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零》玉青

25、第 25 章

　　3、青涩
　　为了表明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心意，老妈硬拖着我剪短了头发。她专程开车把我送到一家她信得过的理发店。一路上，她把宝马当三轮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遵守交通规则，这点让我万分头疼。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蜗牛速度，软泡硬磨地，我终于抢到驾驶权。我让老妈享受了一回飞翔的感觉。她笑得打雷般响亮，说是找到了点年轻的感觉。而我只感觉脑袋上轻飘飘的，苦蓄的一头飘逸秀发已然离我而去。原本以为留个长发也算有点艺术家的气息，看来艺术这玩意儿终是和我无缘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摆弄计算机吧，以后编出几套经典游戏，那就牛B了。
　　“傻×接电话，傻×接电话！”专属凌零的话铃响了。当初设置铃声的时候，她非逼着我用这个变态的铃声，丫可真够损的。
　　“傻×接电话呀！”老妈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哪里像个政界女强人，那无聊劲儿不亚于街边卖苹果的大妈。
　　我没好气地回答：“开车呢，等会再说。”
　　“喂，凌零啊，”老妈不和我废话，当机立断地接听电话，果然是位雷厉风行的新时代卖苹果女性，“……李思在开车呢，找他有事儿吗？……哦，是吗……好的，阿姨会转告他的。对了，凌零，你怎么不来阿姨家坐坐呢，好久没看见你啦，有时间来我们家玩……李思这孩子也不懂事，老欺负你吧？……呵呵，那就好，改明儿来阿姨家，尝尝我的厨艺……”
　　她老人家和人聊上了，而且越聊越没谱儿，扯到小时候我怎么逃课怎么挨罚，说得我颜面扫地，可是任凭我怎么喊“SHUTUP”，她还是滔滔不绝讲个没完没了。最后，手机没电，谢天谢地。
　　“您累不累啊，喝口水吧！”我一个紧刹车，到家了。
　　“凌零真是个好姑娘，一个人住挺不容易的，我说，你们同学怎么不去找她聚聚啊？大过年的，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李思你也是，整个假期也没见你和人联系，女孩子需要哄的！”老妈下车后还在碎碎念，我听得都快虚脱了。
　　有些事情不是联系联系就可以解决，有些人也不是哄哄就可以搞定。凌零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固执得近乎死心眼，有时候，别人随口一句玩笑话她就当作金科玉律，死守着不放，别人都以为她闹着玩的，她却有板有眼地记着，并且自己跟自己较真儿，死扛着所谓的原则。她就是个作茧自缚且自得其乐的家伙。那时，她发誓，一旦揭下墙上的布，要么是许挣接受了她，要么是她心死了。现在，她肯定守着她的誓言，对一切死心，不再去爱了，她准会恪守她的狗屁誓言……那么，我就是逼她走上“心死”道路的刽子手，如果不是我，小D就不会误会，而凌零又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会让朋友误会，她要向小D澄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叫小D揭开画布。是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悔恨之余，我抱着一线希望，但愿她这次不要把感情当作莫须有的原则来遵循，但愿她能跳出自己织就的茧，但愿有一个能让她再次动心的人，但愿那个人……会是我。
　　凌零。这个名字让我头疼。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我周围，似乎伸手可即，但却总是错过。我的梦里至今还会出现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紧抿双唇，拿书包当武器砸人的小女孩。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凌零。
　　小学一年级。七班。开学的第一天，我才走进教室，就目睹了一场恶斗。当时真的对那个以一敌三的女孩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用一个红色的小书包狠狠地砸三个流着鼻涕的男孩，简直就是横空出世的女侠客在铲奸除恶。后来，这位女侠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的靠角落的位置。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打人，问她，她也说忘了。
　　她总是说忘了，忘了。可是，我忘不了。整个小学她一直都坐教室的最后一排，学习成绩糟糕透顶。三年级的时候，班里成立了学习互助小组，我正好与她分在一组。当组长宣布以后每周末到某某公园讨论学习上的问题时，凌零“哼”了一声，说，要讨论你们讨论，谁和你们这群小毛孩瞎搞。愣是把小组长气哭了。她从小就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少年。
　　升了中学，我们还在一个班。她堵在教室门口，吆喝：“李思，你丫怎么阴魂不散啊，找抽啊！”我们真正成为朋友是在初一。一次政治考试，她用笔使劲戳我后背，要我给选择题答案，我一个冲动把试卷全给了她。她也一个冲动，抄昏了头，最后两人被传到办公室。戴着金丝眼镜的白馒头似的政治老师叫我们解释一下两份对得一模一样错得一模一样的试卷是怎么回事。我才想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凌零却干脆大方地承认是抄我的，并且强调是她威胁逼迫我，更夸张的是，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铅笔刀，说这就是威胁李思的凶器。我的血汩汩地往天灵盖上冒，一口咬定是自愿给她抄的。于是，我俩在办公室一个“强迫”，一个“自愿”，最后老师掀案而起，把家长也叫来了。从此，我和凌零便成了死党。“死党”意味着有好玩的一起玩，好吃的一起吃，打架一起上，黑锅一起背。
　　整个初中部没人不知晓我俩的大名，一提起“李思”、“凌零”，那些好学生便退避三舍，惟恐一不留神开罪了我们，书包里多出一条毛毛虫或者死老鼠。我俩蔑视那些“正派人士”，自封为“邪派”，并尊东邪黄药师为帮主，取名曰“凌大邪”和“李小邪”。那时，我真的把她当哥们，连追女孩子的情书都让她转交。我们一起捉弄班里胆小的女生李珍珍，教训狂妄的胖子于辉杰，与爱打小报告的班长斗智斗勇，把老师气到不来上我们班的课。凌零有时会半开玩笑地说，哥们，你真被我带坏了，想从前，你是多么一纯洁的小孩啊！的确，被这女魔头带坏了，小学时候我还拿过“三好学生”，到了中学混个及格就THANKGOODNESS了。而凌零，她考试能及格还真是火星撞地球。不过我知道，她考语文从来只写作文，考数学从来只做大题，考英语从来只做奇数题。她从不让人看她的试卷，我偶然看过她的试卷，当时就惊呆了。靠，作文满分50，她得了49.5，写的什么梵高尼采，什么理想理念，看得人晕忽忽，想必老师也被她忽悠过去了。数学她总共做了四道大题，对了三道，剩下一道得了一半的分。英语比较离谱，她做的奇数题全对。我终于亲眼目睹了一个天才儿童的成长历程，而这个天才儿童还是一个沾染了无边邪气的个性儿童。
　　她在那时候就开始写诗，记得她在我面前炫耀第一篇诗作的时候，用的是傲睨天下的神情。她把诗抄在皱巴巴的卫生纸上，加上她的龙飞凤舞的书法，我辨认了几个小时又几个小时才算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结霜的眉毛

　　嚼着口香糖却想着泡泡果
　　三颗玻璃弹珠我究竟送哪个给他
　　李叔叔的魔术手套不用洗吗什么时候晾出来嘻嘻
　　“克塞号”的盔甲换你的日本马刀你还不满意啊
　　妈妈他抢了我的我的“呼啦圈”哟
　　谁都不许和根根玩他娇气又赖皮
　　我们演《飞燕惊龙》吧拿扫把乱哄哄打一架
　　其实我最乖了除了上次把余婆婆的面粉袋打翻
　　邻居小哥哥被超人控制了一个劲地吃花生米
　　你们这群野孩子又吵着我的毛毛睡觉啦
　　丽丽在揪我的头发她好坏哦
　　吃饭咯吃饭咯
　　我飞快地跑回家大汗淋漓手也不洗偷偷抓起一根黄瓜
　　爸爸铁青的脸问我成绩单在哪
　　双百的成绩+三好生的奖状=爸爸妈妈的笑脸
　　自己少玩一点+自己多学一点=别人高兴一点
　　《安徒生童话》是我应得的奖励
　　我好羡慕拇指姑娘的家并幻想着自己也有一个
　　沉浸在童话世界的我每天给模特娃娃缝制衣裳
　　而窗外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眉头不知何时结上了霜花

　　她问我写得如何，我撇撇嘴，说了句：“装嫩呢你！”为此，她追杀了我一天。真是小心眼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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