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近代架空]二少（超短篇）》溪水晶

1、上

　　戚少商是省城有名的二世祖——这倒不是说他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只是他掌家掌得早，二十啷当就成了百年老号“连云药行”的掌舵人，偏又生得个儿高俊俏，整天白西装白皮鞋，小背头梳得锃亮，风流的名声传出去好几十里地，其他的诸如走鸡斗狗的手段也名声在外。当然，戚大少人倒也没什么恶习，还很会做人，朋友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都有，格外叫人觉得“没深浅”。虽然“连云”的生意还是蒸蒸日上，可人们都说全赖柜上的老人儿们经营得当，才没叫这份家业被他挥霍光。

　　所以，傅宗书带着日本人找上门儿的时候，每个稍有点儿血性的人都心里暗叫“要糟”——被小日本儿盯上了，戚大少哪儿顶得住？啊呀，“连云药行”在全国都有分号，要是归了日本人，受牵连的可不止几省几地的前线将士啊！

　　把日本人先撂一边儿，咱看看带着他们找到戚少商的这位。傅宗书，正经的豪门望族、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宰相，近几辈子也是家大业大，除了有个大药行“安和号”，还有一挂子金行当铺的买卖。他的外甥黄金鳞在驻当地军队里任职，还是个小头头儿，也算能只手遮天的人物。

　　不过，傅宗书是半路出家做的药行，能混到眼前这个局面，就不得不提在省城和戚少商并称“二少”的那个人物：顾惜朝。

　　顾惜朝是傅家安和号的大掌柜的，和戚少商同样年轻，同样的大高个儿，同样漂亮。他爱穿一身青色的长衫，咋一看像个学生仔，衬上那头微卷的头发，格外显得醒目。他平时待人还算和气，但也只到“和气”的地步，而且目的还是“生财”。跟他打过交道的都说，这顾惜朝是属狼的，你乖乖的，他就不为难你；可你要成心跟他过不去，保准落不了好。

　　只是，这顾惜朝没什么背景，因为和傅家的大小姐晚晴一起念书，为了当女婿才到柜上帮忙，谁料一鸣惊人。可惜傅晚晴多病，不久前被送到英国疗养，走之前也并未与顾惜朝正式订亲，结果就是他在傅家亲不亲、疏不疏，身份很是尴尬。

　　戚少商与顾惜朝原本一见如故。据说那是在省城药行年会上，两个老资格的药行当家人大概被顾惜朝阴过咽不下气，斗嘴又被噎个半死，竟大骂他“下九流的出身”、“借女人往上爬的小白脸”。

　　顾惜朝脸被气得煞白煞白的，习惯迟到的行会会长戚少商正好进门，听见后看顾惜朝一眼，就对那两位说“在座的各位有几个那么好命不是从艰难困顿里爬上来的？我倒看这位顾兄弟一表人才气宇不凡”，谁料顾惜朝翻着小白眼接口道：“你不就是那好命的么？要不能这么一派英雄气概？”噎得旁人直伸脖儿，戚少商却笑笑不在意。

　　后来“连云”和“安和号”打得轰轰烈烈，带着全省乃至全国的整个药行都经历了好大一番震荡，不少经营不善的小药铺被兼并。两大药行不但没有两败俱伤，反而越斗越勇，俨然北方行业翘楚。

　　所以，戚少商被日本人联合傅宗书、黄金鳞构陷下狱后，顾惜朝被派去探望倒也合情合理。

　　傅宗书对顾惜朝是一百个不放心，事后扯着狱卒的脖领子让他一字一字地把他们俩人的对话复述了三遍。

　　那是在戚少商因“涉嫌违反皇军禁令倒卖药材”入狱的第二个晚上，顾惜朝裹着蓝缎子镶狐狸毛的棉袍儿、带个小随从进了阴暗的监狱，示威一样隔着铁栏杆站在了戚少商对面。当时戚少商还是白西装白皮鞋，可惜脸脏了、头发乱了，铺的是稻草盖的也是稻草。然而，看到顾惜朝，他的眼睛就亮了。

　　狱卒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共只各说了三句话。

　　戚少商：“我知道你会来。”

　　顾惜朝：“其实要你死对大家都没好处。”

　　戚少商：“只要我当家，谁也夺不走连云。”

　　顾惜朝：“日本人对连云势在必得。”

　　戚少商：“我不在，柜上还有李陵。”

　　顾惜朝：“你的命是我的。”

　　这是哪儿跟哪儿？狱卒没听懂，傅宗书也糊涂。他跟黄金鳞一商量，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安和号离不开顾惜朝，而日本人也实在太难伺候，他现在是在不得不加倍的小心。

　　顾惜朝先到连云总号找李陵——李陵是连云药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传说中的连云真正的经营者。

　　见了人，顾惜朝只是重复了戚少商的那句话“我不在，柜上还有李陵”，然后重复了自己对戚少商说的那句“日本人对连云势在必得”，张口就要当连云的大股东，价钱好商量。李陵哪里肯依？可顾惜朝和安和号有日本人撑腰，收药价钱抬得高得离谱，卖药的价格又压得极低，连云总号被打得一蹶不振。

　　随即，顾惜朝又很本分地丢下手头其他事跑到全国各地的连云分号策反。他手段狠辣决绝，办事雷厉风行。傅宗书派人跟着，听了回报放了心，屁颠颠找日本人请功。共荣会会长大野君第二天和颜悦色地去牢里探望了戚少商，告诉他等过两天就放他出来——继续当傀儡掌柜的和行会会长。

　　两个月后，戚少商出狱。同日，连云商行召开股东大会，戚家所持的三十股外，顾惜朝一共给安和号收购了三十七的股权，除了散股和去向不明的十股，安和号在连云拥有了绝对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