑着说:“原来是蔷薇硝。我闻闻香不香?”
      说着作势便要凑上来,小桃急忙闪身避开,脸更加红起来,却不敢说什么只管瞅着他噘嘴。
      萧玉郎看得更加有兴致,手伸到后背直哼哼:”哎呦,背上痒痒的,你帮我抓抓。”将身子扭了扭,线条流畅的整个背部便呈现在小桃面前。
      怎奈小桃是个不识情趣的,倒唬了一跳,叫道:“敢是多日不曾浆洗,生蚤子了?这还了得?”

      见她这般,萧玉郎不由失望,仍复躺好说:“我身上没蚤子,只是有点痒罢了。皇帝身上还有三只御蚤,纵我也有,你也不至于叫得这么大声吧?不喝了,开窗!”
      好端端的他却忽然不快,小桃纵是纳罕也只得依从,又给他盖严密些就把向园子的一扇窗打开了。
      顿时,满园怒放的桃花扑窗而来,灿烂的色彩似乎将房间也照亮了般。两人一时忘了前嫌,同看一回,都没再顾上说话。
      “你过来帮我捶捶腿,躺了太久,腿有点僵。”萧玉郎见小桃仍立在窗边,就使唤她。
      小桃听说便满屋子找起来,一边问:“美人棰在哪里?”
      萧玉郎懒洋洋打个哈欠,将头枕在胳膊上只望着桃花出神,淡淡地说:“我不用那劳什子。太硬些,打身上怪痛的。你用手帮我略捶捶就多谢了。”
      小桃依言回来坐在榻上,双手捶着,说:“表少爷怎么倒和婢子客气起来?就你娇贵些,夫人、小姐哪个不是用的,也没见说痛的。”
      “这些天又不见杏儿,她敢是又在帮你们小姐绣东西?”萧玉郎想起个话头问。
      “可不?过些天便是观音娘娘的圣诞,小姐发愿绣的一幅大士像有个地方总弄不好,着急着要绣出来。杏儿这些天一直待在那边,连晚上都不回来睡的。也多亏了她那双巧手,换成别人也是没法……”
      提起姐妹,小桃便涛涛不绝地讲个不停,没注意到萧玉郎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正在倾听什么旁的声音。

      过了半晌,萧玉郎寻音拍拍她的手背,合着眼皮说:“嘘——听!桃花吹落的声音,真美。”
      小桃吃了一吓就住了口,瞅他一阵方狐疑地学他的模样闭上双目。
      初时什么也没听到,待心安定下来她便听见了:
      微风吹过大街和小巷,吹过窗外沉寂的桃园,吹落了一地的花瓣,有些飞进窗来,于是屋子里就是那满园子的馨香。熏风也吹过她的脸,她的发,那些软软的发丝轻轻舞动飘散,轻盈地滑过她的额头、眉毛、下颏和脖颈,弄得她痒痒地直想笑。有一缕甚至还滑进了她弯弯的嘴角,停在那里不肯出来。
      她觉得飘飘欲仙,和着花瓣落地的簌簌声,似乎风再大一些自己就会随风而去。

      是谁?是谁的手像微风一样轻柔地掠开了她嘴角的那丝头发?
      那只手异常温暖地把发丝从嘴角轻轻拉出,贴着她的脸孔将它们别到耳后去。然后,那只手就停在那儿,把她的耳朵弄得热哄哄痒痒的。那只手温柔地用手指一根一根抚摩着她,顺着耳轮、耳廓、耳垂、耳后缓缓滑动,让她恍惚进入了一个离奇的梦境。
      这个梦境里只有她和那只手。
      那些平日读过的诗句,忽然随着手的动作如天马行空般走过这个梦境,一片一片在她面前次第展开怒放。
      诗里的人慢慢从纸中走出,不,是一点点地渗出,然后在梦的幕布下上演着一出又一出人间悲喜剧。

      她惊喜地在虚空中奔跑观望,简直伸手便可触摸到那些诗篇和人物,渐渐感觉自己仿佛也是其中的一员。
      也许,演员和观众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在台上,一个是在台下。
      台上那些美丽的词句,在她的梦帏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所有的梦境全部点亮了。
      然而,于眼花缭乱中,她又疑惑:属于她的那部分角色,何时才能开始戏份,抑或早已开始?
      她不知道,她的心已乱。

      萧玉郎平日多少有些锐利的眼神,此刻望着这个脸儿红红的姑娘,却比这送进窗口的春风还要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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