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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窘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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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贺之县到达慕容山庄还有一日的路程,宁安与叶清平走了半日,刚到晌午时候已入了林子。天气颇热,清平决定先停在溪边休息片刻。
清平撩过衣袂,蹲在岸边撩水净手:“宁安快来,这水很清凉。”
宁安点点头,拴好马,朝溪边走过来,俯下身跟清平一起在河边净手,溪水极为清澈且浅,掠在皮肤上冰凉沁人,十分舒服.两人影子映在潺潺流动的小溪涓流之上,清平在笑,不时用手划水,很是愉快。早上脑海中的一幕幕仍旧未能散去,盘旋在宁安心头,就像烈日迎头,扰得他心烦意乱。
再偷瞥水中倒影着清平的笑容,心也跟着缓缓沉下来,脸上冰冷的表情渐慢变得温柔,一双眼直直看着,甚至不愿撩水,生怕水中那人的倒影会碎成无数被流水带走。
“宁安,干嘛发呆,洗好了赶紧来吃东西。”
宁安缓过神,身边人已经离开,正坐在不远处的大石之上,手里捏着一个包子,朝他挥手。
“姑娘,你说教主会不会找人跟踪我们?”宁安一边吃包子,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他也觉得整个事情似乎格外蹊跷。
“会,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只不过,不是现在。”清平并不大在意,咬一口包子,面色无波无澜。
“那我们……”
“以不变应万变,与其乱猜,不如等着看看状况再说。”
清平话刚出口,见宁安不响,目光锐利,盯着自己身后,便跟着扭过头去看。一辆马车恍然而至,黑马,黑顶,连车厢都全部漆成黑色,前面帘子上赫然一个金色太阳般图腾,在阳光照射下,刺眼之极。
真是神出鬼没,可见其功夫之高超,清平心里默念,面上并无其他表情,一口咬下包子,调过眼去。
马车边始终跟着四个金衣人,马车在溪边停下,其中一人提了水壶上前来打水,垂目凝神,至始至终一眼也没瞧溪边两人,像是根本不存在这两人一般。
大石上的叶清平看了看那人侧脸,一愣。惊艳,绝对的惊艳,这女人确实美到至极,比之教中妖女蝴蝶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说是绝世无双,怕也为之不过。
宁安一双眼只盯着那黑色马车,里面一丝声响也无,却让他倍感诡异十分。当日子夜,途径桃林中看到那惨烈情景之时,他就曾发现两道辙印,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马车很是可疑。
思及此,宁安站起身,朝不远处的清平走了过去:“姑娘,你渴不渴?我给你拿点水来。”
清平点头。
熏风吹过,轻轻掀起轿帘一角,里面坐着一人,凤眸懒懒一抬,瞥见大石上那红衣女子后,一怔,又瞬间恢复如常,嘴角极微弱的扬了扬,无人曾知。风过,帘子如旧垂下,隐没了男子嘴角还未成形的笑容。
马车远去,就如同它到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焱行宫。”清平轻轻道。
“姑娘认得?”
清平点头:“那个金黄的图腾江湖上无人不知吧,还记得贺之县上把和音碎尸的那个金衣人?应该就是他们。”没想到一出圣山,竟然跟焱行宫的人打了个正着,清平有些后背发凉。
两人短暂休息一段时间,便急急赶路,争取天黑之前能赶到慕容山庄。清平悠然自得,看得身边的宁安心不能安,且不说两人换了蝴蝶的红色衣着,偷桃换李,但说路上遇见的焱行宫,客栈里巧遇偷袭他的神秘男子,足以让他浑身绷紧,随时高度警觉,都说江湖险恶,这次宁安深信不疑。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才到慕容山庄,他们到的时候山庄门口外时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因为时辰晚了,各门各派先到者可先领取一块山庄的手牌,限人十名。
清平他们不必担心人数,只能暗恨自己势单力薄,教众虽不少,可前来冒险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罢了。领到手牌,两人又折回山下,找一间就近的客栈窝上一宿,等待明日天亮之后再上山。
这一夜过的宁安心惊胆战,好容易熬到天亮,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同清平返回山上的山庄。
“慕容氏,武林世家,居高位,持威信。世居落叶山庄,嫡子承,庶子相帮,为和乐,修德举敬,好结友族,不分耻悲,剑敌天下无人能及,论为首尊,号江湖…”清平扭过头问道“真如这史料所言,慕容山庄是修德举敬之典范,好结友族,不分耻卑?”
“如史料这么记载应该不假,毕竟是江湖大族,失了言信不足以立威。”宁安跟着答。
“若真的才好,跟修德好结之人打交道甚何我意,也少了不必要的麻烦。”前面的人心情格外轻松,眉眼里都是笑:“不过真假也无妨,我本是也没报着会一切顺遂而来,就连圣山上的九天神教之内,都难以做到如此,若说是江湖上的大家会对我们这歪门邪教不分耻卑,还真是难得到难以相信。不过,再难应对,总比教主要容易些吧。”清平若有所思,嘴角的笑依旧灿烂,过了半晌,喃喃:“容易才好。”
慕容山庄在扶荆镇偏郊外的西南一角,占地是够广,气势和布局也够气派,朱红的柱子,漆红的扣环大门,门口两个巨大石狮坐镇,一抬眼便能看见刀斧般凿刻的大字:慕容山庄。
门口没有多余的赘物,干净的石板路直通大门,有着所谓江湖大家最正宗的肃穆与大气,门口两侧有小厮展册记详,都是清一色淡青衣服,态度恭敬有礼,对每一位前来的客人都是笑语相待。而为参加这次尊会而来的人多的有如细流汇海,从四面八方上来,然后汇聚在山庄前,按照顺序,在门口处井然有序的登记入内。
人单势薄,以前还没能理解这句话,但此时清平差点要出口感慨了。虽不能说人多就是势力大,这不绝对,但他们的人数是在太少了,简直能被称为可怜,连一般帮派所来人数的零头都不够,让她颇有压力之感。
她看着人家的磅礴感慨,别人看见他们的单薄也是面露耻笑,定是把他们当成了那种小到已经无查,差不到不必言提的三流门派,明知兴门无望,却还拼死挣扎,厚着脸皮来分一杯羹,真是勇气可嘉的和。
现下这种场合最适合她发挥特长了,就像从前在圣山上,她所领悟到的真谛就是:大部分人都还是以貌取人的。你若是脸上写了胆怯两个大字,就等于告诉所有的人,捏软柿子,朝我看齐就对了。
像是她,从来就是淡定自若,心平气和,别说是鄙夷目光,便是目光如石迎头而下她也还是淡然轻渺的含笑,然后不着痕迹的躲,那种万事不惊的态度,就算不能百发百中,蒙骗住所有的人,至少可以懵倒许多不甚读心术之人。
就像是蝴蝶,再记恨她当初窥见自己丑态,而恨得咬牙切齿,在不断寻求下手机会之时,也要看一看叶清平身边是不是还有个手脚利落的宁安。而大部分时间,蝴蝶不过是心有不甘的发泄而已,也非真的想要她的小命。
前面的某个帮派竟然有百余人跟了进去,光是小厮纪录名字便要了许多时。待到他们上前时,小厮依旧笑意迎面丝毫不见疲累不耐,恭敬的问“请问两位出身何教?”
“劳烦小哥了,我俩来自九天神教,在下正是朱雀护教蝴蝶,这位是我的近身安宁。”宁安闻言,蹙眉看了叶清平一眼,假装就假装,竟然连自己名字都给改了,还非常省事的,姓名倒换。
叶清平声音轻致,淡若滴水之音,小厮抬头望了清平一眼,随后下笔疾风:“欢迎两位慕容山庄,我们少庄主久候护教许久了,这就让小的带您过去。”小厮伸手恭请,让叶清平一怔,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慕容山庄的人会读心术不成,怎么就知道她们会来?
“久候?”
“少庄主说,此事只有护教能解,所以等了许久了,那朱雀护教请吧。”小厮始终弯腰恭顺,宁安看了叶清平一眼,轻声道:“姑娘……”
“麻烦小哥带路。”
两人随着小厮一起进了慕容山庄,慕容山庄很大,叶清平只觉得兜兜又转转,绕了湖,跨了山,转了花园,越了房子数幢,清平快觉得这人是企图把他们绕迷糊在这里了。
“前面的那幢房子就是了,请姑娘往前。”青衣人说着恭敬退下。
清平抬头望去‘翠松斋’三个大字悬在头顶,点了点头,负手踱步上前。
‘笃笃笃’,轻敲了三下门“在下九天教玄武护教应慕容少主之请特来拜教。”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清平略微皱了皱眉角,淡的几乎不被察觉。迎面的男子面白俊秀,眉宇间都是正义之色,一身鹅黄色的袍子穿的服帖,的确有大家风范。
“护教请。”声音中实厚重,是很好听的男声。
“慕容少主请。”清平抬了步迈进,跟着前面慕容上晴往屋子里面去。
屋子的摆设很淡雅清幽,处处可以看出大家的风范来,矮桌上的香炉里青烟渺渺,一幅名家山水画落落正央,清平扫了一眼,撩摆,大方落座,眉宇间都是尽然,宁安站在她身后垂目凝心。
慕容上晴略微含笑,眼神无害:“很高兴这次九天神教也能来参加尊会,其实我也正想拜访下独孤教主,只是最近事务庞杂缠身,没有机会。”
“这怎么敢当呢,教主自是知道慕容家在江湖的地位,这次也特意让我来拜访慕容庄主,只是不知道少庄主所谓的只有本教能解的事到底为何?”
“护教可听说过噬心掌?据闻是九天神教教主独孤鹤的绝门武功。”慕容上晴挑了挑俊眉,语气轻忽的问。
“原来中原教派还真的很了解我教的事迹,不错,正如少主所言,噬心掌却是我教独创的一门功夫,难道少主对噬心掌很有兴趣?”清平有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慕容不敢枉自下定论,所以修书与独孤教主,也久候护教许久,还请护教跟我走一趟,这个东西还有待您自己确认才好。”
清平面上带笑,心里却着实狠狠的被扭了一把,又着了那独孤洳的道了,本就是来背黑锅的,缘何说是毒谱不见?看来做人真不可有人人都能窥视到的软肋之处,不然,他日一定会被人利用到体无完肤。
可细细一想,如是让她下圣山走一趟,她不从也得从,又为何拿毒谱利诱她?这不是舍近求远吗?若是被戳穿,她自是不会再信任那妖人了。独孤洳不傻,最会物尽其用,这点道理他再清楚不过,难道是……?
敛了心思,清平淡笑:“请慕容少主带路。”
跟着慕容上晴往里边房间去,转了一处,来到一个房间,三人走到床前掀了帐子望去,床上躺着一个年纪颇大的白衣老者,唇色青紫,额头发黑,气息已微。
瞟了一眼慕容上晴,清平动手剥了老者胸前的衣服,眼色一定,她心觉顿惊,黑手印犹在,却正在开始浅化,这说明中掌已有些时日了,而噬心掌最典型的就是中掌后的黑手印会随着时日极快的减慢变淡,这过程只有一到两日之久,待到人断气之时手印会完全消失,变得无据可查,而如果剖开死者的胸口就会发现,心脏已完全碎裂。
正如这老者的手印仍在,看来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人给他渡真气蓄命,可伤成这般看来已是回天乏力,只能调着半口气拖些时日罢了。
一番观察过后清平收手目视对方:“少主推测的不错,老者正是中了本教的噬心掌。”那一瞬她似乎看见慕容上晴眼里泛起一丝狠意但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清平霎时明白了,又看了一眼老者:“老者可是慕容铎老前辈?”这一问把她身后的宁安也听的一愣。
这意味什么?意味自家功夫害了武林大家的主人,而且此时两人还正站在人家土地之上,这真叫,来不逢时,让清平顿时后背一凉。
慕容上晴哑了嗓子“正是家父。”
清平坐在床旁边伸手覆在老者的手腕处,瓷白的脸上满是凝重神色,左边眉头微微蹙起,扬手封了老者几个大穴:“我暂时封了慕容先辈的大穴,让体内的循环渐慢,依我看老庄主的伤甚是奇怪,如果光是中了噬心掌气脉应该比较疾速可他的脉象为浮沉不定,时快时慢,中了掌是事实,可该有的症状却出了变数 。”
“护教以为如何?”慕容神色严肃问。
“慕容少主,这噬心掌是我九天神教的功夫不错,而会的人也不止我们教主一人不假,单看这一掌打的实在是十成十的熟练,若是没有几十年功夫是练不到这个程度的。
我教四位护法年纪皆轻,能练到这等程度的除了教主之外再无他人,可问题就在于教主已20年未出圣山,可功夫却被用出来害人,这着实奇怪的很。”顿了顿,她接着道:“何况教主和老庄主之间并无过节,也没有利益冲突,能做这么做绝的可能性极小。”
虽然慕容大家是很讲理的,但事关亲爹生死,清平可不能保证这理能讲到何种程度,若是在这里动了手,她再能算计,宁安功夫再好,也必定是半点便宜也别想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