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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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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海川被抓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了警方。他从年轻时就在国外制造毒品贩卖毒品,已经成了那一片的最大头目,但几十年的时间也让他结了很多仇家,被抓之前他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组织里有人员心不定,怕出事率先叛逃,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伍海川把维愔送回了叶学佲那里,他知道他的处境不如以往,维愔在他身边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于是叶学佲就带着维愔回到了国内。
西西的亲生父亲不是叶学佲,是伍海川。他刚生下来那会儿伍海川正被仇家追杀,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伍海川把维愔托付给了唯一的好友叶学佲,自此,维愔成为了叶惜。
伍海川躲了六年才算真正安稳下来,把危险除掉后,那一带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维愔是他仅有的血脉,他自然是要把儿子接回身边的。
叶学佲把这些全都告诉了叶弦,叶弦背对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好在西西现在回来了,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是西西看……”叶学佲欲言又止,顿了顿说了下去,“看你身边有了一个弟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以他同学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
这一句话将话题引到了叶惜身上,叶弦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了:“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对吗?我妈有选择的权利吗?”
提到自己的妻子,叶学佲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深深皱起了眉,语气变得痛苦起来:“她都知道。但她身体本就不好,后来因为太想西西,所以……”
“所以,因为你的重情义,因为你的充当好人,你在明知道要把西西送回去的情况下还是接了过来养了6年,间接害死了我妈是吗?”叶弦打断他的话,猛然转过身来,眼眸里是压不住的怒火,“这么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以为西西真的死了,是吗?”
“是我的错。”叶学佲说,“只是当时如果不用这个理由,无法向外界交代。”
叶弦哼笑了一声:“地位大过亲情,名利大过自己的儿子。您,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面对叶弦的责怪叶学佲说不出别的话来,别过脸去:“西西很危险。那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屋里陷入了沉默,叶弦拿起手机的同时一个短号打了过来,在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后他大步朝门口走去,见他神色紧张,叶学佲猜到了因为什么,喊住他:“叶弦!被抓的那个西西才是你弟弟!”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叶弦脚步没停,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
赶到医院后叶惜还在抢救中,叶弦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步步后退,靠在了墙上,给程疏眠打了一通电话,安排他的人去寻找维愔。
叶惜在抢救室内生死未卜,维愔被抓走不知去向,一切来得太突然,真相也让人觉得荒谬,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段时间叶崇山和叶学佲坚持要把叶惜送走,原来是因为真正的叶惜已经回来,在他们眼里,容不下别人存在。
……
一小时后一身白大褂的苏泽走了出来,看见了叶弦,开口道:“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
病床上,叶惜安安静静躺在那儿,戴着面罩,利用无创呼吸机维持吸氧。他面色惨白如纸,只有从监护仪上才能确定他的心率是否正常。
叶弦声音冷如冰霜,对苏泽说:“你在病历上作假?”
见他已经猜到了,苏泽心微微一紧,但又长长松了一口气,把叶惜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心脏内部结构异常,血流向心脏组织内分流,导致心脏不断扩大,造成了心力衰竭。”苏泽停了一下,“急性。”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叶弦:“叶惜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但现在他的心功能严重下降,而且他肺部已经受损,呼吸会很困难,他随时都有可能——”
苏泽的话硬生生卡在那里,也不再看叶弦,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叶弦的声音沉沉响起:“你身为医生,隐瞒病人的真实情况,苏泽,你还想不想在业内待下去了?”
“我一直在用药物给他治疗,他是急性心衰,上次的昏迷和这次的病发让他的病情进展更快了……对不起。”苏泽低下了头,一副随他处置的态度。
叶弦来到叶惜身边,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蹭了蹭他的手背,对身后的苏泽说:“告诉我能让他活下去的办法。”
“全心衰竭,无法治愈。”苏泽这四个字说得很小声,“他有心律失常,做不了人工心,只能考虑心脏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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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维愔的人共有三个,身份叶学佲已经查了出来,是伍海川一直以来的仇家,伍海川一被抓,那个地方被彻底清查,他们也待不下去了,走投无路的三人回到国内,蹲伏了维愔很长一段时间,也清楚他自小生活的家庭,张口就要五千万。只要钱一到,他们立马放人。
叶学佲握着手机,看着未知的号码,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只要维愔没事,一切都可以商量,但叶崇山却眉头紧锁,显然觉得这事比较麻烦。
叶崇山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问道:“叶弦也知道了?”
“我告诉他了。”叶学佲说,“他早晚都要知道,也好,有他在,西西就会少一份危险。”
叶崇山沉默了会儿,站起身来:“这事先不要让警方管,让程疏眠的人解决。”
话中的意思叶学佲自然明白,他没有什么异议,离开老宅后叶学佲给叶弦打去了电话,对方迟迟不接听,他开着车变了方向,直接去了医院。
叶弦看见叶学佲的时候并未起身,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静静等他开口。
叶学佲把对方要五千万的事情告诉了他,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叶惜还在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叶学佲随着叶弦的视线看向了监护仪,叶弦沉默,他也不再多说了,因为他知道叶弦会做出哪种选择。
离市区偏远的废弃厂房,一角的维愔手和脚都被绑了起来,大抵是看他脸色差,并没有人堵住他的嘴。板寸男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狠狠踩灭,对另外一人道:“真有意思,这养父比亲爹感情都深,看来传闻并不假。”
“亲爹?”刀疤男嗤笑道,“伍海川聪明了几十年,在这种事上也会犯糊涂,要是我,我肯定不接回来,他儿子被绑架过好几次,又是注射毒品又是火烧,差点没命。”
板寸男琢磨了好一会儿:“你说他们真会把钱送来?叶家的人可不好惹。”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胖男人接上了话,眼睛一转,看向了角落里的维愔,他慢慢走过去,笑着说,“更何况,我们有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质。”
板寸男说:“可我看新闻,叶家已经收养了一个弟弟,养了十几年,这家伙比得上在家里那个吗?别是有炸吧?还是小心点好。”
“……他怎么了?”
原本维愔是低着头的,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一双眼睛乌黑,眼底却红得吓人,仿佛神智不清,看得人心底发寒。他动了动双手,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手脚不自由,开始用力扭动想要挣脱,他力气太大了,很快手腕已经泛出了血色。
“妈的!毒瘾犯了!”刀疤男骂道。
三人干的就是这种买卖,自然知道毒瘾发作有多恐怖,板寸男低声喊:“按住他!不能让他再动了!”
离他最近的胖男人按住了维愔的手,但是不起任何作用,这样下去维愔的手腕会废,人只要受伤,他们也拿不到什么钱。胖男人对另外两个人说:“谁身上有白.粉?给他吃一点。”
刀疤男又骂了一句:“他妈的!能偷跑回来算我们命大,谁身上敢带这玩意?!”
远处驶来一辆车,板寸男眯了眯眼:“有人来了。”
一辆越野车缓缓行驶过来,叶学佲独自一人下了车,手里拎着两个大箱子。刀疤男气得直接扇了维愔一巴掌:“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这一巴掌打下去,维愔彻底失控了,张嘴对着胖男人的耳朵咬了下去,他没有意识,力气却大得吓人,胖男人痛得乱叫,刀疤男和板寸男跑来想要掰开维愔的嘴,可他们两个人的力气居然都敌不过一个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少年。
远处的叶学佲听到了这阵阵惨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以他的视角来看,这厂房附近已经被程疏眠的人包围了,而里面的人并不知晓。
可是这叫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叫了!忍着点!”板寸男看了一眼叶学佲,“我先出去,拿到钱立马撤!我总感觉他不可能一个人来。”
维愔唇齿间已经沾染上了血,胖男人痛得直翻白眼,刀疤男手里的棍子犹豫着不肯落下,胖男人吼道:“打啊,把他打晕,不然我们谁都别想走!”
刀疤男还是没有立即下手。
谈交易的时候双方明确说过,叶家要求人完好无损,而他们也只是想要钱,并不想要维愔的命,如果叶家发现人受了伤,他们绝对逃不了。
“好兄弟。”刀疤男放下了手里的棍子,看了窗外一眼,咧嘴笑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牺牲一下换哥俩的自由,不过分吧?”
“你?”胖男人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而在这时,维愔突然松开了他,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被扑倒在地,扭头看见了一双几乎血肉模糊的手。
他居然挣脱了绳子!
板寸男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知道这笔钱他们拿不上了,一步步后退,在他刚转身想要逃的时候,几个黑衣男人从天而降,将他牢牢压在身下。
“操!”见势不妙,刀疤男向窗户跑去,翻过去等同于自投罗网,早早有人等在了一侧,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只剩一个人了。
叶学佲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往厂房里跑,离得很远就看到这么一幕,维愔捡起了那根棍子,抬手就要朝男人的头砸去——
“西西,住手!”叶学佲喊了一声,不起任何作用。
棍子被高高扬起,即将落下去的那一刻,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西西!”
维愔的手猛地僵住了,眼神出现片刻的茫然,他怔了怔,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眼睛红得像发了狂,一身病服又脏又破,像会嗜血的野兽。叶弦把他拥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了,把棍子放下。”
维愔直直地盯着他,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由无神变得充满了痛楚,却又不敢置信——叶弦知道他是谁了。
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哥哥,可却像失声般什么都说不出。
三个人全部被抓,叶学佲把维愔脚上的绳子解开,对叶弦说:“你先带他回家,地址我发给你,记住一定要喂他吃药。手上的伤找私人医生过来给他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叶弦没理会,把维愔横抱起来走了出去。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维愔坐在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叶弦没认出他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想让他知道,可又怕他知道后会嫌弃这样的他,而如今他最糟糕的一面被叶弦尽收眼底,他不敢想,叶弦会怎样看待他。
下车时叶弦把外套披在了维愔身上,回到了公寓,两个人进了卧室,叶弦给苏泽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了叶惜的情况,并安排他来一趟。
电话挂断后,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维愔能感受到叶弦在看着他,可他始终没有面向他的勇气。
叶弦打开衣柜拿了一身衣服,来到他面前,慢慢把他的扣子解开。眼前的人跟小时候没有相似的地方,眼神,长相,都无法让他想到原来他是西西,那个乖乖的跟在他身边笑得天真无邪的弟弟。
背上触目惊心的伤露了出来,叶弦看着,手停在了半空中。
维愔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颤颤巍巍:“别看……”
他退后,叶弦靠近,叶弦把干净的衬衫给他穿上,又审视了他一会儿,眼里的情绪复杂多变。
在叶弦刚转身的那一刻,维愔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角,喉咙发痛,叫了一声:“……哥哥。”
隔了十三年,日思夜想的十三年,这一声哥哥原来还有机会喊出口。当初纵使他百般不情愿,可他还是要接受从这里离开,对着一个陌生男人喊爸爸。伍海川对他越好,他心里就会越害怕,害怕他是不是回不到叶弦身边了,在知道伍海川干的什么生意后,他日日都在极度恐慌中度过。
渐渐的,他的存在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也让他身陷险境。十一岁那年他被绑架,抬头不见天日,饿得直吐酸水,他被人打得爬都爬不起来,被救出去后这件事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不再爱说话,也不与人接近,伍海川安排很多人在他身边,也没了自由。
十四岁那年,是他第二次被绑,后背的伤也是那次所留下的。他被几个人围住,那些人没打没骂,但在他的背上浇了酒精,他的背上燃起了烈火,可他被绑住了,他动弹不得,痛得晕了过去,可又再次被疼醒。那一刻他产生了死掉的念头,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他究竟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十八岁,伍海川给他办了一场隆重的成人礼,也就是在那一晚,他被人抓走强制注射了毒品。
他真的不想活了。
每每毒瘾犯了他都会失控,清醒后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他身边的保镖越来越多,吃的药也越来越多了,他连死都做不到。
他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当他绝望到想要自尽的时候,只有想到叶弦才会冷静下来,可是叶弦根本不在身边。
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不是他的家,他以为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原来也不是亲生哥哥。他被带走又被送回来,从天堂落到了地狱深处,到底为什么?又凭什么?
“哥。”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维愔泪眼模糊,一遍遍喊着,“我是西西……”
我才是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