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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薛扶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晌午。

      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脚边伏着一人,是从小跟在他身侧的书童韶景。

      韶景见他醒了,高兴得跳起来,去指使婢子通报王爷与郡主,端药的去端药,自己则匆匆拧来方帕子给薛扶光擦脸,语气忧愁:“世子,奴才昨日都说要跟去,您偏偏不让,出了这样大的差错……现在可有何处不适?太医说您中的药极烈,若是在晚些没准会伤及根本。”

      薛扶光看着他忙来忙去,喝下半盅他端来的温水后,才重新躺回床塌,望着顶上翠色的床幔。

      昨日事急从权,没有空多想,现在反倒有种不真实感。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韶景身上。

      还活着。

      上一世,韶景便死在天正十九年的秋猎上。
      他被太子放出来的猛虎咬成两半,死前还在叫着“世子快跑”。薛扶光眼睁睁看着他的一只胳膊从虎口边掉下,骨碌碌滚到坡脚,停在自己脚边。

      他闭上了眼。

      韶景将东西放好,婢子端着粥水进门。
      他凑到薛扶光床边,小声问:“世子累了?吃点东西,然后将药喝了再睡吧,您快有一日没吃东西了。”
      薛扶光端过粥碗喝完几口,没有胃口,伸手接过药一饮而尽。

      韶景瞪眼看着干净的碗底,不明白他家世子这回吃药怎么如此干脆,半分不磨蹭。
      端着碗放回去,琢磨半晌,只能是怕王爷教训,才会这样。

      想到这,他安慰薛扶光:“世子莫担心,今晨京兆尹亲自上门与王爷告罪。这事非您所愿,下药的人倒是还未找着,可晚间等小侯爷回来,应当很快就能有结果。”

      薛扶光不担心这些。
      下药的人即便查不到太子头上,想必昨夜之事也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但他想要的不仅是这些。

      他问韶景:“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

      韶景说:“一名暗卫带着您回来的。您昨晚神志不清,要扒自己的衣服,所以被绑了手脚送回院子里。那暗卫因为护卫不周,被王爷罚了几鞭。”

      薛扶光垂着眼,轻声自语一句:“是吗?”
      韶景没能听见,待要再问,薛扶光吩咐他:“拿盒紫痕膏给他。”

      韶景:“好嘞。”
      他答应完,迫不及待的告诉薛扶光昨日发生了什么:“世子您是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昨日也在。您被暗卫带回来不久,京兆尹便赶了过去,太子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将楼里的东西都砸了!”
      “听说是太子身边的人害死了一位女子,发现他们时,那个小太监还与死尸抱在一起,门口开着,好多人都瞧见了。”

      他啧啧称奇。
      太子向来以克己复礼为人称道,哪里做过这样失格之事?
      他的亲信太监也着实胆大包天。

      薛扶光靠在床边,垂着眉眼继续勉强去吃那粥,一口一口慢慢往嘴里送着,盖在眼睫下的眼神十分幽暗,泛着几分阴冷。
      吃到有些反胃,他将碗放回去,问韶景:“你昨日又没跟去,从哪知道这些?”

      韶景压低声音,悄悄道:“现今整个京城人都知道了。昨夜京兆尹赶到后,与太子一同进宫面见陛下,据说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命人将风月楼连夜查封。”

      主仆两人说话间,房门打开。
      恭亲王与静容郡主一并到了。
      韶景忙闭嘴,退到一侧。

      恭亲王五十多岁,体格健朗。
      他走路生风,几步到自己幼子榻边,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薛扶光的后脑勺上,让他一个倾身,险些扑进被子里去。
      若非恭亲王看见他发白的脸色,临到头心软,这巴掌一定更狠。

      静容郡主瞧见,忙不迭叫到:“父王,您下手轻些,阿如刚醒!况且他又没错,受了委屈怎么还打他?”

      恭亲王原本也有些后悔,可听见女儿这样护着,幼子怕是更要无法无天,吹胡子瞪眼:“早早叫他与那些狐朋狗友断了往来,若是他听话,岂会有今日这遭!?你还护着他!昨日下的是春·药,日后指不定下的是毒药,这小崽子也一口喝了,死在外面连尸都没人给你收!”

      静容郡主急了:“父王!您怎可这样说话!”

      父女两眼见要吵起来,没注意一旁的薛扶光爬起身,猛地抱住恭亲王,哽道:“父王……爹,我知道错了。”
      恭亲王瞪着眼,手足无措。

      薛扶光唯有幼时撒娇才会叫他爹,年纪越大,会的规矩越多,渐渐跟着哥哥姐姐改口叫了父王,他已经许久没听见过小儿子这般叫他。

      他对方才那巴掌后悔起来,听出他声音中的哽咽,问道:“有人欺负你?堂堂世子,谁欺负你,你便欺负回去,有爹给你撑腰。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话虽这样说,手却哄奶孩子般拍抚着薛扶光的后背。

      薛扶光一时情绪失控,很快便收敛好。

      他撒开手,又看几眼尚未嫁人,好好站在自己眼前的长姐,眨掉眼中那缕水汽:“大哥上朝,父王为何在家?”

      恭亲王搓搓自己的手掌,在床边坐下:“有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下进王府世子的饭食里,这次是春·药,哪知下次会不会是要命的毒药?本王年老不禁吓,向皇上告病。”
      他这样说话,静容郡主皱眉:“父王!”

      恭亲王讨扰的摆手。

      薛扶光披上外衣,靠着床头:“父王身体好得很,告什么病?”
      恭亲王又想打他的头:“小崽子懂什么,你父王我这是……”

      话未说完,薛扶光已经接了下去:“我知道您在让权,但无需如此。”他眼中忍不住浮现出阴晦的情绪,但想到眼前是他的亲人,于是压抑住,低声说,“此次害我之人,乃太子。”

      室内寂静。

      屋内没有旁人,他声音很轻,唯有恭亲王与静容郡主,以及身侧一个韶景能听见。

      恭亲王眉先是愣住,随后眉头一竖几乎要捂住薛扶光的嘴:“你胡言些什么?!”

      薛扶光心知自己的父亲乃忠烈之人,也是因此才被先皇封为恭亲王。但他的忠烈之心绝不该被太子愚弄算计!

      他闭上眼,平复心绪,缓缓道:“我知道父王不信,但请父王仔细想想,偌大的京城,几人有将我身边暗卫全部引开,又恰好算清韶景未在我身侧,能够给我下药?”
      “父王知道吗?昨日躺在那死尸身侧的人,原本是我!”

      “若非我存着几分神志,若非昨日还有暗卫能识破计谋及时赶回来偷梁换柱,怕是此刻我已经被京兆尹捉入大狱。届时药物伤身,为了尽快将我从狱中救出,势必需要大哥出面,这火便会烧到大哥身上去!”

      连珠炮似的吐露完这些话,薛扶光并未急着逼迫自己的父亲做出选择。

      他道:“父王不信我的话,大可过段时日再瞧。”

      他父亲如今虽已交出手中大半权利,可到底是在靖国坐镇了这么多年的老将,动点手段,要查出端倪并非难事。

      难的是,这些端倪或许会被剧情抹去。

      恭亲王眉头紧锁:“你说,原本躺在死尸身侧的人是你?”
      薛扶光:“是!”

      见他语气如此笃定,恭亲王犹疑半晌,提着被子将他盖住:“这话你切莫再对他人提起,哪怕是你大哥也暂且不要提,知道吗?”

      见父亲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薛扶光稍微松口气。

      父女二人并未在他院子中待太久,因心中压了事,恭亲王与女儿嘱咐一番后,便匆匆离开。

      屋子里没了人,薛扶光却还惦记着那名暗卫,叫韶景:“罢了,你无需去送药,将人叫到这来,我有事要问他。”
      韶景机灵的很:“奴才这就去。”

      薛扶光靠着床头坐了半晌,觉得昨日那股火仿佛仍然烧着,使他内府灼热。他拢拢外衣,起身出了房门,在门前的廊边坐下等人,仰头瞧杏花树上开满的粉白。

      一阵风过,花瓣被吹得满院子飘散。

      薛扶光伸手,接过一片被风扬起的花瓣。

      他这具身体,金尊玉贵养大,薛家被抄之前从未受过什么苦头,浑身的肤色养的极白。昨日又受了一遭罪,肤色泛着层苍白,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他掌心白些,还是花瓣白些。

      低头盯着着花看了半晌,他慢慢攥紧手,将花瓣碾得稀碎,随手拂开。

      约摸是被清晨的风吹出几分凉意,薛扶光嗓子发痒,咳嗽一声,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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