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零》玉青

8、第 8 章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
　　假期过着单调的生活，主要原因在于我的哥们都离京远足。LEO去武汉他奶奶家了，杨雪和他男朋友南下旅游，何舒和小D都回放假回老家了。李思倒是没去哪，但也不知他在忙什么，整个寒假也只和我发了几条短信。我的日子过得，真他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倒是经常在网上碰到小D，咱俩在MSN上聊得很欢，和她聊天，心里很平静，很踏实。喜欢她单纯的样子，在这年头，她这种女孩很稀有。她说她在火车站碰见一个老人，驼着背，异常瘦弱，老人问她借一百块钱，说是他钱包被偷了，没钱买车票。这样的骗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就淘汰了，而小D居然给了。我一个劲地骂她傻，一百块钱事小，上当受骗事大，我骂啊骂啊，她居然笑了，她说：“零，我知道他是骗人的，但我就是忍不住给了他。”唉，在她面前，我不只一次地感到自己灵魂的龌龊不堪。我们也谈她和李思的事儿，她似乎有些羞涩，总小心翼翼地避免这个问题，到后来，我也不好意思再扯，免得被人以为我八卦。
　　除了和小D的网聊，寒假里就没有什么乐趣了。还有就是大年三十晚上，我的父亲母亲在电话里和我庆祝团圆。爸爸说他现在很幸福，找了位志同道合的阿姨，可能明年结婚。那个阿姨笑起来，左边脸蛋上有一浅浅的酒窝，像我妈年轻的时候。我说，你们年轻的时候是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吗？他在电话那头低声笑着，说，是啊。我便没什么可说了，祝他和那位阿姨白头偕老。他感慨地说，女儿你终于长大了。又问，女儿还在创作吗？你小的时候很有文学天赋，每天晚上都会自己编故事讲给爸爸妈妈听，记得你编的一个故事是百花仙子偷糖吃，说有一天，百花仙子来到小松鼠家……我听着父亲愈来愈沙哑的嗓音，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爸，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父亲笑了，他提醒我煮饺子吃，别偷懒。
　　几乎是在放下电话的同时，妈妈的电话打进来了。她说很想念我，说不该把我一个人留在北京。我说，算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你不用担心。她说过了年，等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就来看我。我知道，她一个女人打理偌大的公司十分不容易，而且她的个性太好强，她一个人承受不起。我安慰她，叫她不要太辛苦。她居然沉默了一分钟才说，好。她又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身体怎么样，钱够不够用等等琐碎的事情。她叮嘱我去姥姥家吃饺子，陪姥姥聊聊天儿……她在电话里一直咳嗽，听得出她有意识地压制咳嗽的声音，我提醒她要注意身体。她又是沉默了好久才说，好。小零，你变了。她温柔地说着，弄得我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天心肠柔软得比豆腐还豆腐，完全忘记了他们是怎么狠心地抛下我。接完电话后，躺在床上静静地流眼泪。流到流不出了，就穿上大衣出门，去姥姥家吃团圆饭。
　　下雪了。这场雪让我突然有了吟诗的灵感。爸爸曾经取笑我：“你这个孩子，在忧郁的时候，就会变得文思敏捷，格外的心思细腻。而在平时，却是粗枝大叶，不像个女孩。如果真要把你培养成个作家，只好不断地打击你，让你压抑、痛苦。”在这个飘雪的除夕夜，看着疾驶的车辆、各色的灯光，想象着林立的高楼里家家户户围坐在桌前，吃着团圆饭，说着这一年的喜怒哀乐……我想“粗枝大叶”、潇潇洒洒地骂一声：滚他妈的大年三十，滚他爸的团圆饭，滚他奶奶的天伦之乐，话在喉咙口里，冻结住，滑入肚中。操，我终于诗情勃发。

　　雪

　　崩溃的天之角
　　犹如口腔溃疡
　　沉甸甸的下坠物
　　被锐利的风之刃一一磨光
　　失去向心力的杂碎琐屑
　　茫然地旋浮在天地间
　　直到
　　大地向他们伸出臂膀

　　到姥姥家的时候，舅舅一家三口，小姨一家三口都到了。和他们在一起，我像个局外人，看着小外甥在姥姥身边得意地撒娇，我很想问姥姥，我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撒过娇呢？姥姥问了我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又谈到了我妈，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这餐让我冷却到冰点的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