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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斯年学字 ...

  •   虞渊本在屋子里午后小憩,刚醒,倚着桌边的躺椅,懒洋洋地缓神。

      只见斯年像是发现什么好宝贝一样兴冲冲地进来,对他说:“师父师父,我学会写字了!”

      虞渊心下一惊:什么?她还不会写字?

      被拉着出了屋子,斯年接过犬牙的小树枝,在地上写了“木石”二字,说:“师父,这是你的字!”

      虞渊一蹙眉。

      她又写“鱼O”,说:“师父,这是你的名!”

      虞渊看得脸都皱起来了,“这谁教你的?”

      “我教的我教的!”犬牙抢功劳似的,雀跃地跳着举手要让老大看到。

      老大的表情却五味杂陈,半晌才对他挥挥手,“你们玩去吧。”

      犬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带着那一队小孩,挠着头把妞妞搂走了。

      虞渊刚来这世界时,兵荒马乱的,很多细节都疏忽了。

      与斯年相处时,没遇到过要识字的情况,因此也就疏忽了。

      但他没想到,他一个大老粗疏忽就算了,怎么这名门正道千凌派也这么大意。

      好好一个女孩,耽误这么久,大字不识一个。

      他接过那树枝,问:“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如何?”

      斯年却摇头,“我不想学自己的名字,我想学师父的名字。”

      虞渊听着,笑了,“你学我名字做什么?”

      “那我学我自己名字做什么?”

      虞渊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怎么从对方的逻辑中绕出来,干脆说:“你先告诉我,你名字是哪两个字?”

      斯年又摇头,“我不知道。我名字是庙怪哥哥给取的。”

      庙怪。
      又是这庙怪。

      “那我给你赋个含义吧。”

      虞渊在地上写下“斯年”二字,“福泽八方,天祜斯年。”

      斯年看着地上那些许复杂的笔画,问:“师父,什么意思呀?”

      虞渊一笑,“他人只道是天佑吉年,天下安康。我呀,却存了私心,只希望这天下的福泽,都给斯年一人。”

      斯年虽云里雾里,但听出师父偏袒,就嘿嘿一笑,又催,“那师父写写你的名字给我看看嘛!”

      被她缠得没办法,虞渊只好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和“字。

      现实中,虞渊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小时候耳濡目染,他接触过几年的毛笔字。因此在这世上,他阅读与书写,姑且没什么太大的障碍。

      斯年虽然不识字,但记性却很好,认字就像认图画一样。她记得千凌派的古籍上,那些字都曲折蜿蜒,与师父此时写的字体明显不太一样。

      但师父写的字,起笔流畅,末笔带钩,舒展流畅,像几个直立的人。

      她看不懂,但就是觉得好看。

      欣赏完,她又苦了脸,“师父的名字这么难写啊!”

      虞渊被她逗乐了,轻声问:“不想学了?”

      斯年看看那一地的“木石”“鱼O”,甚至“斯年”,都比这“暮实”与“虞渊”好写。

      但师父愿意教,她还是愿意学。

      虞渊又教了一遍顺序,斯年堪堪记住,就迫不期待抢过树枝开始练。

      这一练,她就废寝忘食,练到了月上枝头。

      虞渊见她入夜还不回屋,就来找她,看见院中的沙地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暮实”与“虞渊”二词。

      可以看得出来,一些字刚开始写得还狗趴似的,但越练到后面,越写得有模有样了。

      虞渊背着手逛了一圈,没找到“斯年”的名字,甚至最开始犬牙教的那点错别字,都被斯年反复练习的痕迹盖过去了。

      斯年在原地写得满意,回头一看师父来了,就小跑过去要他看。

      “你自己的名字呢?”虞渊没动,无奈地看着她。

      斯年则耍赖地按按头,“我记不住这么多字,学多了头疼。”

      “那你自己的名字不比我的好记?”

      “不!”

      “怎么,你的名字还没我的重要?”

      “当然没有!”

      斯年把虞渊拽到自己最满意的一对作品上,指给他看。

      那四个字写得横平竖直,非常漂亮。
      斯年就跟临摹似的,连他落笔轻重的比例都模仿得很到位,不知抠了多久的细节。

      虞渊的内心总是会因为斯年的每一个小举动变得柔软。

      注意到斯年指腹虎口磨出的小泡,他叹了口气,开口时,声音也温柔得不行,“看看你这手,疼吗?”

      “其实不是很疼。”斯年笑得很开心。

      “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先休息吧?”

      “嗯!”

      她被师父牵进了屋。

      屋子里有两张床,给她的那张是后来新打的,因此虞渊特地交代要铺最好最软的被褥。

      本来床就舒适,斯年又被虞渊哄着,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无忧无虑,就像一个被呵护长大的孩子。

      虞渊看得心都软了,拉出她的手,摸了摸那些发白的小泡。

      斯年似乎觉得疼,皱了皱眉。

      他低头,轻轻吻过那几根手指,声音低得像叹息,“晚安,斯年。”

      晚安,走走。

      虽然执着于他自己的名字,这让他很感动,但斯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这就是不行。

      第二天,他堵在院门口,让斯年把自己的名字学会了才能出去。

      但斯年却总是动力不足,划拉几下就放弃,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积极认真的女孩。

      虞渊干脆激她,“我不是给你赋名了吗?若是别人问起,你师父说的这二字怎么写,你要如何回答?”

      斯年一听,觉得有道理,当即开始刻苦训练。

      看她练得热火朝天,虞渊在放心去寨子里巡查。

      斯年本专注于手头的练字作业,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动静。

      她回头,见是“小老大”犬牙又带他的小弟来找她玩了。

      “你被罚抄了吗?”犬牙看着一地的字,吸吸鼻子,又故作成熟地回头看妞妞,“你不用担心,以后你当我婆娘了,我是不会这么对你的。”

      妞妞呆滞地点头,“好。”

      “不是,”斯年红着脸解释,“师父没有罚我,我只是在学写字!”

      “那我觉得你学得挺好的。”犬牙一听不是惩罚,当即开始忽悠,“走吧,跟我们去后山玩吧!”

      “可是……”斯年看看一地初有雏形的字,有点不放心。

      “不信我!”犬牙扯着嗓子提气势,“我可是识字的,我说挺好就挺好,你还不信?”

      不识字的斯年对上“识字”的犬牙,只能服气。

      “行吧,”她叹气,“你想干嘛呀?”

      “我们去后山打兔子,或者下河里去捞鱼!”

      “走吧。”

      这帮孩子在寨子里没什么事,就会在后山里混。在乡野里浪得久了,有的时候遇上野兽,他们都不会害怕。所以猎兔子啊叉鱼啊,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这方面,犬牙确实称得上是个老师,带着斯年,很快就从生疏到入门,没多久,斯年也能捕到鱼了!

      高举鱼叉,挽着裤腿站在水中的斯年欢呼道:“看!这是我的第一条鱼!”

      小老师犬牙很满意地为她鼓掌,“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他们又在水中玩了会儿,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一群孩子突然就打起了水仗。

      斯年心里惦记着这些孩子比她小,怕手上泼狠了伤到他们,一直收着力。

      但这群孩子之间互相伤害起来,可就没什么分寸可言了。

      一个男孩胜负欲大起,对着犬牙掀了波大的。犬牙一时不备,被掀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岸上。

      这些小磕小碰算不得什么,犬牙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正要重新加入战局,却听到岸上坐着围观的妞妞突然尖叫一声。

      他回头,看到妞妞指着自己,一脸惊恐,“犬牙,你流血了!”

      犬牙一看,是自己的手肘磕到岸边的石头上,蹭破了点皮。

      “哎呀小事!”犬牙平时没少受伤,手心一抹,没准备放在心上。但他一看妞妞那反应,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

      妞妞原本只是惊讶,现在却浑身抽搐着,表情也狰狞起来。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糟了!”犬牙立刻招呼身边的其他小孩,“可能是血腥味刺激到妞妞,她现在起魔性了!大家快把她捆起来!”

      这是斯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站在水中,怔愣地看着这群孩子井井有条地处理现场。

      他们找了根粗糙的麻藤,将妞妞捆在一棵树上。似乎怕她咬到自己,还找了块树枝卡在她嘴里。

      这一套动作相当娴熟,像是发生过无数遍,因此他们不需要交流,电光火石之间就把妞妞处置完毕。

      被捆在树上的小女孩,失去了一贯无邪可爱的稚态,反而像是被什么附了身,痛苦地扭着身体,小脸憋得青黑,眼底血红。

      那样一个娇小的娃娃,此时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似乎要将背后的树蛮力拔起,喉间发出嘶吼声。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斯年差点就忘了,自己是和魔族在一起。

      如今目睹这一场面,她才意识到,他们与凡人的不同。

      也许是注意到斯年的表情,犬牙冷静道:“没事的,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我们都是这么处理的,她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是怕她伤害我……”斯年眉头紧锁,“我只是,觉得她,看起来很辛苦……”

      犬牙攥了攥拳头。

      一直都很宠妞妞的他,此时却冷静得像个陌路人,“娘亲说过,这是魔的诅咒。我们要想不做坏事,就得和我们的魔性对着干。”

      “……犬牙……”

      “没事的,我们都习惯了。”

      斯年却无法习惯。

      他们明明都只是孩子……
      他们明明……

      也许是那股突如其来的劲儿过去了,妞妞挣扎的反应变小,慢慢缓了过来。

      孩子们帮她解开了麻藤,妞妞脱力地倒在地上。

      斯年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孩子瘦弱的肩膀,安抚着她。

      也许是闻到斯年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气,妞妞小手扒着对方胸口的布料,嗅着嗅着,慢慢睡着了。

      这小风波平息了,斯年的内心却无法平息。

      那师父呢?

      她想。

      师父也是魔,他也要像这样对抗自己的本性,挣扎着熬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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