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的奇妙冒险[西幻]》红叶蝶

216、黑曜国(4)

　　地下空间开始震动，墙壁上不断有细小的石土滑落，脚下的石桥也开始摇摇欲坠。

　　蕾拉站在石桥中间，来来回回地转动身形，迟迟拿不定主意。

　　“快做出选择吧。”那个嘶哑的声音催促道，“否则，你谁也救不回来。”

　　脚下的晃动越来越大。如果继续犹豫下去，石桥会坍塌，他们三人会一同落入岩浆当中。

　　“我……”

　　她怎么能做这种选择呢？一边是罗曼，一边是莱欧，不论哪一边都是她的朋友。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先去将罗曼救出来吧。他懂得很强的自然魔法，一定能有办法将大家都救出去。

　　打定主意后，蕾拉立刻转身，朝着罗曼所在的桥那端跑了过去。

　　然而罗曼却并没有看向蕾拉，而是紧紧关注着石桥另一端莱欧的反应。

　　那双原本紧盯着蕾拉背影的目光，此刻渐渐散开。亮金色的眼眸也逐渐黯淡下来，最后重归于黑暗。

　　看来，莱欧因为蕾拉的抉择而深受打击。

　　情况有些不妙啊。

　　……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

　　莱欧屏住呼吸，闭上了双眼。

　　持续数年的梦魇从他眼前快速闪过。燃烧的家乡，一边哭泣一边微笑的罗伊，在他面前吐血的塞琉斯……

　　然而，这些一直缠着他不放的画面却骤然褪色，被别的东西所覆盖。

　　那是他和蕾拉在一起的画面。他们一同赶路，游历了诸多国家，齐心协力应对敌人，也结交了各式各样的朋友。

　　一同旅行，一同欢笑……

　　虽然最初只是队友的关系，现在却成为了无可替代的朋友。

　　也许，这些是莱欧生命中最为丰富多彩的快乐时光。

　　眼前所有色彩缤纷的画面骤然消失，被一片通红反光中蕾拉的背影所替代。

　　是蕾拉离他远去，转而扑向罗曼的背影。

　　在那一瞬间，有数种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上莱欧的胸口。

　　不甘，委屈，愤怒，失望……

　　为什么。

　　明明，我对你那么好。

　　这一路走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看管着你，照顾着你。

　　可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感情是一样深厚。

　　然而，那终究只是我以为。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伸向远去的红色背影的手无力地垂下。

　　莱欧的身体向后倾倒，连同弥散开来的各种负面情绪，一同向下堕入无边的黑暗。

　　在深渊的深处，有个发着邪恶深紫色光芒的东西，向他伸出了扭曲的利爪。

　　呵……呵呵……

　　黑暗中传来了悚人的笑声。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

　　浑身漆黑的少年双手掩面，从深渊中慢慢抬起头。

　　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自己，也没有人真正爱过自己。

　　如果将本不存在的东西视为救命稻草，到最后自然会被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背叛。

　　唯有自己的力量是真实的。

　　唯有追求夙愿，完成复仇，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少年掩面的手慢慢放下，双目骤然张开，眼眸中闪烁着骇人的深紫色妖异光芒。

　　***

　　轰轰轰轰……

　　蕾拉才跑到一半，脚下的石桥就已经开始倾斜。她尽力朝罗曼所在的地方伸手，却抓了个空。

　　地下空间的震动开始加剧。纤细的桥体开始坍塌，蕾拉、莱欧和罗曼一同朝着身下汩汩岩浆坠落。

　　透过石头与灰尘的瀑布，罗曼看到莱欧的身体已经被暗紫色的光芒所笼罩，如同黑洞一般将周遭的事物吞噬殆尽。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蕾拉所做出的选择，导致莱欧内心陷入了崩溃，而纳塔斯便趁虚而入，占领了他的身体与精神。

　　这一切都是纳塔斯的计谋。现在再阻止他已经迟了，罗曼所做的只有将大家救出这个地方。

　　罗曼从异空间中召唤出空间之钥，开始在手中挥舞。他要发动大范围的空间魔法，将这里的地下空间整个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

　　暴风雪已经停了。在茫茫的白色雪地上，却多出了一片不属于这里的杂物。

　　各种碎片状的烧焦的岩石散落了一地，将白色的雪地东一块、西一块地污染，将原本纯洁无暇的白雪融成了肮脏的雪水。

　　昏暗的地下空间、狭窄的石桥、冒着热气的岩浆、喑哑的神秘声音和罗曼，这些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梦。

　　然而，胸口被碎石撞到传来的疼痛表明，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咳、咳……莱欧，你没事吧？”

　　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在雪地上艰难地匍匐前进，小心翼翼地接近倒在地上的身穿黑衣的少年。

　　莱欧听到了蕾拉呼唤自己的声音，于是坐起身来。

　　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被这声音触动起了一丝丝涟漪。

　　但是很快，那层涟漪便被心底深不见底的浓重黑暗所吞没，再无波动。

　　“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莱欧的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略显扭曲的角度，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

　　“啊……”

　　在蕾拉看来，这种样子的莱欧显得有些不对劲。但她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莱欧的嘴角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眸的深处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

　　“我们该出发了。快没时间了。”

　　莱欧站起身，朝着北方的树林深处走去。

　　黑色的长靴每次陷入厚厚的雪地中都发出嘎吱声，在刺眼的雪地上留下了整齐划一的暗色足印，每个足印当中都有一个圆形的带着奇怪花纹的标志。

　　“啊！莱欧，等等我啊！”蕾拉也连忙起身，追在莱欧的后面。

　　胸口的疼痛导致她行走起来有些不便，但是莱欧并没有关照她，只是一味迈着机械的步伐朝着北方前进。

　　蕾拉没办法，只能拼尽全力迈动小短腿跟在莱欧身后。

　　可是，跟了一会儿，蕾拉就感觉自己的四肢十分沉重，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她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濡湿，现在正黏糊糊地贴在前胸后背上，风一吹进来就吹个透心凉。

　　她就这样咬牙坚持着。过了大约半日，两人穿越白雪皑皑的森林，来到了位于艾西尼亚大陆最北方的黑曜国遗址的边界处。

　　这个国家早就在之前的大战中化为了一片废墟，受到的损害并不比蔷薇国小。但是，大部分的断壁残垣都被掩盖在了厚厚的冰雪层之下，因此从外观上看过去冲击力还不至于那么强。

　　两人沉默地在寂静的废墟中穿行。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冰冷的铅灰色岩石建筑的残骸以及冻结了多年的灰白色积雪。

　　整个黑曜国的地形是一个坡度较缓的山丘，而王宫位于地势的最高处，也就是整座山丘的顶端。

　　他们一路都在走上坡路。就在蕾拉的体力即将耗尽之际，他们终于抵达了王宫的入口。

　　王宫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大殿的轮廓勉强保留了下来，只是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大半。

　　莱欧看着破碎的王宫，看着这里已经变得不成样子的一砖一瓦，心中还是被勾起了童年的往事。

　　这里就是我十岁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我的故乡。

　　原本被城堡的围墙包围起来的热闹的庭院，此刻却只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平地。莱欧想象着这里的故人出现在这片空地上的身影——他的父王，城堡的管家，马夫，厨师，还有塞琉斯……

　　但是，这些身影只是在目光中存在了一瞬，顷刻间又消失了。因为现在这里的场景与回忆中的场景差距太大，凭借莱欧的想象，并没有将他们生动形象地复现在这里的能力。

　　就连他多年的梦魇——黑曜国市民在鲜血与火海中被屠戮的场景——此刻也没有办法复现出来。时间与空间造成了极大的割裂感，更何况他当年并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同胞被残害的场面。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重返家乡时的心情。是愤怒？是憎恶？是悲恸？是绝望？

　　而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心中只有淡淡的哀愁。就好像时隔多年重新发现自己幼时被玩得破旧因此丢弃的玩偶、被磕碰的千疮百孔而因此丢弃的木剑一样。只是面对一个被抛弃多年的旧物而已。

　　仅此而已……吗？

　　暗紫色的光芒在眼眸的深处闪烁，莱欧感觉自己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无数的负面与阴暗情绪。

　　可恶的父亲，竟然把我赶出家乡！

　　可恶的塞琉斯，竟然不让我回来！

　　可恶的米兰达，竟然攻打我的国家！

　　可恶的各个国家，竟然拥护米兰达为皇家！

　　我要向你们所有人复仇！我想要毁灭这个大陆的一切！

　　“莱欧？你到底怎么了？”蕾拉伸出手来，在莱欧的眼睛前方挥舞了两下。

　　莱欧瞥了蕾拉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憎恨与蔑视，将蕾拉吓了一跳。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退下了。”莱欧向着蕾拉摊开手掌，“在走之前，把保管在你那里的王印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