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的眼睛真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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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和兵把他们领到这个临时的帐篷就离开了，说是站岗的地方不能长时间空人，容易出纰漏。
“Song，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万人坟可是西部最穷的地方，里面的人从出生就没有尊严也不配拥有姓名，他们就像幽灵一样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Maham，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生怕死了？”
宋芷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左右躲闪着，极力地避开着她的视线。
“有的时候我觉得记者这个职业挺特别的，有些人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了臭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有些人呢，把我们当成救命恩人，只有我们给了他们镜头，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宋芷苒重重地拍了拍Maham的肩膀，将包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如果你想退出我不会怪你的，但是万人坟我非去不可。”
“Song...”
他蹲下身子，蜷缩在角落，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愣是被他自己折叠成了一小块，隐匿在黑暗中。
“我不知道我做记者的意义在哪里，阿妈告诉我我是中国人，阿爸听到后却扇了她一巴掌，说她是婊子。”
他的声音里略带抽泣，轻轻地，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我阿妈去世的很早，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穿过一件漂亮的衣服，也没戴过一条富贵的项链。阿爸总是爱打她，我们家原来有一个房间里面放满了刑具，镊子、针、烙火印。阿爸一喝多就扯着阿妈的头发将她拖进那个房间，然后...然后我就听见...”
华国人男尊女卑的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这种落俗的习惯像是生长在垃圾堆里的臭虫，潜移默化中祸害着华国一代又一代的女性。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鼻子小幅度地抽吸着，眼睛红红的。
宋芷苒从来华国的第一天认识Maham起从未见过他哭，他曾经替她挡子弹的时候没掉一滴眼泪。
就连没打麻药直接取子弹的时候他都只是笑着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用粗糙的手摸着泣不成声的她。
“Song，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有我在，我保护你。”
他在丧钟敲满的医院捂住了你的耳朵，将苦难和不幸留给了自己。
宋芷苒走上前去，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Maham，没事的，我在。”
静默了半刻钟，突然她的手心触到了一阵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从他深邃的眼眶中流出，打湿了胸口的领带。
宋芷苒也不拘束，就这么坐在了满地灰尘和泥土的地上，靠着Maham。
帐篷的外链没关牢固，些许是为了士兵在里面休息的时候也能洞察到外面的情况。
她透过那一点缝隙，看见红彤彤地太阳闪着橙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上缓缓地露出了一角，眨眼间便染红了整片天。
月亮似乎还没有意识过来，依旧挂在天上的某处，挨着星星。
原本躲在它身后的云朵却没耐住性子，蹦了出来，缓缓地移向太阳出现的地方。
又是新的一天，崭新的。
“喂，要走了。”
宋芷苒被田柾国叫醒的时候脑袋靠在Maham的肩膀上，嘴角还挂着口水。
睁开眼看到田柾国那张惊为人天的脸时你是有点懵的，转头看向Maham。只见皮肤哟嘿的小伙子害羞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指了指她的嘴角。
“Song，你流口水了。”
“我靠！”
宋芷苒一个激灵从地上弹射起来，顺带着用手背擦了一下已经干了的口水。
帐帘再次被掀开，田柾国这回嘴里叼了个包子进来，“你醒了？半小时前就来看过了，一个女孩扒拉着人小伙子的手臂愣是怎么都不放手，你劲可真大啊。”
“你...”
她发现田柾国这个人就是假不正经，说话吊儿郎当的，刚想反驳回去嘴里就被他塞了个东西。
是包子，肉馅的。
“快走吧，一会他们集合完就得上车了。”他离开的时候顺带还撸了一把宋芷苒头顶的呆毛。
“田柾国！！！”
训练操场上各国的维和兵整齐有素的站成了一个大方阵，统一藏蓝色的军装肩章上佩戴着不同颜色的国旗。
精瘦的腰被皮带扎紧，他们的帽檐上没有国徽，只是镶着一圈素色的麦穗左侧有只和平鸽。
“哇塞，没想到起个大早还有这种福利等着我！”
她的眼睛色眯眯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维和兵们，他们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你好这口啊？”
田柾国贼兮兮地凑到你身边，俯下身在宋芷苒耳边小声地说道。
再次被他打断了好心情她有些气恼，转头刚想回怼他不料他挨得太近，宋芷苒的唇直接从他的脸颊擦过停在了离他嘴唇0.1厘米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随即盯着她的眼睛痞笑，“怎么，这就改变目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弯地，里面藏着无数颗耀眼的星星，鼻子轻轻地喷出热气，惹的她鬓角处痒痒的。
“流氓！”
宋芷苒觉得耳朵有些发烫，气急败坏地转回了视线。
“走了，车子在那边。”田柾国指了一下右前方。
一辆黑色四轮装甲车停在路边，依旧是没有任何标志独留一圈纯白的麦穗烫印在车子的外壳。
“Peace forever”
在她抬腿准备往装甲车方向走时，一旁的士兵已经集结完毕先你一步整齐有序地登上了车。
一直站在宋芷苒身侧地田柾国此刻也迈着他的大长腿两步并作一步走的跨上了车，而此刻宋芷苒还真真地像只呆头鹅站在原地看着车上一个个一米八几的硬汉，他们也回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嘿女士，你迷路了吗？”
“小美人，你亲我一口我就拉你上来。”
“亚洲人果然是不如欧洲人的，这么一点距离都上不来。”
行动自由后的士兵就像暂时被松了牵引绳的野狗，行动言语都透露着野蛮和粗鲁。
“喂，你还在看什么，快上来！”
正在宋芷苒用肉眼测量装甲车座位到地面的距离并在大脑里飞速思考着解决办法时，田柾国已经半个身子趴在车子上朝她伸出了手。
“JK！！！”
“Come Onnn！”
也许是他平时太不正经了，周围的人看见他准备拉她上来的时候皆是一愣，随即口哨声四起大家都开始开他的玩笑。
宋芷苒无心理会那些“野蛮人”的调笑，看着前面几辆装甲车已经发动引擎往大门开去。她也不扭捏，娇小的手一把握住了田柾国宽大而骨节分明的手，他胳膊一用力宋芷苒顺势就登上了车。
坐在车上，她略微地喘着气，额头上铺了一层薄汗。
“不会吧，你体力这么差？”
宋芷苒上车后田柾国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凑在她身边，仿佛刚刚那个眉头微皱，神情认真帮她解围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你是怎么当上战地记者的，跑几步路就累了吧？”
宋芷苒不理会他在她身边嘀嘀咕咕说的那些损话，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你管的着吗？反正该拍的素材我都拍了，该写的报道我也没漏过。”
“本事没多大，脾气倒不小。”
宋芷苒没多理会，本想抬头观望一下外围的情况却看见你们这车的其它士兵都笑嘻嘻地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她不是娇贵的公主也不是矫情的软妹子，他们接二连三地开她玩笑看她笑话令她有些不爽。不解他们的行为，直接发问。
“What？”
“你知道JK他从来没碰过女生吗？”
“Judy，你不能这么说。应该是JK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他操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人说着污言碎语，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哄堂大笑。
其实士兵私下睡女人不是一件很羞耻亦或是隐私的事，战争让每个人的神经都24小时紧绷着，短暂的欢爱、放纵、情欲能让人们暂时逃离这座死亡笼罩的城市。
对于他们无礼地调侃宋芷苒并不在意，毕竟也许在明天，她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已是阴阳相隔了。只是宋芷苒略微侧头，看见田柾国在顶腮，脸拉的很长。
她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刚开始上车的时候那群人又是吹口哨又是鼓掌的起哄他都满不在乎，为什么现在说起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他反而火大呢？
“或许是你们太弱了？”
此话一箭双雕，直接让还在大笑的众人闭上了嘴巴。本来在看笑话的其他车的人听了你这话还是忍不住偷笑，有的甚至给宋芷苒竖起了大拇指。
田柾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凑近你的耳朵，“诶，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很强？”
宋芷苒白了他一眼，目光看向别处。他却非常不识相地继续伸长脖子贴近她，鼻息轻柔地打在她的颈脖处，痒痒的。
被他弄得有些恼，宋芷苒刚想回过头来瞪他，前面的装甲车突然一个急刹轮子扬起了一阵风沙。
而后面的车就像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反应地被迫踩了急刹车。他们的车是第七辆，在靠后的位置。被卷起来的风沙一个叠着一个，吹到他们这已经卷成了小半个沙尘暴。宋芷苒看着扑面而来的巨型沙墙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万人坟村有地方洗头吗？
洗头的地方肯定是没有的，但她的头在和沙墙正面亲吻之前被人直接按在了怀里，一只劲瘦有力的手将宋芷苒的口鼻都捂住。
她整个人都栽进了他的怀里，透过指缝小幅度地呼吸着。奇怪的是那些风沙一点都没卷入她的口鼻，只是黑色T恤上略带的汗味和薄荷味缓解了宋芷苒紧绷的神经。
“Fuck！”
“谁停的车！”
“军队的车在行驶中途停下，是想直接被恐怖分子打团灭吗？”
风沙吹了过去，除宋芷苒之外众人皆是灰头土脸的。一边拍着灰，一边嘴里连声抱怨着。
她从那个怀抱里挣开，便撞进了田柾国的眼睛里。
宋芷苒很喜欢他的眼睛，即使是在很多年以后，在已经在战后重建的华国，她仍然会靠在田柾国的身旁，贴近他的耳朵小声地对他说。
“你的眼睛真好看。”
那双眼睛乘载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白骨成堆。可即便如此，在所有人都满手鲜血，一身罪恶之时，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见底，星光点点。宋芷苒爱的那个少年，不是因为他的年纪正值少年，而是因为他的心，永远鲜活跳动着。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在此刻不论是宋芷苒还是他都未曾想过命运中的牵扯之深。
他看着她呆住的表情，坏笑着，“太帅了，看呆了？” 又指了指她的嘴角，“流口水了。”
宋芷苒吓得急忙用袖子擦着嘴角，力气出奇的大，她觉得嘴角甚至有些微微地刺痛和红肿。
“Song，我说让你承认我很帅为什么这么难？” 看着她的样子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朝前方喊了一句，“What happened？”
“Hey, let that Chinese girl come here!” 坐在第一台装甲车上的士兵回答了他。
Chinese girl......
田柾国停顿了一下，随即看向宋芷苒。
“应该是叫我了，我下去一趟。”
“等等。”
他猛地牵住她的手腕，用劲之大宋芷苒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被他捏碎了。
“怎么了？”
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这才发现车队停在了一个戈壁与城市交界的地方。
左手边是茫茫沙漠，仅存的几棵树都被太阳碳烤的弯了腰，枯了枝头；而右手边是一栋栋废弃的居民楼，有几处已经被炸毁，缺了个洞。几片被扯破的衣服碎片还挂在晾衣杆上，电线上甚至还有死去的麻雀。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宋芷苒就算再木讷多年的记者经验也在心里敲着警钟告诉她，不对劲。
一支正常的训练有素的军队绝对不会在这种地势情况下停车，我在明敌在暗。该死的，宋芷苒心里暗叫不好，真被那个兵蛋子说中了他们要打团灭。
她和田柾国对视五秒，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和皱紧的眉头，宋芷苒小弧度地朝他笑了一下。
“干嘛？舍不得我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她如此反常的举动。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掌心覆盖在他宽大的手背上。
“放心，姐姐我做自由记者之前已经身经百战了。”
......
这话确实不假，宋芷苒是去年年初从电视台辞职出来做自由记者的。在接到轻度PTSD、轻度焦郁症和中度抑郁症的确诊单后她第一次在酒吧里买醉。
之前号称喝酒误事滴酒不沾的宋芷苒，在二十五岁的人生节点趴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肩头嚎咷痛哭。
后来酒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家五星宾馆的床上，睁开眼的瞬间宋芷苒下意识地摸了胸前的布料，发现自己的西装制服被换成了浴巾，于是一个翻身跌下了床。
在警惕地搜查房间是否还有男人时，她发现了一张粉红色的纸条，上面写着：
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哭泣，男人吗？还是人生。既然碰到了就要负责，衣服是找前台服务生换的，我没碰也没看。房卡留给你了，账就我结吧，希望酒醒之后你能开心点。如果有缘能再见面，我会认出你，拯救你的。
——勿寻，Suga
宋芷苒洗漱完毕之后本来想着去前台拿到这位“救命恩人”的信息好报答他，结果查出来的资料他是加密付款，只有一个落款名Suga。
“Suga。” 在宋芷苒坐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飞机前往让她抑郁的叙利亚时，嘴里莫名其妙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会再见到吗？你会认出我吗？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的眼睛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