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的奇妙冒险[西幻]》红叶蝶

2、海崖堡(2)

　　在距离海崖堡遥远的东北方，在沧桑嶙峋的龙尾山[1]下，有一处阴暗潮湿的小山洞。

　　黑黢黢的山洞内，有一个少年。

　　……

　　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呢？

　　少年自己也不知道。

　　……

　　偶尔，少年也会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看着那片狭小的天空。

　　看昼夜变换，斗转星移，四季交替。

　　……

　　不知何处传来水滴敲打岩石的脆响。

　　一下，一下，又一下。

　　消磨着少年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

　　……

　　有时，小鸟会来到山洞内。

　　在高高吊起的手臂上肆无忌惮地走来走去。

　　用小小的喙轻啄上面泥泞的苔藓与斑驳的鳞片。

　　……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丝从洞口飘摇而入。

　　少年嘴唇微涨，尽力探出干瘪的舌头，让细腻的雨丝滋润自己干渴的身心。

　　……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一年又一年。

　　……

　　光阴荏苒，新一年的春天又到来了。

　　从洞口外吹进了寒气尚存却又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

　　柔和的春日阳光普照大陆，而山洞内却被横七竖八的藤蔓遮天蔽日，只有一缕柔亮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藤蔓，照到了少年的脸上。

　　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被照得发亮，蓬乱的刘海遮住了少年的大部分面庞。

　　被藤蔓高高吊起的双臂瘦骨如柴。

　　在阳光的照射下，右手臂的皮肤泛起了如干枯陶瓷一般美丽的光泽。

　　但是另一边的左手臂上，却布满了狰狞丑陋的暗褐色鳞片。

　　虽然整个人形容枯槁，但透过这些外表的斑驳仔细观察，仍然可以看出他相貌清秀，肤白似雪。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溜进洞口的这束阳光也在缓慢地移动，最终移到了少年的一只眼皮上。

　　少年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然而并没有睁开。

　　他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阳光。

　　可是没过多久，柔暖的阳光被一片阴影所覆盖。

　　少年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轻轻转动脑袋，想重新找到这缕温暖。

　　摇头晃脑地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少年不耐烦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透过又长又乱的金发刘海间隙，少年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张肤色惨白的脸，上面两颗深紫色的眼眸正和他大眼对小眼。

　　“……！”

　　少年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一下头，然而那脸也紧贴着跟上前，口鼻中毫无温度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脸皮上。

　　“你叫什么名字？”惨白的脸竟然发出了妩媚又俏皮的声音，毫无血色的唇角高高地向着脸颊两侧咧开。

　　名字？

　　少年的脑海中立刻跳出了两个音节：罗曼。不知为什么，这两个音节还是用一个稚嫩可爱的小女孩的声音说出来的。

　　罗曼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想开口说话。

　　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微弱的气流挣扎着流过他的喉咙，只带出了几个嘶哑如裂帛的音节。

　　“想让我放你出去吗？”惨白的脸继续问道。

　　出去？

　　罗曼刚想点头，却又被自己的潜意识所制止。

　　不行，他不能出去，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于是，罗曼摇了摇头。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罗曼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嗯，有趣，很有趣。”

　　女孩儿正观察罗曼的脖颈。他的脖颈也和手臂一样，右边是干瘪的白皙肌肤，左边覆盖着斑驳的鳞片，一直向下延伸到手臂上。

　　女孩儿惨白的脸上，两瓣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分开，露出了一口尖利的牙齿。

　　她向左侧过头，一口咬住了罗曼干枯瘦弱的肩颈。

　　罗曼的身体早已麻木，因此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

　　但是很快，女孩儿又松开了口。

　　“你也太干瘪了吧！”她用嫌弃的声音说道。

　　血液是体力和魔力的结晶。本来的话，吸血魔族[2]在吸食他人血液的时候，是可以从中窥探到那人的记忆的。

　　但是从这名少年身上，她却什么也探不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的血液过于干涸了吧。

　　没错，这个妖冶又苍白的女孩儿正是一名吸血魔族。

　　“……”罗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微微抬起了自己淡蓝色的眼眸。那眼眸就如同一块褪色的玻璃一般毫无生气。

　　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名女孩儿。她肤色苍白，身材娇小，穿着一件哥特式的黑色洛丽塔风连衣短裙。

　　女孩儿不仅有着满口尖尖的牙齿，还有一双尖尖的耳朵。一头暗墨绿色的头发看上去就如同山洞周围的青苔一般，向上扎起了两个高高长长的马尾辫。

　　虽然和罗曼一样面色苍白，但她的眼眸却与罗曼不同，眼神十分妖娆，眼波灵光流转。

　　女孩儿对着空气挥了挥手。洞穴内吊着罗曼手臂与身体的深紫色藤蔓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突然开始了一阵骚动，随后如潮水一般迅速四散而退。

　　罗曼的身体一下子失去支撑，导致他一头扑倒在了地上。

　　不行！不能没有这些藤蔓！

　　罗曼趴在地上，向四周慌乱地伸手，急切地想抓住那些藤蔓。

　　可是，他苍白枯瘦的手却被女孩儿一脚踩住。

　　“着什么急呀？”

　　女孩儿悠然自得地碾着罗曼修长的手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趴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

　　“不……”罗曼痛苦地吐出他数年以来说出口的第一个字。

　　女孩儿慢悠悠地蹲下身，伸出一只涂抹着紫罗兰色指甲油的芊芊玉手，指尖优雅地在罗曼的脖颈上方落下轻轻的一点。

　　一根狰狞的布满尖刺的暗紫色藤蔓从一旁湿润的泥土中探出头来，在空气中探头探脑。

　　顺着洛丽塔的指引，藤蔓开始朝着这边爬动，接触到了罗曼的脖颈，试探性地挠了挠上面的鳞片。

　　女孩儿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划了好几个圈儿。

　　藤蔓也顺着罗曼的脖子小心翼翼地缠了好几个圈儿。

　　女孩儿猛地握住了拳头。

　　脖子上的藤蔓骤然收紧。

　　“咳……”

　　藤蔓上的尖刺穿透了鳞片的缝隙，深深地扎进了肉里。

　　罗曼感受到了钻心般的疼痛，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他扭动着的身体慢慢停了下来。

　　女孩儿一把抓起罗曼蓬乱的长发，拖拽着他离开了这个温暖湿润的藤蔓家园。

　　在被拖出洞口的那一刹那，刺眼而炫目的阳光迎面而来。

　　罗曼急忙闭上眼睛，却依旧抵挡不住眼球内灼烧一般的疼痛感。

　　他就这样在地上被拖行了许久，满眼满嘴满身都沾满了泥土与灰尘。

　　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土地，被拖上了一艘摇曳的木船。

　　女孩儿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

　　梆地一声，罗曼的后脑勺直直地撞到了甲板上。

　　他费力地喘息着，疲惫地闭着眼睛，听着女孩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摇晃的水波来来回回地撞击着木船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听得罗曼昏昏欲睡。

　　啊，我已经睡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是会困呢……

　　在摇曳的水声当中，罗曼渐渐堕入昏甜的梦乡。

　　这一觉也是无梦，如同他之前经历的数千个日日夜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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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罗曼感觉自己的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两下。

　　“喂，到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茫然地睁开眼。

　　头顶是一片散发着幽紫色光芒的朦胧夜空，四周的空气中也弥漫着紫色的雾气。

　　身下的甲板已经不再摇晃。

　　“起来！”女孩儿又狠狠踢了一下罗曼的大腿，“怎么，你还想让我拖着你走啊？”

　　罗曼费力地翻了个身，用手按住甲板，将自己的身体慢慢撑了起来。

　　女孩儿转头就走。

　　罗曼努力地摆动起许久没有使用过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走过一个小小的坡道，没费多长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一座高高的、通体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城堡。

　　城堡的外墙是半透明的，像是由紫水晶制成，在紫色夜空和雾气的衬托下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诡异美感。

　　罗曼看得有些呆了。女孩儿又不耐烦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走了，别让纳塔斯等太久了。”

　　“……”罗曼仍然沉默。他根本听不懂女孩儿的话，也无法理解她的这一系列行为。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跟上了女孩的脚步，走进了这座城堡的大门。

　　女孩儿把罗曼领到了城堡内的一个房间里，随后就关门而去。

　　房间内的光线十分阴暗，但罗曼却隐约看到其中有一堆动来动去、发出叽叽喳喳声响的小东西。

　　是什么？！

　　罗曼本能地感到恐惧，身体一下子向后退，撞到了坚硬的水晶门上。

　　他转过身，拼命地向外推门，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

　　难道，门从外面锁上了？

　　罗曼惊慌地转回身，发现那群叽叽喳喳的东西已经围了上来。

　　那是一群皮肤青黑的小鬼，簇拥在罗曼的周围挤成了一团。

　　“别……别过来！”

　　罗曼伸手将小鬼推开。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推开一个又会有好几个从其他地方围上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拉扯几次，罗曼渐渐发现它们好像对自己并无恶意，于是又慢慢定下心来。

　　有几个小鬼凑到罗曼的脸前，他们的手中都捧着一只个头非常小的碗，里面盛着一些白花花的汤水。

　　汤水散发出温香软糯的气息，罗曼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小鬼们举起细长的手臂，将小碗举到了罗曼的嘴边。

　　罗曼再也忍受不住腹中的酸意，于是用颤抖的手接过了一只碗，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这个小碗几乎只有硬币大小，里面盛着的是清水一般寡淡的细粥。

　　罗曼只轻轻一嘬就喝光了，然后又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下一碗。

　　随着他喝空的碗越来越多，新递上来的粥也变得越来越浓稠。

　　但是，当罗曼才刚刚觉得半饱时，小鬼们就不再为他送上粥了，而是簇拥着他走进了房间里的浴室。

　　浴室中有一个大大的圆形浴缸，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乳白色的水蒸气。

　　罗曼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被这蒸气呛得咳嗽不止。他之前就有咳嗽的顽疾，水蒸气刺激到了他的肺部，似乎又重新勾起了这种旧疾。

　　罗曼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轻轻松松地就被小鬼们拽了下来。

　　他抬起麻木的双腿，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翻过了浴缸壁，将自己的身体送入了水中。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了罗曼的全身，浸润了他的每一个毛孔。

　　罗曼舒服地长叹一声。他慢慢地向后仰倒，将自己蓬乱纠结的的长发也浸到了水中。

　　这浴缸里的水仿佛是活的，正在不停地流动，发出汩汩的声音。

　　罗曼能感觉到身下有如泉眼一般的水流向上涌动，弄得他大腿根有些痒痒的。

　　小鬼们在地板上站成一队，用接力的方法运送来几个大筐子，向浴缸当中倾倒成筐的玫瑰花瓣与乳液。

　　温暖的水流缓慢旋转着，和着细软的泡沫与芳香的花瓣，一点一点地带走了罗曼身上的污秽。

　　突然间，罗曼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猛地将自己的左手臂抬出水面，带起了一片水花。

　　在他的左手臂上，东一处西一处地长着坚硬的鳞片，混杂在雪白的皮肤当中，一片又一片。

　　罗曼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右手，开始拼命地抠自己左手臂上的鳞片。

　　有几片鳞片被他硬生生地扣掉，带来了如同揭掉伤疤一般的快感与痛楚。

　　然而，被抠开的鳞片下方所露出来的并不是皮肤，而是一片片带血的肉。有热水流了进去，带来了剧烈的酸痛感。

　　罗曼猛地伸手抓住浴缸边缘，呼啦一下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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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龙尾山：位于翡翠之庭以东，索拉拉以西，旧时是龙族居所及巨龙栖息地，现已荒芜。
　　[2]吸血魔族：被虚空魔气所感染而后天形成的魔族，需要定期从活物的血液中汲取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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